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口劍器之事,宗守並未關注過多。
其實對魏旭煉製的這口煉神僞劍,反而頗是欣喜。有這七口劍器,多少能增蒼生道幾分實力。
若真能如魏旭之言,可抗衡兩三位至境修者,那是再好不過。
越過學宮中央出劍陣,幾人不過十數息,就飛臨到了那學宮主殿之前。
不過到此處時,宗守就見那殿門之前,臺階之下,又是一口紫金長劍插在那裡。
這次宗守第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那口真正的煉魂劍!
釘在青石板中,輝光黯淡,死氣沉沉。
宗守頓時目含疑惑地,看了魏旭明玉一眼。只聽魏旭道:“是秀觀師叔移至此間,他的意思是還欲試一試,我蒼生道內,到底有無其主。插在此處,只要是我蒼生道弟子,都可嘗試。可惜——”
話音一頓,魏旭目光黯淡:“這兩個月以來,穹境之內三十萬弟子,無一人能將此劍拔出。”
宗守也聽出魏旭語中,那絕望意味。於是沉默着走到那口煉魂劍前,稍稍遲疑了數息時光,宗守才伸出手,握住了煉魂劍的劍柄。
這一霎那間,宗守只覺自己心臟忽然猛烈跳動。
赫然只覺與這口劍,有種血肉相連,心魂相系之感。
那五尺劍身,就感覺是自己手臂的延伸!氣機交感,脈絡通連。
宗守心中頓時狂喜,用力一撥。卻隨即就怔住。
他此時修爲,已至仙境中品,戰力卻可與神境相當。
這一拔,至少可相當於一千座小須彌山之力!
可這口煉魂劍,卻彷彿是生了根一般,依然是牢牢的釘在了地面,不動分毫。
再試了一試。結果依然如是。宗守蹙起了眉,收回了手。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手撫着袖內的無名劍。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嘗試。也已確證了,自己與這口劍無緣。
其實也無妨,自己有這口‘無名’就已足夠了。
無名劍的潛力無窮。至境都看不到極限,還有着無數成長的可能。
甚至有一日超越這煉魂,晉升神兵等級,也不是沒可能之事。實在也無需爲此沮喪。
只是心中微覺奇怪。剛纔他接觸之時,分明感覺這口煉魂與他,就好似身劍合一了似的。
似乎彼此之間,已經並肩作戰了數十年歲月。
可到最後,卻偏偏仍無法御使,總感覺是還差了些什麼。
他這邊是不怎麼在乎,那邊魏旭明玉二人。卻頗是遺憾的一聲嘆息。
遠處也有數百位察覺異狀,觀望過來的蒼生道弟子,也在微搖着頭,議論紛紛。
“又是一人!看來這口煉魂劍,是註定無主了。”
“這人是誰?需要勞動座尊。親自迎接?”
“是談秋,據說是我蒼生道這幾十年來,最傑出的後輩弟子。甚至超越了太元仙子水凌波——”
“這修爲莫非已是仙境?此人修行進境,似乎纔有過提升,境界不穩,還不能全遮掩住氣機。此人入門。真只有幾十年而已?”
“才十載出頭!當年的雲界六絕劍,只有這位在外域,一直是默默無聞,無有半點消息傳回。居然不聲不響,就已至仙境!”
“這可當真不凡,怪不得坐尊要親自出迎!”
“如此人物,居然也不能被這煉魂劍認可?它要怎樣才行?”
“也不知當年羲子祖師,到底是爲這劍靈,定了什麼樣的條件?這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無主之劍,又有何用?又恰是這我蒼生道大劫之時——”
議論聲紛紛,越說越是露骨過份。魏旭神情微沉,目光犀利的四下掃視了一眼。
使周圍之聲,俱皆一寂。附近的蒼生道弟子,都紛紛住口。
雖是如此,卻也仍有不少人,有不滿之意。卻並非是針對煉魂劍,而是魏旭。
“說到大劫,卻是座尊失職冒進,才爲我蒼生道惹來大禍。”
“爲一人劫數,卻使整個蒼生道受累——”
這時明玉,也同樣一聲冷哼。暗含真力,懾人心神。
這才使得所有人,都不敢言聲。
無名劍依然在嗡鳴着,似乎在不平委屈。
宗守卻沒怎麼理會,而是看向魏旭。只見後者面色雖是平靜,可那寬大偉岸的身形,卻陡然間傴僂了幾分,充滿了蒼涼蕭索之感。
自嘲一哂,魏旭毫無計較之意,繼續舉步往殿內行去。
明玉也悠悠一嘆,尾隨跟上。
他能以威信強壓,使這些人閉嘴。卻塞不住衆人那悠悠之口,明面不說,背地裡卻仍會議論。只怕那時言語,還將更爲不堪。
宗守也雙拳緊握了握,沒想道蒼生穹境內,人心已離散到這等地步——
道門以勢強壓,終還是起到了效果。
世人就是如此,只看到魏旭的錯處,爲蒼生道帶來的滅門之災。
這些人卻全然不曾想過以前,魏旭的苦心孤詣。幾千年來禪精竭慮,掙扎求存,使蒼生道的實力,一點點的恢復強盛。
若非這次,太急於求成,甚至可到幾乎全盛地步。
而若無魏旭,只怕早幾千年前,蒼生道就已不存。
只是——
宗守也同樣悠悠一嘆,隨後跟上。
此事終究是魏旭的過錯,需要他承擔責任。
人心如此,不是他們的一番言語,就能使這人輕易改變觀點。
再說以魏旭的性情,怕也不屑如此。
要重立威信,只有等他安然渡過那至境之劫。
走入學宮正殿,宗守就被中央最上首處一人吸引。
白眉白髮,偏偏容貌又年輕之極,氣質特異,令人過目難忘。
卻無尋常至境聖尊的威勢,反而是普通人一般,神態祥和。
此是秀觀!
非是第一次見,可前次只是秀觀跨越數千個世界的投影,且極其短暫。
這一次,還是他首次見到了真人。
雲界所有至境之中,穩據第一!
此刻正目光溫煦的看來,帶着讚賞欣慰之意。
宗守恭敬向幾位長輩行了一禮,就尋了個位置坐下。
隨即就聽秀觀說道:“你很不錯,天資固然上佳,可心性更好。魏旭能代師收徒,把你收入玄霜師妹座下,我很高興——”
此刻這座殿宇內,都是蒼生道神境之上的核心人物。
宗守自然無需隱瞞身份,按照玄命金冊的排序,坐在了第十位。
本就引人注目,此時隨着秀觀之語,幾乎所有人目光,都紛紛向他看了過來。
宗守毫無忐忑不安之色,坦然受之。直接不客氣的反問:“宗門正值生死存亡之際,正當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爲何秀觀師伯,魏旭師兄,要分力他顧?留什麼後路?如此作爲,又怎能使宗門上下合力抗敵?難道說秀觀祖師,也無信心?”
人皆有求存之心,全宗上下都要面臨死戰。卻偏有一些人。可以不用赴死。這又如何能使人心服?
殿內之人盡皆啞然,面面相覷。而那秀觀,也是怔住。
最後竟是輕笑出聲,對宗守的指責,竟是毫無惱意,坦然認錯。
“是我想差了!我蒼生道與其淪落,如法家魔門那樣苟且偷生,倒不如轟轟烈烈拼上一場。傳承斷絕,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言語輕鬆,旁邊的魏旭,卻是苦笑了一聲。
傳承斷絕,叫他魏旭身殞之後,如何有顏面去見羲子師尊?
卻也並未說什麼,接口道:“宗守師弟說的是!這一戰,我蒼生道只能拼死一搏!衆所周知,如今道門清玄道君與太黃道君,都已迴歸。儒門董仲舒與朱子二聖,已在白鹿洞中。而踏世天君,無上元魔,也皆有分身降臨。除此之外,道門還能動用兩位至境神尊。儒門則有三位聖人化身,而那魔門,也有一尊滅世神尊在。只是已知的至境戰力,就有十二——”
宗守聽到此處,才知這殿內諸人,並非是在特意等他。
而是在他之前,就已聚在此處議論。
十二位至境麼,當真是嚇人——
撇了撇脣角,宗守遊目四顧,看向了坐在自己上首的幾人。
秀觀,林玄靜與林玄萱,還有便是他那六位師兄。
魏旭明玉他早就認得,那位座次僅在魏旭之下,面白無鬚的,是大師兄嚮明。
一身灰袍,面容冷峻的是二師兄姬曙。身軀壯闊魁梧,彷彿無知武夫的,名爲寒智。
再最後一位,身軀廋小,面貌彷彿十四歲孩童的,是他的五師兄古旬。
六人俱是聖境尊者,實力不俗,都有這接近神境巔峰的實力。
六人之名,基本都含着一個日字。
至於玄命金冊之上,其餘的幾位聖境,除了一位與羲子同輩的蘭若師叔,都不在此間。
幾人對宗守,都極是友善。見宗守目光看來,都頷首示意,算是回禮。
而隨後宗守的目光,就定在了凡夢散人林玄萱的身後,
一位少女,正悽悽切切的朝着他看。眼中是驚喜無限,似是恨不得這一刻,就直接撲到他的懷裡面。
不過明顯是被林玄萱以真力強控,不能得逞,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宗守幾乎笑出了聲,真欲把這丫頭,抱在懷裡好好疼愛一番。
他的初雪,實在太可愛了。
卻知此刻不是時候,只能強自忍耐。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