她將那枚從術士手中得來的龍蛋放在一座如同水晶柱堆般的細小島嶼上,這個層面,當上升的霧氣積聚到一定厚度的時候,就會下雨,雨水碰觸到海面,酸液與酸液產生碰撞後會產生熱量,這種熱量對於人類來說是致命的,但對於龍蛋來說卻是非常適宜的,在大約五十天之後,巨龍就會孵化——拉古希望得到一隻強壯而睿智的龍,她已經強迫性地與這隻龍蛋建立了聯繫,確保它不會成爲刺向自己的利劍。
在又一次返回澤拉塔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最終她又跳入到一叢冰冷的翠色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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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性魅魔在費瑞克希爾的帳篷外向她恭敬地鞠躬,他不相信一個泰扶林能夠爲他們帶來什麼重要的信息,但他認爲,格拉茲特之女現在一定很需要一個讓她開心一下的小玩意兒,比起他自己,顯然一個狂妄自大的雜種更適合擔當這個角色。
在獲得費瑞克希爾的允許後,他走入帳篷,出於一個情報販子的慣有習性,拉古險些試圖旋轉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戒指上鑲嵌着一隻德魯伊在化身爲鷹隼時挖下來的眼睛,這隻眼睛可以看穿許多僞裝以及阻隔,但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貪慾。聰明的泰扶林匍匐在地,將雙手雙腳固定在沙土裡,做出一副溫順無比的假象——她可以聽到有人竊竊私語,不斷地攛掇拉古做出危險的行爲,但她很清楚,只要她輕微的那麼一動,那些守護在帳篷邊的惡魔們就會立即撲上來把她撕碎吃掉。
她等待了很長一段的時間,幾乎要認爲無法獲得覲見軍團長的機會了,但伴隨着一股濃郁的曖昧氣息,先前的那位男性魅魔出現在她的面前:“去吧,”他含着若有若無的嫉妒之意說道:“這將是值得你銘記一生的榮耀時刻,殿下願意見見你,希望你別讓她太過失望。”費瑞克希爾之所以願意見一見這個泰扶林,也只是因爲她帶來了與那個黑髮龍裔克瑞瑪爾相關的訊息,但男性魅魔知道,現在可不是玩弄手段心機的時候,畢竟費瑞克希爾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只要對方還是一個主物質位面的鄉巴佬……他就不可能真正地威脅到他們。
拉古還是第一次進入一個軍團長的帳篷,如果不是因爲那個名字,她根本不會接近血戰的戰場,怯魔是惡魔們用以消耗魔鬼力量的半廢棄品,混雜着非深淵生物血液的泰扶林難道還能好到什麼地方去嗎?即便泰扶林若是在血戰中表現出色,可以獲得擢升的機會,拉古也不想被捲入這臺永不止息的絞肉機,她很明白自己的極限在那裡,一個情報販子,可以,一個戰士,不可能。
“擡起頭來,泰扶林,”費瑞克希爾說,“告訴我你所需要讓我知道的事情。”
拉古可以說是異常大膽地擡起頭來,毫無疑問,費瑞克希爾的外形在魅魔中並不能說是最完美的,但她的面容與肢體仍然讓拉古感到了深刻的嫉妒,就像是一柄利劍刺入了她的腸胃,並且不住地攪動着,但她隨即將這種嫉妒之情轉化成了絕望的豔羨,於魅魔,這種情緒幾乎可以說是一種赤裸的致敬與讚美,費瑞克希爾換了一個更爲舒適的姿勢,她的身體上只包裹着透明的空氣,但拉古的反應讓她不想那麼快地把它們遮蔽住,膜翼在她的身後展開,而她小巧的蹄子恰好可以被它們覆蓋一部分。
“有一個主物質位面的紅袍術士召喚了我的僕人,利用它找到我,而後提出了一個交易,”拉古快速地說道:“他向我詢問了有關於那位閣下的事情。”
“他想知道什麼?”
“他想知道那位閣下的行蹤。”
“你告訴他了。”費瑞克希爾直截了當地敘述道。
“這並不是一個秘密啊。”拉古狡猾地說:“而且我很擔心,如果我拒絕了交易,那麼他一樣可以尋找到其他的惡魔,或是巴特祖雜種,而你就無法掌握的住那傢伙了。現在呢,我們可以隨時抓住他,或是使用他,殺死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可以在被他召喚的時候就選擇第三項。”格拉茲特之女不悅地說道。
“那個……”拉古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也許我真不能,”她說:“他是格瑞納達的紅袍,或者您也聽說過他的名字,龍裔奧斯塔爾,一整個盜賊工會都被他統治着,而且他確實非常強大又謹慎。”
費瑞克希爾確實聽說過這個名字,或者說,龍刺的首領奧斯塔爾曾經不止一次地想要和她接觸,在格瑞第尚未死亡之前。他或許並不知道黑髮龍裔克瑞瑪爾將會將格瑞第推向死亡的深淵,但他始終忌憚與懷疑着後者是不爭的事實,只是那個時候,費瑞克希爾並不怎麼在意一個血脈混雜的龍裔,奧斯塔爾的權勢是建立在格瑞第對他的寵愛與信任之上的,本身的性格平乏無趣,尤其是他對於格瑞第有着近似於盲目的崇敬與眷戀——魅魔當然樂於劫掠那些有幸被神祗們注目的純淨靈魂,但奧斯塔爾的品味實在是太糟糕了,一隻上千年的古老紅龍,費瑞克希爾根本無意在任何一方面與之相提並論,當然,如果格瑞第最終成爲了一個神祗又另當別論。
“你覺得他想要什麼?”費瑞克希爾問。
拉古首先親吻了一下蠕蠕而動的地毯以表達有幸接受這位殿下垂詢的感激之情,“他憎恨那位閣下,”拉古說:“他希望那位可敬的施法者葬身在血戰之中,如果可以,他更想要看見您的愛人成爲我們的食物,無論是軀體還是靈魂,他甚至向我承諾,假若能夠拿到閣下的靈魂,他願意用他的所有來換取掌握它的機會。”
“確實非常慷慨。”費瑞克希爾說。“不過我想他如果真如人們傳說的那樣狡猾,那麼他一定在契約中爲自己留有充足的餘地。”
拉古將雙脣向後拉去,“是的,我的殿下,”她很注意地不要露出獠牙:“毫無疑問,一個卑劣的混血,他當然這麼做了——您的睿智就如同奔流在層面之間的苦泣之河,無論是什麼樣的手段計謀,一旦到了您的眼前,必然如同被萬隻鏡面照耀着那樣無所遁形。”
費瑞克希爾很清楚這只是一個情報販子的諂媚之言,但它們的確讓她的心情略微好轉了一點:“那麼,拉古,”她說:“就讓我們看看他還會做些什麼吧,血戰很無聊,”魅魔聳了聳肩膀,“我很願意多看看一些精彩的小把戲,但你要小心,”她看向拉古:“你一定要緊緊地抓住他,緊緊的,一刻也不要放鬆,如果讓我知道一個泰扶林竟然被一個主物質位面的鄉巴佬所欺騙了,那麼,拉古,我發誓,在我還是格拉茲特之女的時候,你就只能是一隻賤魔,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對嗎?”
拉古發出了求饒的嘶嘶聲,她的頭顱讓她無法顯露出恐懼的神色,但它們還是從她的眼睛中流淌了出來——她也許還想說些什麼,但費瑞克希爾已經失去了興趣,拉古頓時陷入到一個色彩紛呈的能量漩渦之中,等她能夠看清眼前的東西時,她被拋在了維茵的層面。這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獎賞了,維茵的層面並不混亂,或者說還有着那麼一點虛僞的秩序,拉古殺死了一個弗洛魔,從他的手中搶奪到了一個定位用具,找到了能夠通往她的巢穴的碧色火焰。
泰扶林在旋轉中墜落,她沉重的身軀直接降在了可憐的怯魔身上,怯魔肥壯凸起的脊背上頓時多了好幾個鮮血淋漓的窟窿,拉古不耐煩地把它踢開,抽出身上的鞭子把它抽打到沒有一個完好的地方。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怯魔開始低聲咕噥,這是一個危險的行爲,畢竟它使用的深淵語言拉古一樣聽得懂,不過拉古如果有緊要的事情做,那麼她只會把這筆債務放到之後索回,也許到那時候,拉古已經死了,或是因爲報復、嘲弄或是任務失敗而被強行轉化成了賤魔。怯魔一邊毫無意義地繼續叨咕着,一邊挪動着笨重的身軀前往廚房,廚房裡的一切都是屬於拉古的,但它可以分得一點殘羹剩飯——它必須承認,在所有的怯魔中,它的境遇不算是最差的,拉古經常毆打它,但同樣庇護了它,而且因爲拉古的特殊職業,只要不是怯魔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它是不會被殺死的。
但同樣地,我們必須記住,怯魔也同樣是惡魔,混亂之源,邪惡之基。
怯魔鑽進廚房,廚房裡還有半隻狩魔蛛的屍體,一桶零散的膜翼以及一個可悲的旅人的內臟,內臟在瓦罐中發酵,發出痛苦的哀叫。怯魔看了它一眼,心中估量着醃製的時間——大概還需要二十次腸胃打結的時間,發酵成功後內臟會發出令得拉古心迷神醉的酸臭氣味……它爬進自己的小巢穴裡,怯魔的巢穴比起地精也不遑多讓,食物,糞便,灰土,殘渣與各種怯魔覺得需要的東西堆積混淆在一起,骯髒的讓人看一眼都會嘔吐,而怯魔滿不在意地從腐臭的骨頭裡抽出一塊鏡子的碎片,把它舉在額頭上方,它磕磕絆絆地念誦着咒語,而鏡子的另一端在如同閃電般地短促一亮後,就恢復了原先的黑暗,沒有絲毫可查的痕跡。
但怯魔知道,鏡子的另一端正等待着它的情報。
“我想您……需要知道……我的主人,”怯魔結結巴巴地說:“一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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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魔所不知道的是,在它上方大約二十尺的地方,拉古舒舒服服地躺在她心愛的蛆蟲毯子裡,手指捏着她的戒指,戒指投射出怯魔的影像,他的聲音也隻字不缺地被傳達到拉古的耳朵裡。
拉古從很早之前就知道她的怯魔奴隸被一個魔鬼收買,但她一直小心地保留着這根暗線,魔鬼有時候也很蠢,他們怎麼會認爲,一個混跡於澤拉塔的情報販子會允許她的僕人擁有這麼多的秘密與自由呢?也許是因爲他們認爲惡魔們想象不到巴特祖雜種竟然會墮落到和奴隸們做交易吧。
但拉古屬於澤拉塔,屬於烏黯主君格拉茲特,一個被咒罵爲如同魔鬼般的惡魔。
她就如同操縱玩偶那樣操縱着怯魔奴隸,故意裝作從未知曉他的背叛行爲,就是爲了在需要的時候用上它,而現在,就是她一直期待着的那個重要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