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車在那邊,”老高將槍別上腰間,對着蘇唐糖說道。
“好!你帶路!”唐糖說道,反身過來一把拉住我道,問道:“你還走不?”
“走!”我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呂詹,硬聲說道。然後便朝撞在樹上的車邊走去。此時清河正將扣兒挪下車來。
“那快點!”她在我背後說道。
“等等,我看看我妹妹怎麼樣了,”我頭也不回地說道。
“真麻煩!”她不耐煩地說道,我裝作沒有聽見。
“清河,你沒事了?扣兒她?”看到清河體力恢復,卻見扣兒仍是面色蒼白,於是我問道。
“我好些了,”清河將扣兒平躺在地上,說道。
“快點!”唐糖等不及,高聲喊道。
“來,幫我把扣兒扶上來,”我蹲下去,讓清河把扣兒扶上我的後背。
“還是我來吧,”不待我幫忙,清河倒是一下子利落地背起了扣兒。
“你行嗎?”想到清河剛剛也肚子痛得不行,我問道。
“可以,”清河點頭答道,經過了剛剛的一翻槍戰,清河對我的態度和善了很多。
“小姐,她怎麼辦?”老高指着地上此時已經意識迷糊的呂詹問道。
唐糖看着他,眉頭擰了起來,然後又有了兩秒的失神,她抿了抿嘴脣,終說道:“不管他,我們走!”
老高遵命地點了點頭,便轉身帶路,唐糖看過我,簡短地說了一句:“快點!”看了呂詹一眼,便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砰——砰砰——”剛纔的驚魂未定,我們耳邊又響起槍聲,周圍青煙又起了幾縷。
“小姐爬下——”前面的老高高聲喊道,聲音尚未斷,便聽到一聲“啊”,老高應聲倒地。
我條件反射,腿又發軟,不待別人提醒,早已經連跌帶爬地伏了下去,偏頭看看清河,他此時也機靈地伏在地上,一手攬過扣兒,保護着她。
“砰砰——砰砰——”又是幾聲槍響,我們抱着頭不敢起身,只覺得那子彈威力無比,打在地上讓滿地的塵土都飛了起來。
片刻,終於沒了動靜,我能夠聽到頭上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聲音,剛想擡頭,聽到有人從側方跳下來的聲音,接着便是一人惡聲惡氣的說道:“起來起來!”我擡起頭來,見到一個穿着灰色褂子的粗壯大漢就在眼前,他手拿短槍正朝我獰笑,旁邊還有一人,穿着黑色亮綢,敞胸露肚,肚皮上還有一撮密密長長的汗毛,手上也是拿着一支槍,此時正朝陷入迷糊的呂詹身上踢了一踢,呂詹只是悶哼了一聲,便沒有反應了。
“起來!”黑衫男人見呂詹沒有反應,也不多作理會,揮動手上的槍朝我們另外幾人語氣不善的說道,要我們靠攏過去。
我們幾人都萎萎縮縮地站起來,朝他指定的地點聽話地走去,然後又按照他的指示,抱頭蹲在地上。
“他孃的,這都是些什麼人?”灰衫男人環視一圈,惱怒地說道。
黑衫男人查看了下老高,又在他身上踢了一腳,然後摸摸兩撇鬍道:“管他的,把這幾個活的往窯子裡一賣,就是大洋!”
“砰砰——砰砰——”柱海跑去的方向也響起了槍聲。
我擡眼望去,見那方青煙四起。
那兩個男人也擡眼望向那方,蹙起眉來。
“大哥?”灰衫男子出聲發問,“好像那邊有人在火拼。”
“呵,今天是什麼好日子,綁到兩個漂亮妞,還趕上一場好戲,”黑衫男子獰笑地打趣道。
“砰砰——砰砰——”那方槍聲更甚,黑衫男子臉上也沒了笑容,嚴肅起來,說道:“老二,走!”便又用槍比劃着要我們起身同他去。
很明顯,我們被綁架了。
“大哥,這個人怎麼辦?”灰衣男子又踢了下呂詹,確認他並沒有死,於是問道。
“一槍嘣了!”黑衫男子押着我們,不耐煩地說道。
我心中一驚,正要開口。
“等等!你們不能殺他!”突然,唐糖喊叫起來。
“少羅唆!”黑衫男子偏頭說道,語氣兇狠。
“我可以給你錢,你要多少?”唐糖直接說道。那兩個男子聽過唐糖的話來了興趣,抿嘴看着唐糖。唐糖看着他們接着朗聲說道:“他是我丈夫,我們夫妻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家產還算殷實,我們想保全性命,你們只是圖財,我倒有一個辦法,兩全齊美!”
“你是說?”那黑衣男子猜出些端倪,眯眼看着唐糖。
“你們也不笨,知道把我們賣到窯子裡換大洋,但是那也弄不到幾個錢,不如你們把我丈夫放了,他自然會拿錢來贖我們,”唐糖硬聲說道。
那兩人聽過,沒有立即說話,只是定定地着着唐糖,似在揣測。那方又是“砰”地槍響,黑衣人回神,道:“果然是個兩全齊美的方法,只是,你確定他會拿錢來贖你?”
“保命的事,你說呢?”唐糖說道,然後鎮定地笑笑,“要金條都沒有問題!”
“好,我就信你!”那黑衫男子說道,又對灰衫男子說:“留他的命,我們走!”
“這幾個呢?”灰衫男子問道。
我心下一愣,如此看來,我們三人此時倒是成了麻煩,賣到窯子他們已經看不上,難道讓我說我是呂詹的小妾,他也會拿錢來贖我?
我該說什麼,才能讓他們放我一馬?
“這女的,長得不錯……”那黑衫男子用槍擡起我的臉,露出猥瑣的表情,“一起帶走!”
越過呂詹身邊時,那黑衣男子往呂詹身上踢了踢,道:“小子豔福不淺啊,只可惜是個病癆子!”我看過呂詹,見他手指動了動,睫毛也在微微顫動,似乎並沒有喪失意識,只是軟骨散的關係,渾身虛弱。
拐個小彎便見到了柱海安排接應我們的車,只是此時已經被別人據爲己有。原本安排的司機此時被丟在旁邊的草叢裡,四肢攤開,仰面朝上,臉上鮮血淋漓。我看到年輕的小夥子慘死的樣子,胃下頓時翻滾噁心。
“看什麼,上車!”身後一聲大喝,同時背後被人猛力一推,幾欲嘔吐的感覺沒有了,取而代之是惱怒,我轉頭恨恨地看了他倆一眼,兩人面色得意,我心下擔憂和恐懼更甚。
我思量着走向四門大開的汽車,腳上不由得慢了些,那黑衫男人很不待見,一把揪住我便塞到車子裡,跌得我七暈八素,還未回過神來,扣兒和清河便也被提着塞了進來,撞到我身上。
扣兒本就虛弱,被這麼一推,頭磕在椅角上,頓時起了紅了起來,我看着心疼,正要伸手去替她撫撫,清河卻已先我一步撫了上去,口中還道:“扣兒,沒事吧?”這時,唐糖來到車邊,我見那兩名大漢對他並不像對我和扣兒清河般粗暴,只是輕輕地推了一下她,而且還溫和乖覺地說道:“太太,您也委屈下了!”
唐糖看着我,嘴角輕扯了下,便大步跨進車來,動作卻是十分的從容得體,而且還略顯高貴脫俗,那兩男子看她如此舉止,臉上露出獰笑,卻是輕輕地爲她關上車門,然後自己才上得車來。
原來這些個野蠻人待人接物的方式也是有所甄別的,區別對待!天下之大,真是到哪裡都是一個樣。
“老實點!”上了車,那灰衫男子聲色不善地大喝道,我嘴裡咬着牙,面上卻不作任何情緒地看着他,極力地表現出一副老實樣。
“老二,還是給她們點藥,省心!”那黑衫男子幽幽說道。我一聽不禁擰起了眉,不知道他們要怎麼對待我們。
“是!”還未待我多作思量,“噴噴——”兩聲,眼前霧氣飛散,我眼前一黑,便沒有意識。
“呃,”頭痛欲烈,鼻子傳來一股刺鼻的氣味,我悶哼了一聲,睜開眼來,看見扣兒、清河還有唐糖都在都在我前面躺着。我動了動,發現手腳已經被繩子綁住,動彈不得,只得就這樣躺着。
我們是在一個破敗的屋子裡,屋裡昏暗,我環顧了一下四面,四圍窗戶高高的伸手是不可能夠着的,那些窗戶的玻璃大多破損,窗戶架子歪歪斜斜地掛着,風一吹過,哐啷啷響個不停。月光從那些破敗的窗口照進來,給了屋裡一點亮光。
這裡貌似一個廢棄的倉庫。
倉庫的一個角落裡堆滿了生滿鐵鏽的鐵皮大桶,強烈的刺鼻味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太,這味道?是汽油!那些廢棄鐵桶以前肯定是用來裝汽油的。
“呲——”地一聲響,火光打亮,那方一股青煙飄起。
“老二,當心些,這裡全是油桶。”
“大哥放心,我就抽兩口,”聽到那個男人吸了一口煙才接着說道:“煙癮又犯了!”
“抽了趕緊把煙擰滅了!”另一個男人叮囑道,然後打了個呵欠,說道:“我再靠靠,你看着她們!”
“大哥你放心睡吧,我看着她們呢!跑不掉!”
“今天也不知道是着了什麼道了,偏偏碰到禁嚴,還到處都在火拼,”靠着柱子的人翻個身,念啐道。
“大哥,你說究竟是哪路人馬?聲勢如此浩大?”那靠着的人沒有回答,只聽到吸菸之人吧嗒吧嗒吸了兩口煙,道:“弄得到處都不太平。”
“這上海灘哪天太平過?”說着磕睡來了,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等風聲小點了咱們就走!”
兩人沒有再說話,不一會兒就聽到一個厚重的鼾聲,那方有個紅光閃動,菸頭乍亮乍暗。
“竹子姐,竹子姐,”旁邊的清河碰了碰我,輕輕地說道,“我的手鬆開了。”
“噓,小聲些,”我壓低了聲音說道,然後挪了挪身子,把反綁着的手面向他,“幫我把繩子解開。”
清河小心翼翼地開始爲我解繩子,因爲怕動作太大,所以費了好久的時間,我只聽到我的心臟砰砰直跳。
終於解開了,我反過手來揉了揉,然後自己將腳上的繩子也解開來。這時,清河也已經將自己腳上的繩子解開了。我們輕輕挪到扣兒身邊。
“扣兒,”我低聲叫道。
“呃,”扣兒全身冰冷,現在已經痛得不醒人事。我把她的繩子解開,搖了搖她,還是沒有反應。然後將她交給了清河,便往不遠處的唐糖挪去。她此時也已經醒了,不過手腳被繩子綁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大睜着看着我。
“我先幫你把繩子解了,”我將她身子翻了翻,一邊給她解繩子一邊說道。
把她手上的繩子解開了,我正要去幫她解腳上的繩子,她卻拍開我的手,道:“我自己來!”我沒有作聲,看着她開始幫自己解繩子。哪知那繩子綁得太結實,她解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解開。
“我來吧,”我說道。
“不用!”她回絕。
“我是怕你動靜太大,驚動他們,”我硬聲說道,對她也沒有好聲色,然後便伏過去開始替她解繩子,她聽了我的話也怕驚動兩個男人,所以也沒有抗拒。她一發現腳下鬆動,便縮腿移了過去,然後自己把一圈一圈的繩子再打開,對我並不親近。
“竹子姐,我看到那邊有個小門,我們可以從那裡跑出去,”清河靠過來,指着那邊小門小聲地說道。
我看了看那邊,那小門外有一簇月光,的確可以逃生。
“好,你們先走,我帶扣兒跟在你們後面,”我說道。
“你妹妹這個樣子,跑不掉吧?”唐糖看了一眼扣兒,不悅地說道。
“跑得掉跑不掉我都要帶上她,”我也不悅地說道,然後看了眼扣兒,情況真的很是不好,帶上她,跑掉的機會微乎其微,不過,我是絕對不可能拋下她的。
“清河,”我叫了清河一聲,然後叮囑道:“呆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只管自己就行,咱們幾人跑掉一個是一個。”
黑夜裡看不清楚清河的表情,只見他眼睛緊緊地看着我,然後又看了看扣兒,答了聲:“好的!”我們便開始往外挪。
清河是男孩,手腳伶俐,不一會兒就快爬到了門邊,唐糖跟在他身後,也離門邊不遠,我則拖着扣兒,遠遠落後於他們。
“當——”地清脆一聲響,扣兒的腳碰到地上的木棒,那木棒便滾動起來,發出聲響。
“居然敢逃跑!”那方男人跳起來一聲叱喝便衝了過來。
“清河快跑!”我見被發現,也衝着門大叫。
“竹子姐快點,”清河聞聲也大叫起來。
“誰都不要起跑!”這個睡着的男人也醒了,兩人均朝這邊衝過來。
“別管我們,快跑!”我急切地喊道。
“我去叫人來救你們,”清河無奈,大聲對我說道,說完便轉身朝那打開的門狠命跑去。唐糖見狀,也不再低伏着挪動,乾脆起身隨着清河拼命朝門外跑。
我回頭一瞧,那兩個男人已經追到跟前,來不及思考,順手抓起旁邊的粗木棍便朝前面的人揮去,那人伸手一擋,腿一踢便把木棒從我手上踢飛了去。然後一個耳光把我扇倒在地。頓時感覺耳朵嗡嗡作響,見我已不能再逃跑,他唾了我一口便繼續要往前追。我跳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腳,讓他沒有辦法去追清河和唐糖。
他欲甩掉我,大力朝我身上又踢又打,我只是使足了氣力將他緊緊地抱住,此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讓清河和唐糖逃掉,逃掉一個是一個。於是緊緊地將他抱住。但是我只有一雙手,就算是抱住他,另一個男人卻從我們身邊躍了過去,那人跑得極快,跑到唐糖跟前一把就把她揪住,我擡眼望去,見唐糖正掙扎着,眼見是不可能逃掉了,再看過清河,他已經跑到門邊,出門一拐便不見了蹤影。
我鬆了一口氣。這時感覺胸口一緊,抱着的男人俯身將我揪了起來,大力一摑,我被打得兩眼冒金星,一口鮮血從我嘴裡噴了出來。
“臭三八,呆會兒再來收拾你!”說着,又摑了我一掌,我只覺得兩臉灼灼刺痛,一個歪斜,倒在地上,沒有力氣,不過想着清河能夠跑掉,也是值得的。
那人不再理我,發力往那小門追去。
“算了,老二,別追了,”那個年長的男人說道,“跑了就跑了,反正男孩也沒人要,帶着還麻煩!”
已經追了幾步的男人聽後走了回來,月光下,他一臉怒意。
“放開我!放開我!”我聽到唐糖的叫喊聲,勉強睜開眼,看到他們正擰着唐糖往這邊來。
來到我們面前,那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不僅大力踢了我兩下,而且還毫不留情地踢了扣兒兩腳。然後一把把我們揪了起來,我氣憤不過,抓起一人的手臂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地叫了一聲,那男人大力扯過我的頭髮,我受痛鬆開了嘴,他又是大力一甩,將我撞在牆上。
“敬酒不吃吃罰酒,呸——”男人往地上唾了一口,恨恨地說道:“本想讓你少受點罪,攪了老子的美夢還敢咬老子,老子今天要收拾收拾你!”
說着便挽過袖子,朝我這邊咄咄而來,面上露出猥褻的笑容,還發出“嘿嘿”令人作惡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