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陸支順勢側翻,竟然選擇迎着來襲的力量,直接撞上去。
縱然不明敵勢,復陸支亦是選擇悍然搏命,而非退縮。
刺客大感意外。
他隱藏氣機來襲,抽刀砍出,復陸支在睡夢中能抵擋他的攻勢已是出乎意料。而其眼睛都未睜開,就上來搏命,更是讓來襲者沒想到。
鏘啷!
復陸支在翻滾中抽刀,帶着血戰殺敵,同歸於盡的兇戾砍向對手。
當——噹噹!
復陸支從牀榻滾落在地,刀勢旋轉,憑感覺往對手的下三路招呼。
他到此時才霍然睜眼,目光微眯,迅速觀察形勢。
對方是一個飄忽不清的人影,腳踏奇步,手中用的是一柄短刃。
忽然,復陸支藉助扭身揮刀的動作,在攻勢中翻身而起,刀勢大開大合,完全不顧防守。
刺客被其氣勢所攝,連退數步。
鏘——
復陸支催發刀鳴,餘音嫋嫋。
房間內,隱然有兵衆嘶吼殺敵的聲音響起。
不遠處的房間外,就有漢軍巡邏。
復陸支作爲禁軍校尉,聚集起了自己的兵權。
對方意識到錯失了殺他的機會,想抽身退走,卻見覆陸支合身撲上來,戰刀高舉,殺意驚人。
對方若繼續後退,氣機牽引,必死於復陸支刀下。
刺客目中厲色閃逝,短刃全力揮出。
人影交錯。
復陸支的胸肋處,出現一條血線,肌肉撕裂,幾可見骨。
他臉上卻是露出猙獰的笑意,回身看去,刺客從面頰到肩膀再到胸腔,一道巨大的貫穿傷,已經被刀氣斬斷心脈,喪命身死。
對方露出身形,一身羊皮短袍,打扮精悍,雙手修長,給人靈活而有力量的觀感。
復陸支身上肌肉蠕動收緊,止住了傷口。
刺客的手腕處,紋刻着一個馬鞭般的圖案,胸口則跌落出一張經文密佈的皮卷。
就是這皮卷的力量,讓刺客融入虛空,悄然潛入。
“大月氏的人……”
復陸支掃了眼刺客便往隔壁院落衝去。
他來到隔壁,聳肩撞碎窗戶,進入屋內。
房間裡,姚招亦是滿臉血污,胸肋被人刺了一刀。
像他們這種常年征戰沙場的軍伍,最擅長的便是在生死瞬間保持冷靜,以最小的代價和對手搏命。
姚招被刺中,但對方被他用漢刀迎面刺入,和復陸支的對手一樣,被兩人的搏命手段反殺。
“你怎麼樣?”
“多虧了這身校尉甲,對方第一擊被我以臂甲擋了,好在睡覺沒脫衣服,不然就完了。”
姚招臉上帶着一絲慶幸。
有漢軍聽到動靜,從外邊衝了進來。
“快走,來殺我們的是兩個嘍囉,高手必在章太守那邊。”復陸支往外走。
此時,城內有一輪像是驕陽般盛烈的經筒升起,旋動間播灑出無數經印,遮天蔽日,金光奪目。
姚招和復陸支身形起落,往太守章軍的院落靠近。
若章軍或他們兩個被刺身死,漢軍羣龍無首,在集延城怕是要吃一場大敗仗。
“刺客是大月氏的人,好大的膽子。”
“有人在支持大月氏,你看空中的經文,是侯爺說的身毒佛修。”
“這集延城已被咱們佔了,街上都是我漢軍兵衆,對方怎麼進來的?”
“大宛的邊城,我們接手不過數日,對方總有空子可鑽。”
兩人短暫交談,迅速來到章軍所在院落。
入目的情景,讓兩人大爲震驚!
“太守小心。”
稍早之前,章軍遇刺,抽身後退,門後的房間裡斬出一抹刀芒。
那刀芒凌厲,迅如電閃。
章軍抽身爆退,卻沒能完全避開刀勢。
刀鋒靠近,直逼眉心。
千鈞一髮之際,章軍身側,憑空探出一隻宛若銅鑄的手。
一名青銅俑衛,從虛空走出:“我大漢的邊關太守,豈容爾等刺殺!”
章軍是邊關最高的軍政長官,西域形勢又極爲複雜。他的防衛等級自然不低,皇帝不惜派出銅俑衛隱在暗處,護其安全。
轟!
那隻青銅手掌,直接抓在刀鋒上。
一個握刀的身影從門後衝出,魁梧矯健,與銅俑衛戰在一起。
天上,金光擴散,彷彿一個巨大蓮臺,覆蓋集延城。
城內亦有激烈的喊殺聲傳來!
“這城中必有暗道,大月氏和康居與大宛串聯已久,他們通過暗道提兵殺進來的。”
章軍後退數步,念頭起落:“大宛人在找死!”
這種情況下,只可能是大宛有人和大月氏暗中串聯,蓄謀反撲,想擊退漢軍。
而隨着天上的經文蓮臺鋪開,章軍所在院落,金光大作。
繁複的經文在院內交織,化爲一道門戶。
一個體型高大,面色從容,宛若黃金所鑄的身影,從經文之門走出。
他身畔無數的經文流淌,背後顯出層層佛光!
此人是身毒七巨頭之一,空三昧之首!
“月前漢人將領霍去病入我身毒,大雪山一役殺我信衆無數,我身毒有部派之首亦因他而死。此爲因,如是我來,是爲果!”
那個金光中的身影,以神念轉化爲聲音。
章軍聞其聲,便能領會其意。
佛光重重的身影旁邊,還有一隊人馬隨行,爲首一人體格高瘦雄健,穿白色翻毛皮袍,頭扎髮辮。
這人是大月氏名將戈爾貢。
其手握古銅長矛,鷹隼般的目光冷厲兇狠,盯着章軍:“這幾日的交鋒,漢軍殺我大月氏部族數千,現在讓你們一起還來。”
他說的是漢語。
大月氏早年也是草原霸主,沒遷移到這裡之前和漢多有接觸,族內有不少人通曉漢語。
“我道大月氏爲何膽子如此之大,敢帶兵來奇襲我軍,原來得了身毒的支持!”
章軍忽然聲震全城,縱聲道:“我漢軍部衆各司其職,全力迎戰,襲城者必敗於我軍之手。”
“大漢百戰,無有不勝!”
城內傳出一聲聲軍伍的迴應!
院落外,親軍大量涌入,簇擁在章軍身畔。
但變故接踵而至。
突然,章軍身後,一個靠近他的親軍,眉心泛起金色經印。
那親軍身形拔高,皮膚龜裂,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其體內膨脹涌出,被人掌控了心神。
他在電光石火間變成一個象頭人身,金光流轉的佛陀護法,眉心凸起一枚佛珠,如同第三隻眼睛。
他揮手往章軍拍下。
復陸支和姚招正從院外衝進來,大聲呼喝。
親兵被人控制,變生頃刻,眼看其攻勢就要落在章軍身上。
章軍足下卻是多出一張陣圖,憑空將他挪移到數丈外,另有數名親軍撲出,迎向象頭身。
激烈碰撞的波動炸開,衝擊院落。
“防護倒是頗爲周密。”
大月氏的名將戈爾貢冷笑。
他身前站着的身毒佛修巨頭,眉心發光,伸手一招,鋪蓋天空的金光落下,化爲經筒。
筒上佛光照耀。
章軍身畔隱藏的另一個身影,在金光下浮現。
竟還有一個銅俑衛,近身守護着章軍。
那空三昧之一的巨頭一步跨出,縮減虛空,突兀出現在章軍面前,翻手壓下。
章軍身畔的俑衛,揮拳打出一道銅柱,步履前逼,戰意攀升!
其全身甲冑明滅,化作陣列,遞增力量,抵住了對方攻勢。
咔嚓——鏘!
來到章軍身邊的復陸支低喝聲中,忽然一刀往側翼斬出。
其刀勢所指,虛空中有金芒拉伸,化爲一隻大手。
復陸支手裡的長刀寸斷,被大手壓制。
他的身形被無法抵禦的強大力量席捲,轟然撞擊在遠處的牆壁上,全身滲血。
章軍和其身畔的姚招,還有親軍匯聚戰力,齊齊暴叱。
但他們的力量,同時被這隻大手壓制。
章軍雙腿彎曲,全身骨骼嘎嘣作響。
在龐大的壓力下,他的身體逐漸龜裂。
這時,有第二個金光耀目的身影走出,掌心一枚經文,驟然打入章軍體內。
是空三昧中的無相昧。
身毒竟出動了兩名巨頭,殺到大宛邊城集延。
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擾亂整個西域形勢。
霍去病之前連破西域諸國,將西域強行收歸到大漢旗下,速度之快,根本沒給身毒應對的時間。
眼下則是身毒躲在背後,組織的反撲。
他們不僅來了兩位巨頭,要奪集延城,且準備順勢揮兵殺入西域。
身毒也將在隨後,從南側引兵入西域,和大月氏,康居呼應。
大月氏建立的大夏,國境往南便是身毒。
不論是霍去病還是茹泊虎,並不知道雙方的內在聯繫其實非常緊密,大月氏早就舉國信佛。
此刻,兩名身毒巨頭不惜親自參戰。
章軍被經印擊中,雙目圓瞪,喉頭咕噥蠕動,眼神漸漸潰散。
他這一生已走過了很長的路,封疆大吏,近乎位極人臣。
他爲自己身處在這個年代而慶幸,爲自己是締造強大漢王朝的一員而欣喜。
他感覺到生命在離自己遠去,無盡的黑暗,正在吞噬他的意識。
數十年的過往,在此刻匯聚成了一幕幕碎片般的記憶……
章軍緩緩閉目,爲漢征戰,死得其所,雖死而不悔。
唯一的遺憾,是沒能看到大漢更強盛,橫掃諸敵!
“我……大漢不敗……戰,無有不勝……呵!”
砰!
稍遠處,一名銅俑衛因爲章軍被襲,動作稍緩,同樣被熾烈如太陽的經印轟中胸腔,甲冑炸開,血跡飛濺,摔倒在地。
“通知……郎中令!”
萎靡在牆角的復陸支低聲呢喃。
姚招已經通過同心蓮葉,傳出了消息。
距離集延千里外的北方荒原上。
霍去病的隊伍和匈奴秘密行軍,來到西北的一支兵馬,猝然遭遇。
對方被霍去病判斷路線,堵了個正着。
勒馬在戰場邊緣,眼看着渾邪王帶兵衝上去阻敵,霍去病取出同心蓮葉,看向其上的訊息。
下一刻,一旁馬背上的白南妤,宋然,同時感覺到怒火和戰意,風暴般席捲虛空。
霍去病身後的影子裡,蚩尤緩緩起身,化爲一股黑氣,融入天地,往南呼嘯而去。
轟隆隆!
天上驚雷交錯,霍去病手中,多出了軍權帝鉞。
無數雷霆,在蒼穹上匯聚,叱吒明滅。
一根巨大的電柱,照亮了夜空,被帝鉞接引,劈落。
霍去病隻手抓握,萬千雷光融入他體內。
他識海內那五枚淡銀符號,全都化開,融入體內秘竅,化作一股兵家力量。
五枚淡銀符號,是用來輔助遞增兵家修行的,宛若五枚兵丹。
化開的淡銀符號和帝鉞引入體內的閃電融合,在霍去病周身奔騰流轉。
他的力量倏然拔高,強行提升衝入了兵家天人九境中,戰意最盛的第六重境界——百戰!
此時此刻,天地沸反,一股凜冽兵鋒,撼動蒼穹。
天空上,竟有羣星光芒相連的異象出現!
羣星當中,對應兵符白虎,玄武的星宿,主殺伐的破軍,貪狼等星辰,紛紛從天地異象中墜落下來,被霍去病體內的白虎,玄武吞噬吸收。
直到這一刻,他的兵符纔算真正小成,擁有了靈性。
以往,它們只是化形,和元神交融成長,此刻卻是具備了各自對應的特殊屬性。
兵家百戰境,對應殺戮,戰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