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刀了無聲息,甚至隱藏了氣流波動。
霍去病屈指輕彈,指端輕敲在利刃側翼。
他進屋前就感覺到屋內有人,儘管對方很小心,收斂了所有可能暴露的氣息。
被霍去病擊中的短刃,霎時龜裂。
暗襲的人攻勢一頓,高手當中,有人能彈指擊中急速刺出的短刃不奇怪。但彈中短刃後,青銅材質的短刃,竟化爲碎粉般崩潰消失,則從所未見。
什麼樣的力量,能將百鍊神兵化爲飛灰!
驀地,殿內充斥着一股兵鋒殺氣,驚人心脾,如風暴般席捲四方。
咚!
整個府邸似乎都晃了晃。
霍去病第二次彈指,強猛的氣勁,擊中對方胸口。
然而緊隨其後,那襲擊者身上的衣袍被擊中破碎,一個身影順勢從衣袍下衝出。
他的身形本來很高大,但在被霍去病打穿胸口後,上身的衣袍飛離,從其下竄出的身形極爲嬌小。
被擊碎的黑袍落地,卻是一件僞裝的傀儡外衣。
真正的行刺者,藏在黑袍下方。
一瞬間,霍去病看出對方是個眼神陰沉的老嫗。
她身形枯瘦,幽靈般移動,腳上穿着一雙灰色的鞋履,足端繃得筆直,點地前行,姿勢相當詭異。
她利用之前的傀儡黑袍,避開了霍去病的一擊,遂開口吐出一股煙霧般的氣息,前端散開成十餘股,如八爪魚般律動。
這手段着實古怪,氣體居然受控,是一種武器。
霍去病攤開手,整個房間的虛空,彷彿在收攏往他手中坍塌。
包括刺向他的氣息,頓時被禁錮收縮,轉眼湮滅消失於一點。
老嫗待要再次動作,卻見到一根手指,在面前無限放大。
手指看似不快,每一個變化都清晰呈現在老嫗眼前。
但她生出想躲避的念頭時,身體卻來不及做出動作,指端便觸及了她的額頭。
霍去病的招式中,同時兼具了快和慢兩種對立的特性,形成一種玄之又玄的扭力,讓老嫗難受到極點,感覺身體和意識似乎被這一指分離,同時遭到攻擊。
她頭疼欲裂,神魂眩暈恍惚。
電光石火間,霍去病的指端已壓在其眉心。
同一刻,老嫗身後的影子裡,竟再次撲出另一個人。
隱藏的後手。
新出現的人,甩出一條細線般的武器,直刺霍去病眉心要害。
但就在其出招的剎那,周邊虛空如同摺疊,將他夾在半空,無法移動。
兵策神通,關門捉賊。
霍去病彷彿早就預判到對方的出現和攻勢,另一隻手提前等在那,一拳錘在其肩頭。
咔嚓!
轟!
拳頭落下,擊中目標後,拳鋒破空攜帶的雷鳴般的轟響和筋斷骨裂似的動靜才傳出。
第二個出現的刺客,身形一矮,被直接擊潰,癱倒在地。
啪!
此時,霍去病以手指刺中眉心的老嫗,她眉心的皮膚砰然炸開,彷彿蛻掉了一層皮。
龜裂的皮膚內,那種之前攻擊霍去病的氣體,再次涌出擴散。
氣體如混沌,其中一個人影憑空消失。
老嫗使用了最後的保命手段,想跑。
她跳脫虛空般失去蹤跡。
但光暈閃爍,老嫗發出一聲慘哼。
砰!
房內的牆壁上,一柄投矛尾部顫動,矛鋒穿過老嫗肩膀,將她挑在半空,釘在牆上如同掛畫。
霍去病的神府空間,隨時都攜帶着多柄投槍。
這幾下敵我交手,攻防變化,如兔起鶻落,稍縱即逝,快到極點。
門外站着的一隊親兵才反應過來,轉身回頭,戰鬥已經結束。可見交鋒過程有多迅捷。
“大司馬!”親兵駭然道。
“沒事。”霍去病氣定神閒的邁步走到房內,在主位從容落座。
他捋了捋被襲的過程。
對方藏在門後,屏住了一切可能暴露的氣息。
但霍去病早就生出感應,不動聲色的進來。
從襲擊過程來看,對方手段層出。
最先刺出短刃的是個黑袍傀儡,老嫗藏在傀儡內,氣機和傀儡相合,二者如一。等傀儡被霍去病擊穿,她才衝出,展開第二輪刺殺,操縱的手段是‘氣體’,很難防備。
這種情況下,最後還有另一個隱藏刺客,出現在老嫗的影子裡。
接踵而來的手段,防不勝防。
錯非是霍去病,換個人,即便是天人巔峰,也有很大概率遇襲被殺,至少要遭到重創。
此時,對方兩人受制失去反抗能力,但沒死。
剛纔短暫的交手,爆發的力量波動,也讓同在府內的其他人生出感應。
公孫弘從不遠處的另一間廂房裡,快步出來。
隔壁的白南妤也出現在房外,看見霍去病安然無恙,又縮回自己房間穿上外衫,然後重新回來。
“有刺客?”
公孫弘披着外袍,邊進屋邊整理衣襟。
老頭本來已經睡了,聽到動靜第一時間衝過來,反應相當快。
霍去病的意識裡,正水中映月般查看府邸內的其他地方,確認蘇建,公孫賀等人沒遭到襲擊。
親兵旋即進來,將老嫗和被打跪了的第二個刺客,五花大綁,捆了個龜蛇縛。
這些親兵久經沙場,下手非常兇,取出隨身短刀,先將兩人手腳全挑了,才捆起來,把兩人壓跪在地上,等着霍去病問話。
對方兩人被割斷手腳筋,又被霍去病重創,老嫗從牆上被人連投矛一起挑下來,居然全程都沒吭聲。
老嫗褐發白膚,本來身形瘦小,被霍去病釘在牆上後,身體卻是吹氣般長大,修行被破,才露出了真正的體型。
之前的嬌小,是故意收縮身形,爲了躲在充當傀儡的黑袍內。
黑袍被霍去病一拳擊碎,落在地上,是一塊祭刻着咒文的黑布,內裡還有類似骨骼般的材料佈置,撐起了之前高大的身形。
除了老嫗,後來出現的是個年輕女人。
除了面色陰白,臉蛋竟頗爲漂亮,穿着黑色的收身衣褲。
兩人都是高鼻深目,非漢人。
“你們是帕提亞人?”
霍去病的詢問帶着精神波動,不怕兩人聽不懂。
正面戰場受挫,接連被擊敗,只能依靠刺殺,希望能殺掉對方主帥,給自己製造機會。
不論是霍去病,還是衛青,都不是第一次遇襲。
只不過這次的對手,要比往昔都厲害。
那兩人默然不語,眼神陰狠的盯着霍去病。
霍去病打量老嫗,記起空三昧去襲擊帕提亞王宮時,其實見過這老嫗。
對方是帕提亞隱藏的底蘊層次的存在,曾和幾個人一起,聯袂抵禦空三昧對帕提亞王宮的衝擊。
霍去病沉吟沉吟:“去把烏提斯帶上來。”
烏提斯是帕提亞軍的統帥,在上一戰被俘,就關押在府內。
親兵前去,很快將其拎了過來。
烏提斯手上戴着青銅鎖鏈,是繡衣得自墨工的特殊鎖鏈,天人境也難掙脫,且他的修行已經被禁錮。
霍去病沒繼續審問刺客,轉而對烏提斯道:
“你想好沒有,降還是不降?”
“我不會降的,我生於帕提亞,家人,妻兒都在王都。我若降,妻兒族人皆死。”
烏提斯冷然道:“冠軍侯,你用兵的本事我自認不如。在我看來,只有亞歷山大在世,或能抵禦伱西征的兵鋒。
我帕提亞很難抵擋你統率的漢軍,只希望你不要像對待大月氏一樣,屠滅我帕提亞人。
當年我們驅逐漢軍,搶奪大月氏土地的仇怨,你們早已百倍從我們身上拿了回去。”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殺了我吧。”
霍去病道:“你既知帕提亞早晚會被擊潰,當知你降或不降,不影響兩方的戰局。
我若能將你妻兒族人一起帶過來,你可願降在我漢軍座下。”
霍去病想讓烏提斯歸降,不是要用他打仗,而是需要一個更瞭解地中海地區形勢,乃至羅馬共和國現狀的人做助力,爲後續的佈置早做打算。
“冠軍侯如何能將我妻兒帶來?”烏提斯大感意外,擡頭問。
霍去病:“我修書一封,直接討要你妻兒,給則暫緩興兵,否則便全面開戰,諒你帕提亞不敢拒絕。”
烏提斯的氣息明顯有些變化。
不論是對誰,家庭,親人,都是最難割捨的部分。
霍去病提出將家人接來,顯然對烏提斯觸動極大。
他神色變化,心裡波瀾起伏。
霍去病又道:“我軍正在攻伐泰西封以東八百里的百石城,帕提亞之主若拒絕我的要求,我漢軍就揮軍直進,百石城擋不住我軍半月以上的攻勢,就會被破。
反之若帕提亞國主將你妻兒族人送來,我會讓麾下部衆放棄攻伐百石。
以其爲條件,讓帕提亞獲得緩衝的時間,你覺得米特里達梯能拒絕?”
烏提斯是精通兵事的名將,一聽霍去病提及百石城,就知道那裡是當下兩方爭鋒的關鍵。
若帕提亞能因此獲得喘息,哪怕只有數日,就可以重構防線,對當前戰局至關重要。
霍去病提出條件,帕提亞國主八成會同意將其妻兒送來。
“你……冠軍侯若如此做,豈不耽擱了攻伐我帕提亞的大計!”烏提斯沉聲問。
霍去病輕哂:“除了百石城,我還有一條路線可取帕提亞,諒你帕提亞人也看不出我的用兵意圖。”
烏提斯沉默下來,想了片刻,才咬牙道:“若能見到妻兒族人平安,我……願降。
前提是我不會領兵攻打帕提亞。”
“烏提斯,你是我帕提亞的統帥,你若降漢,就是帕提亞人的叛徒,所有帕提亞人,都會唾棄你。”那老嫗倒在地上,厲聲呵斥。
衆人的視線,皆看向老嫗。
她面容扭曲,滿臉憤恨。
就在這時,另一邊的女人利用老嫗吸引了衆人的機會,忽然喉嚨蠕動,嘴巴微張,吐出一件東西,往霍去病面門射來。
出人意料的是,在女人動手前的一剎,之前被霍去病擊碎,掉在地上的黑布傀儡,再次飛起。
整個房間的燈光,像是被黑布所吸收,驟然一暗。
女人在同一刻出手,她和老嫗都是頂尖刺客,專精此道,暗殺手段奇詭。
那黑布第一擊就被霍去病擊碎,居然仍有殺局可以利用黑布爆發。
這種方式,充分利用人的心理,從被人忽略的地方再次生出殺機。
女人吐出的攻擊,瞬間來到霍去病面前,卻是被虛空中的一股力量壓制,定在了半空。
房間內的黑暗轉眼消失,黑布徹底化爲飛灰。
那女人吐出來的是一團死灰色,如水般的液態物質,事先藏在胃裡,就爲了一旦落敗受制,絕地反殺所用。
女子以修行的秘術,蠕動胃部,在失去反抗能力的情況下,仍將東西吐出。
那液體,是想在逼近霍去病後爆開,連周邊的白南妤,公孫弘也在攻擊範圍內。
可惜在發揮作用前,就被霍去病神乎其技的手段所制。
女人和老嫗,終於露出頹然絕望的神色。
她們手段用盡,依然沒能傷到霍去病分毫。
下一刻,兩人雙雙斃命,是霍去病直接將兩人擊斃。
“徹查全城,包括這座府邸。”
公孫弘和白南妤心頭微動,霍去病的意思是事情還有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