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背後傳來的聲響雖然不大,卻讓人驚悚至極,乍聽之間就像是有一座墳墓在我背後森然開啓,幽冥使者的囚車正在從裂開的墳墓當中隆隆駛來,勾魂無常從我身後抖開鐵索,居高臨下的悄然對準了我的脖頸。
我正想回頭之間,薛玉已經縱聲怒吼道:“雷霆鏡準備,全力攻擊……不對,先天以上的高手,跟我走,搶救王歡。”
我不知道薛玉究竟是在我背後看見了什麼,卻見對方振臂起身,帶領一衆高手飛空而至,原本浮在我附近的棺材,不斷在水中豎直立起,形同禁衛護主連續調換着方位擋在了我們雙方之間,薛玉的掌力隔空而至,茫茫罡氣攜帶龍吟,穿梭如電遠隔幾米開外,將一口棺材劈得四分五裂,厚達幾寸的棺木形同紙片崩飛半空,無盡黑氣也在棺槨當中爆涌而出,滾滾黑氣望空翻騰之間,我隱隱看見一個頭頂高冠,身穿古服的背影出現在黑霧當中,腳踩霧氣,龍行虎步般向探神手大步而去。
“結陣!”薛玉人在半空想要倒退爲時已晚,情急之下同時揮動雙臂,把身邊兩個高手一齊推向了空中人影,自己借勢向後倒飛而去,兩個探神高手猝不及防之下與那人相撞在一處。
我清清楚楚的看見,兩者只是與對手稍一接觸便被柔中帶剛的巨力推向半空,兩人身形在向後倒飛卻速度極慢,乍看之間就像是兩隻被人拍動的人形氣球飄忽不定的漸漸向後。
兩人僅僅飛出一米開外,身形便開始急劇膨脹,轉瞬之間就脹大了幾倍,臉上五官不僅被擠成幾道細縫,就連皮膚都帶起了透明的顏色,下一刻間,兩人在一聲巨響當中炸成了漫天血雨,灑落水面,黑霧中的人影卻在這時踏血而行,向探神手陣營當中大步而去。
從薛玉出手到兩人被殺,再到高冠怪人強行闖陣都在瞬間結束,我沒等弄清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就聽見鈴兒喊道:“後面……”
我猛然回頭之間,巖壁上已經敞開了一道只有半人寬窄的裂縫,有人從石縫裡伸出一隻手來,向我們這邊不斷招手,看樣子是打算讓我們跟他進去。
我們幾個正不知所措之間,場中戰局再變,無名宗雷霆鏡閃出的豪光在巖洞當中縱橫交錯,連番激閃之間已經滿布巖洞,如同利刃在黑霧當中接連穿梭,生生將百米水域分成了若干小塊,與鏡陣交錯開來的探神手,手按斬仙刀嚴陣以待,伺機而動。用不了多久,雙方就會攻守逆轉。
我雙眼在石縫與探神手之間來回轉動了兩次,才咬牙道:“跟我進去。”
“不行!”葉尋急聲道:“你沒看見牆裡是死人麼?”
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牆縫中那隻毫無血色的人手不是來自於活人?尤其是她手上的衣袖分明就是古裝,那絕不會是一個活人在向我招手。
可是事到如今,我反倒覺得應該死中求活去闖闖那座巖洞:“相信我,我不會看錯!”
“王歡——”葉尋怒吼道:“那分明就是死路,你怎麼還要一意孤行?”
“不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跟葉尋解釋時,葉尋厲聲道:“你已經錯了幾次了?怎麼就不肯聽人多勸一句?”
我看了對方几秒,忽然怒吼道:“你特麼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愛他麼去哪兒就去哪兒。那就算是條死路,老子也願意往裡闖。”
我扔下一句話,自己縱身而起一手扳住石縫邊緣,側身擠了進去,那隻晃動的人手也在我擠入石縫的瞬間往後縮回了幾尺,引着我步步向前,我追着對方指尖向前挪動了幾步之後,卻聽見鈴兒在石縫跟前喊道:“王歡,王歡,葉尋向外突圍了?怎麼辦?”
“葉尋……”我順勢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見葉尋和李小貓駕着一隻橡皮筏子衝進了敵羣,葉尋在揮刀擋向對手之間,李小貓手中暗器頻發連續擊穿幾口吊在空中的棺材,從棺中溢出的黑氣猶如烏雲壓城,遍佈天宇壓向水面,水上浮動的棺木也在瞬間紛紛炸裂,無數人影破棺而出,身纏黑霧的浮在水上,向探神手的方向踏步而進。
不到一會兒的工夫,水中場面就變得混亂不堪,以我的眼力已經完全分辨不出葉尋的位置。
我停頓幾秒鐘之後,才厲聲喊道:“葉尋,你保重!從今往後,你我好自爲之。鈴兒,你上來,不用管外面。”
鈴兒只能躍上水面側身擠進了山洞,跟我一塊兒往洞中挪去,一開始我還能借着石縫外面照進來的火光看看前面的情景。不到片刻的工夫,我眼前就變得一片漆黑,只有那隻手掌顯得慘白異常,恍若一盞黑暗中的紗燈,不斷吸引我這隻飛蛾撲向燈火。
我明知道,再往前去吉凶難料,可我現在想停也停不下來了,只能跟着那隻人手步步向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跨出了第幾步之後,那隻人手忽然停了下來,人手背後同時出現兩隻血紅色的光點,等我藉着那一縷微光看清眼前的東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顆絲絲吐信的金鱗蛇頭,蛇頭之下就是一隻懸在空中的人手,如果我沒看錯,那隻人手應該是被蛇用尾巴給挑在空中,或者說那條蛇乾脆就長着一隻像是人手一樣的尾尖兒。
我額頭上冷汗瞬間滲出的當口,那條赤眼金蛇已經挪動着腦袋往我身前貼近,我是側身鑽進了石縫時,把揹包拎在了左手,右手的方向除了岩石擋住的馬格南,就剩下了一柄匕首。我想動手就只能先挪動身子再拔武器。
可是那條金蛇來得實在太快,沒等我再有什麼動作,就把蛇信彈到了我的邊上。對方帶着絲絲涼意的信子,在我臉上連顫了三下,我身上也帶起了陣陣戰慄,那條金蛇卻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一寸寸往我面上靠攏過來,進尺長的蛇信順着我脖子一側彈向了遠處。
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聽見鈴兒發出了一聲驚呼,那條蛇信子應該是彈到了鈴兒的臉上,我正想出手,已經快要貼在我臉上的金蛇卻忽然後退幾米,身子豎直而起,一下超過了我身高几分,蛇頭居高臨下的向我瞪視而來。
比高蛇?
傳說有一種妖蛇,見人之後會用尾巴支撐身軀節節升高,嘴裡還會不斷髮出“我高,我高……”的聲響,一旦有人被他超過身高,對方就會凌空一口咬住人的頭頂,將人生生吞噬。
比高蛇的傳說在我腦中一閃而過之間,金蛇再次仰頭不知道是攀上了什麼東西,竟然貼在石縫頂棚上緩緩向出口游去。
我昂頭目視着對方游出幾米之後,金蛇忽然停了下來,張口吐出一道火線,引亮了藏在石縫當中的火槽,直到這時,我纔看見石縫伸出的巖洞,從我現在站立再往前走上三五的米的距離,就又是一座開闊的巖洞。懸在我們頭上的金蛇既是這座巖洞的引路者,又是守衛,它忽然越過我們頭頂,因該是爲了幫我們阻擋追兵。
我不知道那條金蛇能不能看懂我的意思,擡手向它挑了一下拇指,就拽起鈴兒快步擠進了石縫背後的巖洞。
“這……這是船塢?”我踏進巖洞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艘炮口林立的戰船,我雖然分辨不出船隻製造工藝屬於哪個朝代,卻能看出船上裝着幾門佛朗機炮。那種火炮在明代比較勝興,如果我沒弄錯,這應該是一艘明代戰船。
“不,這是船墓!”鈴兒指向戰船的旗杆道:“你看上面倒掛的骷髏旗,骷髏旗除了是海盜的標誌之外,也象徵着帶給對手死亡。如果,把骷髏倒過來,就是表明把死亡帶給自己。這樣的船就是海盜船長的墳墓。”
我看向鈴兒道:“外國海盜也講究墓葬?”
在我看來,歐洲人並不重視自己的墓地,至少沒有華夏人那麼講究。況且,海盜留下墓地的結果就等於是告訴同行來給他挫骨揚灰,海盜再怎麼不重視自己的身後事,也不會心寬到這程度吧?
鈴兒搖頭道:“歐洲的船墓可以說是源自鬱金香家族。鬱金香家族最大的一次船墓,僅是殉葬的奴隸就達到三百人,在海盜當中引起了轟動。很多海盜都在打那艘船墓的主意,最後,他們卻跟着飄在海上的船墓一起消失了。那件事,也造就了鬱金香家族的海上傳奇。”
我沉聲道:“那次船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根據家族日記的記載,那艘船墓埋葬着鬱金香家族第五代族長。鬱金香家族也是從她去世之後,開始轉化家族生意,逐漸變成了貴族。她是第二個到達過東方的海盜船長。但是,家族日記裡卻沒有記錄她在東方做過什麼。”
我仰頭看向高達數米的戰船:“你知道,船墓應該怎麼進麼?”
“我只知道鬱金香家族船墓的走法!”鈴兒說道:“據說,每一座船墓開啓的方法都不盡相同,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