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沒再說話,可是他們越是不說話,我那些同學纔會越慌。沒過一會兒就有人說道:“其實我們……”
他只說了四個字,我心裡就跟着“咯噔”一聲——那傢伙平時膽子最小,還經不住忽悠,放在警察手裡,幾下就能詐出他實話來。
那人還沒說完,張舒就趕緊把話接了過去:“其實我們也想找王歡。要是我們看見王歡,一定勸他投案。”
“這樣做很好。”警察淡淡地說道,“我給你們留個電話,看見王歡可以跟我們聯繫。”
警察沒再說話,應該是在給他們寫電話號碼,過了一會兒才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們這是準備去哪兒玩啊?”
張舒應該是怕別人說漏了嘴,搶着回答道:“我們準備坐船去孤山島看看。”
“那可不行啊!”警察說道,“現在坐船都得要身份證登記,你們沒身份證,坐不了船了。”
“那怎麼辦?”張舒帶起了哭腔。
張舒的情緒是真的,她最在意自己會不會真的變成怪物,沒船可坐最着急的是她,可是她的表情落在警察眼裡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警察笑道:“不去孤山島其實也沒什麼,在湖邊吃吃魚、看看湖景也不錯。”
“那怎麼行?”董小唯順着警察的話說了下去,“我聽說孤山十景是撫仙湖的重點景區,我們這回過來還有旅遊任務呢,不完成,我們的畢業論文就沒法交了。這怎麼辦啊?”
“你們是旅遊系的?”警察問完之後就說道,“這樣吧,我給你們開個條子,你們拿着找遊船管理處的孟主任,如實填報一下身份證號碼,讓他給你們開個綠燈。”
“謝謝……謝謝……”張舒趕緊給人家道謝之後,又是好一陣感謝才把兩個警察送走。
我聽見警察走了,剛想從水裡出來,又被葉尋一腳給踩了回去。
他不讓我出去是什麼意思?
我雖然弄不明白葉尋想幹什麼,卻仍舊按他的想法站在了水裡。
張舒很快回來了,湖岸上也很快就傳來一聲耳光的動靜和張舒喊聲:“徐建,你想害死誰嗎?你剛纔是不是想承認我們見過王歡?”
捱打的那個徐建就是剛纔說話的人。徐建小聲道:“那個警察說的也沒錯……”
“沒錯,你去自首吧!”張舒終於控制不住了,“讓警察把你抓起來,送到研究所去!你怎麼還不去……”
岸上除了張舒打罵徐建的聲音,其他人全都沒有說話。但是我知道,張舒和徐建就是我們那些同學當中的兩種代表。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各佔了多少人,但是我很清楚,想把他們擰成一股繩再也不可能了。
這時,葉尋也鬆開了雙腳,我從水裡鑽出來道:“算了,別鬧了。想跟我去孤山島的人繼續往前走,不想去的人都回去吧!三天之後,隨便你們是報警還是怎麼樣,三天之內不要亂動。”
“不行!”第一個反對的人竟然是張舒,“誰都別想走,必須一起去孤山。現在誰想回去報警,就是想要害死大家,我決不答應!”
我不得不說,張舒的煽動性很強,剛纔還在猶豫的幾個同學全都低下頭不肯說話了。
我看沒誰再有什麼疑義,纔跟着他們一起往旅遊區的方向走了過去。葉尋還是跟我落在最後,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葉尋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說道:“看來,你把他們帶出來是對的。他們真要有人報警,我們在湖上絕對跑不過警察的快艇。”
我沉默着不肯說話時,葉尋又接了一句:“你怕他們有生命危險對嗎?說句不該說的話吧,遇上這種事情,只能生死由命了。如果你的判斷沒錯,說不定我們兩個也會陷在孤山島上出不來。有些事情,盡力了就好,越是強求,結果可能就會越糟。”
“也許吧!”現在我也只能說也許了。
我們一路趕到遊船管理處都沒再說話,負責去聯繫孟主任的是董小唯。這事兒本來張舒過去更爲合適,可是她卻執意要留下組織同學,只能是董小唯過去。
我知道張舒的心思,他是怕人偷偷給警察打電話。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擔心被警察堵在湖裡。
董小唯去了半天才回來:“孟主任說白天的船票都已經滿了,讓我們等晚上八點的那趟船。我跟他商量了好半天,他才答應讓船帶我們圍着孤山島轉一圈,算是去遊撫仙湖夜景,不過得加船費。”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張舒就搶着道:“那不是正好嗎?加多少錢,大家湊一湊。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息,等到晚上八點再說。”
董小唯帶着錢去聯繫遊船,張舒帶着同學去休息,我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就在湖邊找了個地方眯了一覺。等到葉尋把我叫起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船老大連我們人數都沒點,就把我們領上了一條敞篷的遊船,往孤山島的方向開了過去。
我從上船開始就聽見船老大在小聲嘟囔:“都特麼幾點了還遊湖,這黑燈瞎火的能看見什麼?”
我們乘坐的那艘遊船顯然並不適合夜間航行,船上的燈光最多就能照出那麼三五米的距離;我們又沒有其他的照明設備,就算遊船繞着孤山島航行一圈,我們也不能看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遊船很快就靠近了孤山島,開始繞着島嶼由南向北地轉動了起來。船老大說道:“前面就是捨身崖,趁着現在天沒大黑,還能看見,一會兒估計就看不見了。”
我順着船老大手指的方向往島上看時,果然看見一塊突出的崖口。我還沒等看清孤山島上的景物,就聽見急劇的拍水聲從四面八方往遊船上圍攏了過來。
等我低頭看時,頭皮不由得一陣發麻——是魚!數不清的魚密密麻麻地向我們船邊涌了過來,短短瞬間就將遊船包圍得密不透風。遊船燈光能夠照到地方全是青色的魚脊和扭動的魚尾,再往遠處就是魚羣黑壓壓的影子。
“魚陣!”船老大驚叫道,“魚陣怎麼圍船了?你們是不是有誰得罪過湖神?有就趕緊自己跳下去,別連累了別人!”
我的那些同學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連喊都喊不出聲了。船老大跺腳道:“趕緊說,究竟是誰得罪的湖神?你們殺過鮫魚沒有?還是誰被水神追了?趕緊說話!”
我一步竄到船老大身邊,抽出匕首壓在了對方的脖子上:“給我開船。再敢廢話,我先把你扔下去。”
“船開不了……哎呀——”船老大剛說了一句,我就揪住他的脖子,一刀刺進了他的大腿。
我知道船老大是受了我們的牽連,可是現在卻不是該跟他動之以情的時候,什麼辦法能在最快的時間裡讓他開船,我就得用什麼辦法。
“我開……”船老大嘶嚎道,“開不回去,咱們全都餵了魚,你可別怨我。”
“往山上靠,就是那邊。”我指的地方是孤山島下方靠近水面的一塊岩石,那地方雖然不大,想要站下十多個人倒也不成問題。
我們這艘遊船是靠螺旋槳發動的鐵皮木船,在這麼密集的魚羣裡穿行,用不上多一會兒螺旋槳就會被死魚卡住,別想回到岸上;但是那座山崖卻離我們只有二三十米的距離,全力發動還有衝上去的可能。
船老大一咬牙,猛然調轉船頭,頂着魚羣向孤山島的方向衝了過去。一條條被螺旋槳攪碎的死魚從水中迸上湖面之間,遊船也緩緩地向前推動。
“快點!再快點……”短短几十米的距離,在我眼裡異常的遙遠。
“快不了了!發動機要壞了!”船老大驚叫道,“我勸你們還是……”
“滾!”我轉過身軀抓起了船尾的一桶柴油,衝到船頭前面倒進了水裡,葉尋從我兜裡掏出火機點着了船上的一條毛巾扔向了船外。
熊熊烈火立刻貼着水面蔓延而起,火燒魚鱗發出的“滋滋”聲響更是不絕於耳。
圍繞遊船的魚羣實在太過密集,大部分青魚都被擠在了水面上,我那一桶柴油下去,等於是在魚背上點了把火。被燒疼了的青魚頓時躍水而出,又帶着火光噼噼啪啪地落回了水裡,拼命掙扎着潛進湖底。原先被魚羣憋住的遊船卻在這一瞬間又往前推動了幾米之遠,從火海衝開了一條路來,直奔着遠處的岩石開了過去。
我眼看着那塊岩石距離我們越來越近,可我還沒來得及鬆上口氣,遊船背後就傳來一聲悶響,船老大驚叫道:“發動機熄火了!”
現在我們距離岩石還有五六米遠,就這麼一段平時看都不看在眼裡的距離,現在卻成了阻擋我們生路的鴻溝。我急得團團亂轉的時候,葉尋已經抄起船頭上用來固定船身的繩索,從船上飛躍而起,身如鴻雁般向那塊岩石落了下去。等到葉尋轉身的一剎那間,我卻在他臉上看到了驚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