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第三層,隨意找到間空病房便開始行動起來。這間醫院不大,病房也算不得整潔,但卻很符合我的需要。我將房間弄得再亂些,將被子扔到地上抹抹灰塵,看着更髒些……
“搜查!搜查!”一羣黑裝大漢踢開門就搶了進來。我正在拿着被子抖動,抖得滿屋子灰塵肆虐,一副要將弄髒了的被子換下來的架式。
“出去!出去!”我大聲叱喝道,“不要命了,來這裡搜查!”
“小姐,請不要防礙我們公務!”一男人話雖說得禮貌,但聲音卻很是陰冷,一羣男人臉上寫滿了兇惡。
“你沒看到門口的牌子麼?這裡是傳染病房,來這裡搜查,你不要命了?”我很有底氣,硬聲質喝道。說着,便開始抖動手中的被套。
一個男人當真衝出病房去查看了下,在門外就急急地彙報道:“鐵哥,沒錯,真是傳染病房!”
屋內的男人聽後便面面相覷,臉上已經出現懼色。
“你!過去檢查下!”一個男人命令道,朝旁邊一人使了個眼色。
“鐵哥……”那人想要推諉。
“去!”鐵哥強制命令道。
那個男人便畏畏縮縮地小步挪過去,短短兩三步的距離,硬是一步三回頭,希望鐵哥能改變主意。
“別犯了病說我沒提醒你,那個男人得的是霍亂,命不長了,你們可別沾上下場和他一樣慘!”我嚇唬他們道,語氣風輕雲淡,可是拽着被子的手卻有些不穩了,琢磨着被他們識破天機我應該如何應對?擒賊先擒王,我思量着怎樣才能最爲迅速地制住那個領頭的。
“啊——孩子他爹,你怎麼就去了啊——”突然一個女人的大哭從樓道傳來,震撼了房中所有的人。
我放下手中的被套,故意走到病房口朝那方張望了下,搖搖頭道:“嘆,昨天才剛進來,嘆,今年的霍亂已經死了不少人。”
屋內一片寂靜,甚至可以聽到藥水的點滴聲。那個被派去查看呂詹的男人聽到哭聲早已嚇得面色慘白,定在原處根本不敢再挪動分毫。
“你站在那裡幹什麼?趕緊看看是不是他?”鐵哥又命令道。我靠近他們些,已經打定了主意。
“鐵哥,”只見那個男人再次向呂詹挪了一小步,終是敵不過恐懼,“呯——”地一聲跪在地上,“鐵哥,求求你了,我家還有八十歲的老母啊。”一個大男人說話間竟是帶了些哭腔。
鐵哥眉頭皺了起來,看似很是惱怒。但出了兩口粗氣後手一揮,道:“走!”一羣人便跟着他急不可待地離開了去。看着他們消失在走廊那頭,我才鬆了一口氣,轉眼看過藏在旮旯裡的那塊“外科”牌子,只覺得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
“咳咳——”呂詹突然咳了兩聲,我趕緊跑過去察看。想到護士的話,很是擔心,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快走快走,”門外一陣喧譁,我一顆心篤地警戒起來,將手上的匕首握得緊緊的。
“那邊那邊,最裡邊的那間病房……”喧譁嘈雜聲漸漸遠去,應該只是醫院裡普通的病人,我這才鬆了口氣。
“呃——”呂詹又悶哼出聲。
“呂詹,呂詹,”看他的眼睛在動,嘴巴也張了張,我驚喜地叫道。叫了幾聲,他又不動了,我有些失望,原來仍在昏迷。隔了一會兒,他的嘴巴又張了張,我趕緊將耳朵湊過去。
“聞竹——”他的聲音很輕很弱,卻重重地擊中了我的鼓膜,我渾身不禁顫慄了一下,他竟是在夢中叫着我的名字。突然眼睛竟模糊起來,模糊的眼前竟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從初次見他,他那不經意的一瞥,到遠遠的仰慕,到和他近在咫尺,然後知曉他,認清他,看到他的陰險,他的狡詐,然後他的呵護他的關懷,他不顧一切的護我周全,他的無奈,他的忍耐,他對我的不離不棄真情保護,所有的一切,如跑馬燈一般地眼前紛紛閃過。我心下頓時如五味陳雜,千般滋味不知如何表達。
細細地看過他的眉眼,眉毛濃密,很顯魄力,睫毛卻是長長的,此時在昏迷中也不時地閃動幾下,很是可愛,鼻樑高挺,臉廓也仍是那樣的輪廓分明。可是,下巴和嘴脣上卻長出了些鬍渣,額間青筋突出,在昏迷中仍是繃緊神經。
“呂詹,你是不是也會感覺累?”突然感覺手上有點溫潤,發現他的手指正蓋在我手背上。我輕輕握住他的手。
“今天,我第一次親手爲一個女人戴上項鍊,從今往後,只要你開口,無論何事,上天入地,我呂詹竭盡全力,傾盡所有,都會爲你辦到”
“我呂詹從不承諾,但一旦承諾,便說到做到,一諾千金,這顆水晶便是見證!”
他曾經的話語在我腦中迴響,曾幾何時,我只當成是他的一句戲言,然而此時想來,他卻是一直這樣做着,履行着他的承諾,默默地,心甘情願的,哪怕我恨他怨他誤解他,他都忍受着,一如既往護我周全,只因那句一諾千金。
“呂詹,我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全知道了,雨桐把什麼都告訴我了,原來奕輝真的是我哥哥。”
“你好笨,我從來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會這麼傻,什麼都不告訴我,把我矇在鼓裡,讓我不知好歹的打你罵你怨你惱你,你卻還是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只是自己一個人扛着,默默地忍受着。可是,難道你不知道,你也是一個人,你也會累的麼?”
我一邊說着,一邊想着過往的種種,眼淚不禁滑出了眼眶,打在他的手上。
“呂詹,你說過,上天入地,你都會護我周全,你做到了。”
午夜已到,窗外樹枝被風吹得嘩啦直響,像一個個叫囂的幽靈迫不急待地欲意索人性命。我橫視窗外,默默地在心中打定主意。
你幾次三番爲我涉險,現在,該是輪到我爲你做點事了。
“呂詹,今夜兇吉未卜,我就在這裡陪着你,哪兒也不去,誰要殺你,我就先殺了誰,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以前都是你捨身護我,這次就讓我來保護你,拼了我這條命不要,也不會再背離你而去。生死與共,你我同在。”
一夜過去,竟然平安無事。天邊微亮,看着漸漸從天邊升起的朝陽,我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再摸摸呂詹的額頭,也沒有發燒。衷心感謝上天的眷顧。
“呲——”
“呲——”
“呲——”
幾聲車子的連剎聲從樓下傳來,我迅速跑到窗前。
幾輛穩穩停在醫院樓下的車子上下來一批人,是雷衍、蕭戟,還有幾人我也認識,呂詹的貼身保鏢。他們帶着一批人馬下車後便快速奔進了醫院。
他們總算來了。呂詹,我要走了。來到他跟前,不捨地再看了看他。
“呂詹,我走了,”我說道。說着,再次握住他的手,好讓他的體溫順着手心流到我的心裡。喧囂聲已漸近,雷衍他們馬上就到了,我放下呂詹的手,卻發現他抓着我的手,雖是無力,卻的確是抓着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夢中還是醒轉,手最終還是抽離開來。呂詹,對不起,我必須還得去做一件事,做了這件事,我就回來,馬上回來,一輩子只守在你身邊,償還你爲我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