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六 不想活了
“雪中送碳?讓一個世之聖賢,入主雄霸八百世界的陸家?這玩笑可開不得。四萬年前,我陸家篳路藍縷,一步步開拓,無數的征戰廝殺,才能雄踞八百世界,有如今的焚空仙庭。勇武好鬥,征伐戰事,早已入我陸家骨髓。難道讓這什麼聖君入主,都變成一羣食草的兔子?”
那文秀青年的目光冷冽,充滿着譏誚之意。
“你也未免太小視了宣華國主與玄燁國主,陸家純血出世,這等惡劣情勢,都能硬生生的扳轉回來,合縱連橫,使大半國主長老再次倒戈,可見此二人之能。這二人聯手,實在無有輸的可能。哪怕是焱元聖尊與絕焰聖尊,也無可奈何。那陸北武早年倒是可以力壓,然而二十餘年不問政事,幾乎已被架空。所以我紫炎聖殿,若真要投靠一方,絕不會是這宗守——”
那粗獷男子聞言失笑,這聖賢之君,與食草的兔子,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麼?
宗守是聖君,可一樣在外域開疆拓土,佔據七十六處世界,
然而陸家之內奉行霸道,大多數陸家弟子,對於宗守這樣的‘聖君’,確實不怎麼待見就是。很多人更是反感。
認爲所謂聖賢之君,必定是不喜戰事的。只因這幾萬年征伐,陸家實在見多了諸界所謂的‘聖君’。
他卻也懶得出言再辯,只淡淡道:“隨你意便是,屬下是陸家外姓之臣,不能置喙。殿尊大人選擇如何行事,屬下也必定死力相隨。但若殿尊大人,不再是殿尊大人。那麼就請恕屬下再不能繼續跟從——”
陸家五大聖殿,其餘四殿。都是由附庸外姓爲殿主。
只有紫炎聖殿,是由陸家遠支中的出色弟子中挑選,也是五大聖殿中,最強的一個。
這人卻是毫不忌憚,這身旁紫炎殿主的權威。後者也只是冷哼一聲,再無其他表情,
粗獷男子說完,接着卻又笑問:“既然雲界這些土著不行,那麼殿主是準備指望夜魔一族麼?我卻是不怎麼看好。畢竟儲君殿下他已了絕後患,又有十二鎮國銅人在手,加上雲界這三大教派,實力已經很不弱了。”
“那暗夜魔廷總比雲界這道家儒門強些。即便宗守有十二鎮國銅人,實力也仍強過不少。即便不能勝。拖延些時日,總能夠辦到。”
文秀青年把眼眯成了一條線,而後透出刀鋒一般的目光。
“此時我們那位儲君殿下,迴歸焚空仙庭的時日,是越晚越好。暗世魔廷若能辦到,我倒也不介意,暗中相助一二——”
夜魔族的暗世魔廷在此域各大勢力中。實力好歹也是排據二十四,國力驚人。相距陸家,只差十六個位次。
動用五分之一的君力,舉國強者盡出。那天方世界攻不下來也就罷了。若是連拖延些時日都做不到,那也未免太徒有虛名——
天方世界地狹易守,宗守的大乾仙朝實力不弱。而夜魔族的國力軍力,則又勝出十數倍。這種情形,其實是最容易形成相持之局。也是他所樂見。
“原來如此!”
粗獷男子卻非但不覺喜,反而微含沮喪:“不過如此一來,屬下那口血月刀,看來是無法收回了。天方世界當是最後機會,只是想從暗世魔廷那些夜魔口中虎口奪食,怕是不容易。回去該怎麼交代纔好?”
文秀青年頓時啞然,半晌之後,才又一聲輕哼:“此事自有玄燁國主,代你解釋,報一個大意丟失便可。迴歸之後,國主也自會代你再尋一口合適的神兵。”
五大聖殿,並非只供養有一件神寶。一般都是四大六件不等,不過只有殿尊所用,纔是最強一件。真正能夠是聖境修者,達到與至境抗衡的地步。
而神寶神兵,也同樣飛是五大聖殿才能擁有。陸家八大國主,同樣也擁有不少神寶。少則三四,多則七八。
而焚空聖庭,更擁有整整十二件,由十二位持國長老執掌。
不如五大殿尊,卻又比聖殿與八國的其餘神寶,強出一線。
實力介於至境與半步至境之間,實力強於後者,又較之前者低了一線。
六十餘件神寶,是陸家數萬年積累,征伐了數千世界,也能擁有的強橫武力!
血月刀在神兵中並不出色,而玄燁國主,卻是整個陸家中,如今權勢最盛的幾人之一,
要爲他這個下屬,尋一件與血月刀相當的神兵,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那就多謝殿下,恰好那口血月刀,屬下也已用得厭煩。”
粗獷男子毫無誠意的一禮,心中卻在猜想着,這天方世界之戰,最後會是如何了局。
本就潛流暗伏的陸家,只怕是風雲將起。一個不小心捲入,怕是要粉身碎骨,
也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中央雲陸東南的百勝關前。
石千里在帥帳中端坐,此時正神情難看的,望着身側的一面銀鏡。
石越掌窺玄神鏡,除了可窺玄洞微之外,另一個用處,就是傳遞消息。哪怕遠隔億萬裡,數百世界,亦可無礙。
所以數萬裡外,皇京城內才發生之事,這裡都可立時得知。
此時帥帳對面遠處的關城,已經被近七百萬大軍,圍得是水泄不通。
那堅固的城牆,早就是千瘡百孔,裂痕處處。城頭之上,也無多少可用的守城器械。大多數將士,也都有着輕重不一的傷勢。
怎麼看,都將是城落在即,已無疑問。
然而在這帥帳之中,所有石千里的親信大將,都是面如土色,沮喪無比。無半點大功告成的喜意。
而即便是石千里本人,面色也極其的難看,陰沉如水,
“越兒你之言,可是當真?殷御已死,十二鎮國銅人,已落入宗守之手。李別雪更被劍宗蒼生道,聯手鎮壓?”
“怎敢隱瞞父帥!”
鏡中的石越,神情倒還算淡然,只那偶爾閃爍的目光,可看出其心鏡其實並不平靜。
“除此之外,更有朱子以九玄歸藏問神雷,轟擊宗守。結果卻反證乾皇至善無邪,無有瑕疵,乃世之聖賢。因而道基受損,幾乎修爲盡廢。而三萬大儒,亦是紛紛離心。儒門衰落,幾十年內無力干預天下大勢,已成定局。這些消息,估計半日之後,整個雲界都鹹可知聞。”
石千里頓時啞然,許久之後,才呢喃着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事前他猜測宗守與蒼生道,可能在皇京城鎩羽而歸,可能全軍覆沒。也有可能,是真有什麼手段,使殷御遭遇重創——
卻絕未想到過,無上元魔李別雪與殷御,會輸的如此乾脆徹底。大商覆滅,李別雪更被鎮壓。甚至到整個儒門,也開始衰落的地步。
幾乎被宗守橫掃!
而帥帳之中,諸多大將也都是面色灰白,都知此戰的結局,會對天下之勢,有何等的影響。
“如此說來,我大商已不敗而敗,大乾已真正成此界霸主?”
皺了皺眉,石千里看着帳外天空。那火鴉魔主,此時依然高據於空。三千火鴉,盤旋在對面那座破損關城的高空。時不時的有一兩隻撲擊而下,穿過那已破損處處的護城靈陣。將城牆上的一二將士,化爲火人。
而城下的數百萬大商將士,則都是士氣振奮,準備着下一波的攻城。
元辰皇帝允諾,能生擒孔瑤者爲候。故此但凡是有些實力的將領,都是磨掌擦拳,鬥志昂揚。
這關城之前,七百萬大軍,只有三分之一,乃是石家直轄嫡系。
其餘四百餘萬,是來自諸省之軍。而其中精銳,是從西南各世家徵召而來。
石越雖爲統帥,其實卻因商皇刻意的掣肘牽制,只處於盟主的位置。
換在往日,麾下之軍,有如此士氣,石千里只會欣喜。
只需能令殷御無有發難的藉口,他不介意將大功拱手讓人。
然而此時,石千里卻只覺是心生涼氣,萬分的諷刺。
“那麼越兒,你說我石家如今,又該如何抉擇?”
“乾皇誅殺殷御之後,已發出詔書,大乾將在雲界內外,追殺大商皇族子弟,斬盡殺絕。所有庇護者同罪處置——”
說到此處,石越的面色,也暗淡了下來。
大商已徹底完了,絕無半分可挽回的餘地。而擁有十二鎮國銅人的宗守,即便此時的石家,也無力違逆。
“我石家該如何抉擇,其實父親早已心中有數,又何需問我?”
石千里卻微微一嘆,然後恰好聽得帳外。那火鴉魔主,正是肆無忌憚的笑着。
“瑤貴妃,可曾想好了?你莫非還真打算與城偕亡不成?可惜你那夫君太蠢,居然還真敢自赴皇京城。此時說不定,已在聖尊手中化爲齏粉。你這裡再怎麼堅守,又有何益?倒不如降了,我皇陛下不但愛重你才。後宮之中,也可爲你留一妃位——”
往常此人針對孔瑤,說出的這些挑釁言語,最多隻是使人厭煩,諸人並不怎麼在意,
然而此時,卻使帳內諸人,都是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