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子猶自是難以置信,怔怔的看着眼前。
二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以至於他此刻,都沒了分毫戰意,也無報復之念。
若然能夠,自然是想逃。卻被這股劍意緊鎖,動彈不能,
目光驚懼之餘,也越來越是不解,越來越是怨毒。
“難道就許你囂狂,不許人藏拙?”
無涯子淡淡說着,遠處那幾十個鐵架,都遁飛而至。
先是在他身前,扭成了麻花,而後又向內坍塌凝聚,最後是凝成了一口劍形。
未經煉製,就有股銳絕霸道的劍意,縈繞其上。
無涯子的瞳孔,這時微微一縮。
“不對!葉軒,葉軒,你是那人,逍遙軒——”
話音未來,那葉軒就皺了皺眉,而後失笑:“你知曉太多!道逍遙之名,葉軒早已不用。”
那臨時煉成之劍,只是輕輕的一揮,就將這無涯子的頭顱,一劍斬下。
而此時葉軒,已看向了四周。
二人之間的衝突,只不過是幾個呼吸,就有了結果。
此處那些脫困而出神境,都是愕然的望着。
似乎也是難以置信,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平時任意而爲,肆無忌憚的無涯子,竟然不是葉軒一劍之敵。
隨即各人的目中,就浮起了幾分忌憚之色。而後是毫不猶豫,各自飛遁逃逸。撕開了那因焚空之炎,變得脆弱不堪的禁陣壁障。往那虛空遠處,傾力逃遁。
葉軒對這些人,卻無絲毫興趣。冷眼看着這些人離去,卻是微微嘆息。
“蠢人!難道不知,這些無形之火,乃是陸家的焚世之炎?”
冥獄破碎,這些人以爲自己。就能逃得掉麼?
只有至高的焚空血脈,纔能有焚世真火。
若然是至境,這火焰威能。卻未免太低。早該將他們這些人,全燒化了纔是。
可這火,卻是真真正正。最巔峰等級的焚空神通!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陸家子裔,進階出了巔峰血脈!
如此大事,焚空陸家,豈能無至境聖尊在旁。
這時候逃,又能夠逃得了多遠?
不甘的仰頭望天,葉軒目中全是無奈之意。
真不愧是傳承數萬載的世族,才現出了幾分衰落之兆。
就有這等傑出後輩,驟然崛起,讓人絕望——
默默思忖。葉軒也略略感應了片刻。而後就把那口粗製濫造的劍器,掛在了腰間。往南面方向,踱步而去。
那是淵門所在,若他所料不錯。那個地方,應該是他唯一的生機所在。
他虛空踏步。頃刻就是百里地域。僅僅須臾,就到了那第八層淵門附近。
遙遙觀望,當發覺這距離淵門僅兩百里處,一老一少,正彼此對峙的二人時。
葉軒的瞳孔,就驟然收縮!
那老者分明是聖境尊者。葉軒卻望都未曾望一眼。
視線聚焦,全在那少年身上。
這個人,豈非是幾十日前,見過的那個少年?
那雙血眼,應是焚世血瞳不錯!
這位獨自闖入九絕死獄,四處尋母的少年,就是晉階焚空陸家,最頂階血脈之人?
此子是陸含煙之子,換而言之,他如今還未過三十之齡,此時也不過才仙境而已、當真是讓人意外,也真讓人慚愧。
又心中微動,面上微顯異色。
含煙之子?那就是當今焚空聖帝的嫡脈玄孫,更掌握至高焚世之血。
如此說來,他也當是整個焚空陸家的嫡長宗子,名正言順的聖庭第一儲君?
或者,或者可以——
這念頭剛一閃過,就又被複壓制下去。
目望着眼前,就在方纔剎那,那邊的氣機,略有變化。
而葉軒的目光,也轉而望向那紅袍老者。右手是不自禁,握上了自己的劍。
這個人,赫然是殺機已生!
此時的陸天青,正是在喘息。渾身上下,皆大汗淋漓,浸透重衣。
天人五衰,第一衰天人五衰衣服垢穢、第二衰頭上華萎,第三衰腋下流汗。
他此時此刻,卻竟是已現出三衰之症!
維持着這八層冥獄,不徹底傾塌。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法力真氣,此時此刻,則更是榨取着那寶貴的生命精元。
可依然是未能使這崩潰之勢力停下,反而己身魂念,在那無形之火的燒灼之下,不斷的潰退。
周圍處,一連串的咔嚓之聲傳來。一片片的時空碎片,正在崩解分離,碎散入域外虛空之中。
心中已再明晰不過,自己阻止不了。這片冥死獄,註定了要崩滅在即!
可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他陸天青,怎能毀在這裡?
是放開一切,立時逃遁?然則此域雖大,自己又能逃向何處?
失去了陸家,沒有了進階可能,也不過多活二百餘載。
子孫後輩,也多半要被他牽連,從此只能淪爲罪人奴僕。
目光一厲,陸天青狠狠地注視着對面。一切的源頭,就是此子。
那血紅之瞳,依然是漠視着他,帶着蔑視之意。
卻愈發的讓陸天青憤恨交加!恨不得將這焚空陸家,已經期盼了幾千餘年的焚世血瞳,挖下毀去!
等等,毀去?
陸天青的目光一動,然後是殺機再次暴增。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總之同歸於盡!
總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這讓他落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還能好端端的迴歸陸家。
做那第一儲君,下一任的焚空聖帝。欺凌自己的子孫!
這念頭一起,卻見對面的宗守,忽然無聲冷笑。
“你可是以爲孤,真奈何不得你?想要與孤,同歸與儘可對?”
陸天青微微一怔,此子居然了猜到自己的心思。
又再三確認,不曾有幻術臨身。就又嘿然一笑。這豎子此時,也只能逞口舌之利,用這些言語拖延。
任你前程似錦,在此死後,也不過一抔黃土而已!
再不猶豫。千萬道銀色絲線,從他袖內驀然勃發,往宗守方向飛射而去,
在那血瞳注視之下,一絲絲銀線被扭曲碎斷。卻又有更多銀絲,潮涌不絕。
陸天青此時忍不住,想要大笑出聲,神情歡快無比。
絕望可對?無奈可對!方纔的他,也是如此!
今日有這陸家第一儲君相陪赴死,他陸天青也算不虛此生!
可下一瞬。他就望見了對面血瞳之中,那憐憫譏誚之色。
轟!
一聲重響,陸天青的一雙膝蓋,竟是生生粉碎。挺立不住,在宗守身前突兀的跪倒。而那些銀絲,也在一剎那間,全數炸成了粉末!
一個無比威嚴的聲音,同時遙遙傳至。
“謀害聖庭第一皇儲!陸天青,你真好大的膽子——”
音質沉雄,有若堅鋼。碎聲而來。是浩大到可以將這裡一切,都全數粉碎的剛烈意念。
似乎是憤怒到了極致,周邊千百丈虛空,都在這音浪震擊之下,如破碎的浪花般散開。
這重壓之下,陸天青一口鋼牙,幾乎磨碎,口中更溢出了血色。
卻仍不住胸中那驚悸,口中失聲。
“焱元聖尊!”
這個聲音,這意念威壓,定是焱元聖尊不錯!
神情頓時一陣茫然,這位聖尊,爲何來的如此快法?
不對,此番之事,一開始就透着詭異。
這宗守血脈異變,覺醒焚世聖血,自己也是焚空陸家之人。
昔年排名雖低,卻是也是嫡脈之一。爲何全無所覺?
是不,非是無有感應。那血脈潮涌,逆溯的預兆,自己也經歷過幾次。
只是他一直,都不曾注意,未曾想過。
分明是見知之障!只能見,而不能知!
這意念在腦海中冒出,頓時所有一切阻障,都盡皆破除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焱元聖尊,非是從數百個世界外瞬時趕來,而是早就已等候在此!
可憐他陸無雙,墮入到這陷阱之內,而不自知!
那麼又是何人,在算計於他?
幾乎本能的,就想起了那個人名。
“絕焰聖尊!陸絕焰!”
一聲狂吼,從陸無雙的喉嚨中發出,聲嘶力竭,帶着刻骨之恨。
除了此人,再想不到還有其他,能使他中了見知之障,還不自知之人!
可笑自己,還曾憐憫陸絕焰,待那陸含煙母子殘酷。
卻未曾想,自己纔是那真正最可憐之人。
“爾當真可惱!不能照看這九絕死獄,明知焚世之血甦醒,必以一界爲祭。卻仍不警醒,任由我陸家第一儲君,在死獄中覺醒血脈,毀損這冥獄世界,此是爲一罪!”
那焱元聖尊的聲音,漠無感情的言着。平淡的彷彿不是在審判,而是在敘說。
陸天青則是心中冰涼,無奈的仰頭望天。
早就註定了,當那絕焰望見此子之時,他的命運,就已經註定!
從一開始,就墮入了陷阱之中。
宗守覺醒,多半是要依靠這冥獄禁陣之力。然則絕焰若是明言,在陸家而言,一個冥獄,也非是不可承受。
——這位聖尊,怕是在十日之前就已決定,欲取他陸天青性命!
然則此時,恨又有何用?
從此上望,可見那正碎裂中天空。卻依稀彷彿,能望見那絕焰,輕蔑的笑臉。
此時那焱元聖尊的聲音,仍在繼續。
“其罪之二,事發之後,不思彌補。憤恨之下,反欲謀害儲君!二罪皆不可赦!你可有言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