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微微向前一傾時,那隻手掌猛然收緊把我給拽回了原位。
我回頭之間才聽見隨心喊道:“不要過去,看清楚再說。”
“你給我滾開!”我的腦子已經不會再考慮別的事情了,當即一掌往隨心身上打了過去。
後者倒退了半步與我互換一掌之間,驀然壓低了身形,出腿掃向了我的左腳。
我左腿失去知覺之後,一直沒有習慣單腿發力,現在忽然跟人動手,又習慣性想要挪動雙腳躲閃對方突忽其來的一擊。
沒等我挪開腳步,隨心已經一腳掃斷了我腋下的木拐,我在失去了支撐之後,側身摔在了地上。
我身形落地的剎那,隨心挺身而起,猛地一抖手中繩索,把那隻白狐給甩上了半空。
“住手!你……”我話沒說完,隨心手中的鋼絲已經繞着附近的一根樹杈連纏了幾圈,把那隻白狐給吊在了空中。
“你要幹什麼?”我掙扎站起身來想要開遠處的棺材,隨心卻連續挪動着腳步飛快地轉動幾個方位次次都擋在了我身前,把我逼回原位,“剛纔你救了我,現在輪到我救你了。”
“放屁!你給我停下!”我從來就沒像現在一樣窩火。
我雙腿無恙的時候,不懼隨心,現在,我一條腿廢了,葉尋在我眼前生死不知,我自己卻被隨心當成猴子一樣戲耍,哪還能平心靜氣?
我恨不得破口大罵之間,被吊在空中的那隻狐狸已經快被隨心勒斷了氣兒,忍不住發出一陣悲鳴。我頓時暴怒道:“隨心,你特麼再不讓開,老子……”
隨心停住腳步,強行打斷我道:“在那隻狐狸被吊死或者弄清棺材究竟如何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兩米之外,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去你媽的!”我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怒氣,雙手猛然一擊地面,利用雙拳反震的力道豁然起身,單腿站在原地,雙手同時蓄力待發,還能移動的右腿也在瞬間驀然繃緊。
如果葉尋在我旁邊,肯定知道我這是在情急拼命。我對面的隨心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王歡,你瘋了?”
我連話都沒多說一句,雙臂關節隨之發出一陣爆響,“虎王訣”的真氣瞬息運至頂點,拼命殺招“瘋虎嘯天”隨時可能暴怒出手。
隨心乾脆抽出長刀擺出防衛的姿勢與我對峙在了一起:“王歡,你冷靜一下。你自己仔細看看,呃……”
原來還在跟我對峙的隨心毫無徵兆地扔掉長刀跪倒在了地上,短短瞬間,一根木刺就從她肩頭瀝血而出。
我只是微微一愣,全身上下立刻劇痛暴起,剛纔已經被我提上頂峰的勁氣也在劇痛之下轟然潰散,我自己也跟着隨心摔倒在了地上。
棺材裡有屍神蠱!
我身上的蠱毒上次發作就是因爲碰上了屍神蠱,這一次會不會還是因爲附近有屍首,才引動了我們身上的蠱咒?
我用手撐住地面轉頭向棺材方向看過去時,那邊哪裡還有什麼棺木,原先安放棺材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被落葉覆蓋的泥坑。
一雙滿是污泥的人手已經從泥裡伸出了地面,好似兩條伺機而動的毒蛇靜靜地伏在污泥邊緣,等待着獵物靠近。
我剛纔只要再往前走上幾步,就算不被那雙手抓住拖進泥裡,也得深陷淤泥無法掙脫。
那隻狐狸!
它明知道淤泥裡藏着屍神蠱,卻偏偏把我們給帶了過來,它是想要我的命。
我擡頭看向樹杈之間,剛纔還在死命掙扎的白狐身體已經漸漸軟了下來,那一雙漸漸失去生氣的眼睛拼了命想要轉向遠處,像是想要看看那邊有沒有人過來,可是它卻怎麼也沒法擺脫繩索的控制,兩行淚水從它眼眶中滾滾而落。
我眼看着白狐快要被吊死的當口,忽然聽見豆驢子喊道:“撒手,快撒手!那狐狸不能死!”
“我艹你媽的!”我驚喜交加又怒氣橫生之下,忍不住罵出了聲來。
豆驢子三步並做兩步地跑到我們身邊,先是亂起一刀砍斷了樹杈,又從身上抓出兩道靈符,雙手各持一道符籙同時向泥坑中拍落而下。
剛纔還平放在水裡的那雙人手在靈符臨近之間忽然擡手而起,變掌爲爪向豆驢子手裡抓了過去。四隻手掌在頃刻之間凌空對碰,豆驢子收手而退,他手中的靈符卻留在對方掌心。
屍神蠱還沒來得及再有動作,兩道靈符同時烈火暴起,將對方雙手燒成了兩團火球。屍神蠱抖動着雙手縮進泥坑的當口,豆驢子已經衝到我們身邊,把我和隨心一齊拽了起來,強行拖進遠處的樹林。
豆驢子拽着我倆跑出十多米之後才顫聲道:“王歡,你們中了屍神蠱?”
我疼得全身直打冷顫:“少特麼廢話,葉尋哪兒去了?”
“跟我走!”豆驢子往我嘴裡灌了幾口藥酒,才繼續拽着我倆鑽向樹林深處的山洞。
我進洞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葉尋。我還沒來得及去看葉尋的情況,那隻白狐就先是驚叫一聲撲到了葉尋的身上,用腦袋在他臉上來回亂蹭,頗有幾分劫後餘生、情人重逢般的親暱。
我轉頭向豆驢子吼道:“這他麼怎麼回事兒?”
豆驢子苦着臉道:“這片林子比你想的還玄哪!這地方不光有藥王谷的人來過,就連苗疆的五屍神都來了……”
“我特麼知道!”我打斷豆驢道,“我問你,葉尋是怎麼回事兒?”
豆驢子道:“葉尋中了五聖草的毒,要不是他內力深厚,早就……”
我顫聲道:“五聖草有解嗎?”
豆驢子微微搖頭:“有解也等於無解。”
我單腿扎地往前蹦了兩步,一把抓住豆驢子領口:“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有沒有解?”
豆驢子想了半天才咬牙道:“要是說有解的話,就得拿你或者葉尋的命賭一場。五聖草和屍神蠱可以互相剋制,把一個人身上的毒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只要能讓兩種毒達到平衡,就能保證中毒的人不死。可是你們倆……”
我放開豆驢子道:“把毒轉我身上,快點!”
“你……”豆驢子搖頭道,“葉尋醒了要是知道我把毒弄到你身上,他還不得跟我玩兒命?要我說還是……”
“是你個狗屁!”我被豆驢子給氣得七竅生煙,“現在他昏着、我醒着,你特麼就該聽我的。再說,你怎麼讓一個昏迷的人配合你吸收毒素?少特麼跟我廢話,現在就給我移毒,你特麼再不懂,老子先跟你玩兒命!”
豆驢子苦着臉道:“可你身上的毒不夠啊!”
我伸手一指隨心:“先把她身上的毒給我移過來,要是還不夠,老子現在就出去讓泥坑裡那貨咬兩口,那夠不夠?”
“別!”豆驢子嚇得臉色發白,“我現在就幫你弄。”
豆驢子讓隨心坐在地上,在她身上連下了十多道靈符,又給隨心服下了幾顆藥丸之後,隨心曾經被無頭屍毒血噴中的地方很快轉出一片暗紅色的木刺。豆驢子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把毒刺拔了下來:“王歡,你忍着點,千萬忍着點。”
我剛一點頭,豆驢子擡手一下把木刺拍進了我的身軀。錐心刺骨的劇痛轟然衝向我腦中時,豆驢子趕緊抓起身邊的水瓶,把一瓶涼水潑在了我的臉上。我本來已經疼得即將昏迷,被涼水一激,又醒了過來。
豆驢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還能挺住嗎?要是不行,咱們就先緩緩再說。”
我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點頭。豆驢子嘆息了一聲之後,拿出一根兩頭帶針的管子,分別扎進我和葉尋的手腕:“葉尋身上的毒全都被我壓制在了手裡,一會兒我會把他的毒強行逼進你的體內。兩種劇毒在你內力互相對抗的過程比凌遲還疼,你一定要挺住,萬一你昏過去,可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知道嗎?”
“來!”我勉強說出了一個字之後,豆驢子已經運起內力逼出了葉尋的毒血。
片刻之後,我就覺得自己雙手像是被人給塞進了油鍋,從裡往外不斷烹炸。我死死咬着牙關看向葉尋之間,豆驢子紅着眼圈道:“王歡,實在不行,咱們就說說話,說說話,說不定能好點……”
我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道:“你們怎麼中毒的?”
豆驢子道:“我們按照你的安排先一步進了樹林,本來是想在林子裡埋伏,誰想到,我們還沒埋伏好就遇上了屍神蠱。本來屍神蠱已經被我給騙到泥塘子壓住了,就是在你剛纔看見的那個爛泥塘子裡。可是……”
豆驢子一指那隻白狐:“可是我們往回走的時候,葉尋正好看見被五聖草纏住的狐狸。他當時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門子的邪風了,非要救那狐狸不可。狐狸倒是救下來了,他自己卻讓五聖草給傷了。”
豆驢子道:“葉尋那脾氣跟你一樣,非不聽我的話等着跟你會和,掙了命地要去找屍神蠱壓制五聖草。泥塘子那屍神蠱被我打得半死,不能用了,我們就另找了一隻……王歡!王歡,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