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蒼藤?”千嫿愕然,不會有錯的,就是這個味道,不是鏡心塵,更不是九幽霧骨,可是這情景,彷彿就是霜翼山上九幽霧骨爲自己擋下致命攻擊的樣子無疑。
誰?到底是誰?素蒼藤與自己久別未逢,怎麼會突然出現這裡?身上的人好像沒有呼吸了,這情形看來,明明就是身上的人又救了自己一次?可是,爲什麼呢?爲什麼一樣的情形,自己卻覺得他們並不是同一個人?
千嫿不敢動,一時間,她覺得自己的世界都混亂了。
曾經幾何,她是那麼依賴素蒼藤,那麼不願意他離開自己。現在他就在自己身邊,爲何自己卻不願意承認,爲何自己倒是希望這只是個噩夢,哪怕身上的人瞬時後擡起臉來,笑嘻嘻地對自己說“女俠,害怕了吧”,就是這樣也好。
千嫿擱在身體兩側的手掌上揚,她試圖動用靈氣將身上的人輕輕地弄下去。不管他是誰,他已經沒氣了,自己都必須先救活他的。但是,手掌空空地做着動作,體內卻沒有絲毫靈氣被催動過的感覺。
片刻的時候,千嫿感知着自己體內空蕩蕩的,不是之前被妖印壓制的困守,而是空無一物的感覺。那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停駐在自己身上過,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宛如兩道晴天霹靂直接擊打在千嫿的頭上,幾個月來,她辛辛苦苦、死裡逃生才換來的靈氣,此時此刻,居然一點點兒都感覺不到了。爲什麼?憑什麼?
“妖尊。能幫我救救他麼?”仰面與滿身紅光的慈殞對視,千嫿自然而然地眨着眼、面上的神情依舊是那麼疲憊不堪,除此而外卻不顯他色。
她此時的視覺非常清楚,此刻的嗅覺也異常靈敏,還有感知力,超常的清爽,她的體內沒有靈氣。沒有!爲什麼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心中的思緒澎湃若驚濤駭浪。可是她仍是不想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是以,她便冷冷清清地閃動着眉睫。臉色不顯一絲波瀾。
對於妖修行一世來說,無盡的靈力,無疑是凡人習武一樣的。窮盡自己所能,武功盡廢一般地失去靈氣。究其是誰,大抵都無法平靜。有那麼一瞬間。慈殞以爲千嫿醒來,感知到自己體內靈氣蕩然無存的第一件事就是放聲大喊或是歇斯底里地哭泣。
只是出乎他的預料,她第一件要求的事,居然還是之前那個。要自己對這墨綠衣袍男子出手相救。
小丫頭的臉上沒有悲喜,有的全是淡淡的落寞,慈殞的手輕輕擡起。素蒼藤的身體隨着他的手而升起,又隨着他下落的手勢而悄然落地
。就在千嫿的身邊,“小丫頭,你的……”
“妖尊,他還能救活麼?”
不及慈殞將話說完,千嫿甚至忘記對慈殞懼怕似的。她竭力支撐着自己坐起身,瞧見她身子另外一邊的那柄不枯劍,闔了闔眼睛,鼻息里長出着氣,仰面望向慈殞,聲音裡面盡力不讓自己顯出悲傷地請求。
慈殞對千嫿頷首,千嫿見到他點頭也如釋重負地點點頭,兩手第一個動作還是一齊撫摸着腰間的鞭子:原來不是我的感覺出了錯,原來這幾天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的,真的不是沒骨頭。那是素蒼藤啊,千嫿你怎麼傻了?他幾次都接不出話來,你早該知道他不是沒骨頭的。可是,沒骨頭去了哪兒?沒骨頭呢……
“啪、啪”眼淚盈滿眼眶,奔涌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千嫿撫住藤鞭的手上,沒有像每次那樣,只要她一難過,那個昧良心的傢伙就突然出現。出現了就和自己吵架,一直吵到自己忘記爲什麼難過,一直吵到她忘記爲什麼和這傢伙吵起來的。
“小丫頭,別哭了。他沒事的,一定沒事的。阿殞不是說可以救活他麼?阿殞是妖尊,他從不騙人的。不行,不行還有細雪姐姐呢,我本元可是修行千年的紫靈芝。”
輕巧地放下冬樸,他頸間的傷口本來就淺,經過細雪的醫治已然癒合,只是被獸魂消耗了太多靈氣,人沒有醒來。細雪聞到了千嫿那邊花香四溢,不禁湊近去看,驚見小丫頭正在無聲垂淚,而那淚水就是花香的源頭。
千嫿有苦難言,他深深地記得九幽霧骨剛剛化作鏡心塵來見自己的時候說過什麼。他說他和素蒼藤相生相剋,當素蒼藤知道他存在的時候,就是素蒼藤的死期。他說素蒼藤太聰明,有一點蛛絲馬跡都會被他發現。
現在她的靈氣全無,若是想要知道九幽霧骨是不是還活着,就必然要驚動面前的妖尊。
屆時,還用說什麼蛛絲馬跡,那不明擺着把九幽霧骨的事情告訴素蒼藤。素蒼藤顯然是又捨命救了自己一回,他和九幽霧骨孰輕孰重,要她怎麼衡量?
養息之間,千嫿嗅到了清新的水汽,她忽然想起尋壽山山頂的池水,那時候自己只是泡了一下就覺得神氣清爽,說不定,說不定她帶着沒骨頭的“窩”去泡一泡就沒事了。
又一次的,千嫿因爲九幽霧骨的安危忘記了自己一身靈氣全無的致命心傷,沒有理會蹲在自己面前對自己十分關心的細雪。
千嫿連滾帶爬地站起身,在慈殞和細雪皆是驚愕的目光注視下,仰面對視上慈殞的目光,不管他的手上是不是已經開始救治素蒼藤,極爲有禮數地向他深鞠一躬,然後豁亮地說着:
“素蒼藤就交給妖尊了,千嫿想借您的清池一用,謝謝妖尊。”話音未落,千嫿的小身板就消失在剛剛那個地方。
顯然,千姑娘這態度並不像是“借”的意味,但是失去了靈氣的她,也不可能在這一瞬的工夫跑得太遠。細雪轉眸的時候,千嫿已經還是藉着山上長的樹木開始攀登向山頂。
比照他們這些精怪來說並不陡峭的山峰最後這幾丈高,對於千嫿來說卻不盡然是那麼輕鬆的。只是短短的這一會兒,千嫿的手心就已經劃破了幾條小口子,血液溢出、滲入她抓握過的樹木,那樹木立時抖動了身姿幻化成人形。
慈殞和細雪爲這景象身姿一震,此時的情景對千嫿以後的命途意味着什麼,他們二人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