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澈望着眼前水波流轉的雙眸,不禁有一種淡淡的醉意,他身爲巫族長老,千萬年來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硯山一步。直至千嫿出現在巫神的大殿時候,玄澈還秉持着師父給的命令,誓死都不能讓惡人進駐巫神的領地。可是這一次闖進來的偏偏是千嫿,是這樣一個有別於巫族之中任何女子的奇怪姑娘。
“千嫿?千嫿、千嫿……”玄澈聽見千嫿將自己的名字告訴自己,不由自主地反反覆覆唸叨着。
千嫿看着這麼稚氣的玄澈,不由得就樂了,她原以爲玄澈該是和鬼地外、天毒中九幽霧骨一樣冷僻、怪異的性情,可是此時看來,他的脾性倒是和自己的所差無幾,同樣的跳脫、同樣的會裝。瞬時間,千嫿好像找到了知己,本來她是打算立即就把玄澈趕出去,然後自己好好補一覺的。
“喂,玄澈。泉醴那麼溫文如泉的性子,是在哪兒收了一個你這樣的徒弟?”千嫿沒有對泉醴的稱呼上多做在意,因爲他是姐姐的朋友,自己和姐姐又是平輩的,自己昔日還是神女煙瀾夢,所以左右不過是平輩的關係,直呼其名也不覺得過分。
“你……”玄澈聽見千嫿直呼師父的名姓就有些詫異了,停頓了片刻他接着說,“你是巫神的弟子,怎麼可以直呼我師父的名字?”
千嫿聞言眼睛就是一翻,當然這就是再明白不過的白了玄澈一眼,右手不自覺地伸過去在人家的額頭上一戳:“才覺得你是個值得交的朋友,這麼一會兒工夫就變得如此迂腐。誰告訴你我是巫神的弟子了?本女俠是巫神的……”
她的話才說到這裡,就急急地止住了話音。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大殿周圍所出現的異樣裡面,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玄澈要發問的嘴。玄澈看見千嫿嚴肅的樣子。就知道周圍有了他不能察覺的異動,可是這樣親暱的動作,還是讓他覺得自己的臉上發燙。
玄澈正要出神,就見千嫿左手自她自己的身側流線型地向上一揚,五指經過的暗黑中出現了數條絢麗的七色光彩。這種奇異的景象似是和他們巫族相類,只是冥冥之中又像是一種全新的靈術,他不自覺地伸手將千嫿的手扯下。目光跟着千嫿的手而側目。那瑩瑩華彩隨着千嫿指尖的指點向他們所在的寢殿各個角落散去。而方被千嫿關上的窗子一邊尤多。
一切似是已經準備停當,千嫿才發覺自己的右手被一片溫暖緊緊地包裹着,那溫暖的感覺很熟悉。不過她卻知道這給予自己溫暖的人一定不是九幽霧骨。垂眸時候,她正見玄澈不知情似的握住自己的手,還在看着自己剛剛施放出去的流光溢彩。
“咳!”並不是千嫿非要向玄澈興師問罪他的“輕薄”之禮,只是她拽了一下竟然沒有脫手出來。這不禁就使得千嫿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整自己了。
“呃,失禮了。”玄澈看見自己還握着人家姑娘的手。一張臉不禁“騰”的一下紅透了,尤其是他的皮膚比起女孩子家來也不遜色,這紅就格外明顯。
千嫿看見玄澈臉紅,就知道人家並不是故意爲之。索性現在這寢殿裡面皆是一片霓虹顏彩。不像千嫿修爲這麼高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玄澈那是不好意思的臉紅。千嫿忽然覺得這個玄澈比自己還可愛,是以,她站起身。對玄澈伸出手,作勢要拉他起身。
玄澈看着千嫿的纖纖素手對自己伸來。不自覺地就是一怔,千嫿笑了、無比燦爛,雖然這笑是因爲玄澈太有趣而被逗笑的,“怎麼?你還打算賴在地上不起來?行了行了!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本女俠救你一次麼?我不會說出去的,不放心!好朋友,講義氣!”
千嫿放心大膽地打趣玄澈,她也終於明白了昔日鏡心塵爲什麼總是有事沒事就“搶白”自己,現在想來,那都是九幽霧骨怕自己傷心難過,沒有辦法的辦法。
直待千嫿說出這些話,玄澈才發覺自己從進了這寢殿開始就一直坐在地上。此時時令已經近冬日,他卻沒能感知到一絲嚴寒,依着他的本性,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麼?
“不用,我自己能起身。”玄澈沒有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因爲剛剛自己還扯住人家姑娘的手不放,這情形猶在腦中,實在是羞死人了。他怎麼還敢握住人家的手,男子漢有所爲有所不爲。
千嫿無所謂地甩了甩自己伸給玄澈的手,漂亮的原地轉身,徑直走向千嫵昔日還是凌硯時候的牀榻。其實千嫿是不願意再輕易躺上去的,因爲剛剛的好多個夢,她發覺自己自從進了巫族以後,往昔的回憶回來的更快了。
若那回憶僅僅是獨屬於神女煙瀾夢和自己的也便算了,神奇的就在於那些回憶不單單是自己的。有關於姐姐的、關於哥哥和小星星的、甚至還有那個花園深處大神最最朦朧的記憶。可是爲什麼呢?既然青鳶不是那個大神更不是素蒼藤,那麼大神和自己也沒有太過的過往,自己爲什麼頻頻在夢中夢見他呢?
千嫿坐在牀榻上,百思不解地蹙着眉,直到玄澈的身影擋住了她眼前的流光溢彩,千嫿蹙緊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她記得了,她記得了!她不是最近開始才總是夢見那個花海深處的大神的,早在聚青芒時候,姐姐就屢次警告自己不能接近那個男子,哪怕是在夢裡!
那時候,千嫿以爲姐姐在與自己玩笑。姐姐說話的認真勁兒就好像自己是小孩子,而長輩在告訴自己那“鬼”危險,太接近,就會被“鬼”勾了魂兒去,一般無二!
“千嫿,千嫿?你怎麼了?是身子哪裡不適麼?”玄澈詢問着千嫿,而他的問話也不僅僅是朋友之間的噓寒問暖。
巫族之中素來都是這樣,之所以旁人、旁神一直不被允許進駐,就是因爲硯山之中雖有鼎盛的靈氣,但也不適所有人都能消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