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晨,太陽照常升起,但氣溫卻降低了許多,北風帶來了更寒冷的氣流,幾乎要將整個大地都凍僵一樣。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河谷流域上的河面就能夠完全凍結起來,讓車隊能夠從冰面上直接通過,再也不需要困守在這個小城中。
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爬上了城牆,雖然沙盾城幾乎從未經歷過戰火,但軍隊嚴酷的紀律還是讓士兵不得不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中大清早的爬起來站崗。
只是當這個士兵揉掉了眼角的眼屎,打算隨便在城牆上找個地方撒一泡尿時,無意間向城外面看去的目光立刻讓他的動作凝固下來,眼睛跟嘴巴在過分的震驚下被撐大到了極限。
那是一支軍隊,就這樣悄然無聲卻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沙盾城的外面,找了一處背風的空地安營搭寨,屬於北森德蘭的軍旗高高聳起,在寒風下不停搖曳着豔紅的旗尾。
城牆上的士兵並沒有震驚多久,立刻反應過來出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聲,同時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責職,迅衝向了城牆上的箭塔下方,將那座自從建城之後就一直沒有機會正式搖動過的大銅鐘,猛烈的搖動起來。
生澀而刺耳的鐘聲,打破了沙盾城百年的寧靜。
北森德蘭軍隊的到來,就像是一把烈火,讓整個積雪的沙盾城都化爲雪水,然後翻滾沸騰起來。
沙盾城既不是戰略要地,同時也不是地處主要的交通於道上,是一處完全沒有名氣跟戰略價值的城市,因此哪怕洛倫索跟許多國家生過戰爭,跟北森德蘭生過很多次軍事衝突,這座渺小而自卑的城市從來都是被置身事外的,從來就沒有一個將軍或者士官會想起它來。
這樣一個毫無用處的地方。
從建城後的百多年來,除了早些年還會遭遇上強盜之外,沙盾城從未經歷過戰火的洗禮,城牆低矮,城門破舊,三百多個城防守軍與其說是軍團的士兵,倒不如說是普通的治安官更適合一些。
哪怕他們依舊保持着軍隊的編制,但一百多年都沒有經歷過戰爭的城防守軍,難道還能夠遺傳得到先輩的戰鬥力
就在北森德蘭軍隊出現的頭一天,除了派出斥候逃到河谷流域的十字刃軍團駐紮地報信之外,城防守軍都拿不出任何一個有用的方法來,甚至在北森德蘭軍隊還沒有任何的動作時,城防守軍中竟然就已經開始出現了投降的聲音,並且被有心人散播到整個沙盾城中,立刻引起了一陣巨大的恐慌。
這可不是前幾天殺人狂魔造成的影響所能夠比較的,比較那時候大多數人的思維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現在卻是嚴重關係到自身的安危。
在鋼牙鐵錘跟黑爪這些假冒軍隊的強盜團的努力下,現在兩國的平民都認爲敵國的軍隊都是殺人不眨眼,從來不留活口的惡棍。
因此當出現了城防守軍可能投降的謠言之後,憤怒的居民都洶涌到軍營的大門前,要求守軍強烈抵抗,絕對不能夠投降。
而恐慌的人也不止是沙盾城的居民,那些臨時被困住沙盾城的商隊也是哀鴻一片,他們爲了躲避鐵蹄平原上的交戰區域,特意繞道來到偏僻的沙盾城中,沒想到最後竟然還是被戰火給波及到了,若是沙盾城被北森德蘭的軍隊破了城,那麼損失最大的絕對會是他們這些商人,殺紅眼的軍隊可不管你是哪一國來的商人。
到了下午,甚至已經有商人開始聯合起來,打算出城跟北森德蘭的軍隊談判,花錢買平安。
就這樣,在北森德蘭軍隊出現在沙盾城門外的第一天,整個沙盾城就好像已經搖搖欲墜,平時裡被隱藏的矛盾似乎也在這一刻爆出來,一天的時間裡就爆了好幾次騷亂跟搶劫。
埃爾文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而給他帶來消息的人是雷克斯。
在聽完了消息之後,埃爾文沉默了一會,問道:“你不是說軍事衝突快要結束了嗎?”
“沒錯,是快要結束,但不是已經結束,這大概是北森德蘭最後的行動了。”雷克斯點點頭,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這一次北森德蘭軍隊的舉動,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同時也打亂了他原本的一系列部署。
“你這是狡辯啊”埃爾文嘆了口氣,然後才問道:“外面那支軍隊的規模有多大?能搞清楚他們的目的嗎?”
“大概是一支齊全的千人隊,目的還不清楚,不過根據我從鏡中人得到的關於前線的消息來看,北森德蘭在最近的交戰中處於弱勢,已經被洛倫索的軍團推進了邊境線內,如果這個時候教廷的敕令到達,那麼這場軍事衝突,應該是以北森德蘭的落敗而結束。”雷克斯說道,他已經接管了沙盾城的鏡中人據點,同時也不停在接收來自鏡中人各處的情報。
“那他們跑到荒山野外來於什麼?不會是來野遊的吧?”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不明白這支北森德蘭的千人隊不去前線增援,反而繞道跑到沙盾城這個偏僻的地方想要做什麼,哪怕他們把沙盾城攻佔下來,也改變不了前線的局勢。
“等等,你說洛倫索已經佔據了優勢,把戰線推進到北森德蘭的國境內了?”埃爾文忍不住問道。
“沒錯,確實如此。”雷克斯點點頭,這是他昨天才從鏡中人得到的情報,應該錯不了,“怎麼,你有什麼頭緒嗎?”
埃爾文並沒有直接回答雷克斯的問題,而是沉吟着敲了敲桌面。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在遊戲中,這一次軍事衝突的最終結果,是以洛倫索的劣勢而結束的,根據玩家的考察,好像是因爲洛倫索國內的政治局勢變化,因此纔不得不接受泰坦教廷的敕令,主動派遣使者求和。
埃爾文自付自己這段時間的行爲,對歷史進程造成的改變,應該還沒有影響到一場戰爭的局勢。
因此,在教廷敕令下來之前,洛倫索在軍事衝突上是處於劣勢的,並不是現在的優勢。
那麼這一次北森德蘭千人隊的異常行爲,就很有可能是改變兩國優劣勢對處的重要原因。
雷克斯見埃爾文低頭沉默着,便很識趣的沒有開口打擾,他這一次專門將消息來告訴埃爾文,也是想聽一聽他的看法如何,對於這個年輕人,雷克斯心中的招攬之意越來越濃厚了。
沒過多久,埃爾文就已經從遊戲中的蛛絲馬跡,結合現在從雷克斯情報中透露出來的消息,隱隱猜測到了一個可能性,他忍不住擡頭向雷克斯問道:“駐紮在河谷流域的十字刃軍團難道已經全部出戰了?”
雷克斯點了點頭,回答道:“應該是,洛倫索在邊境上投入的軍力一直不如北森德蘭,只有十字刃軍團而已。”
十字刃軍團雖然是精銳,但除了廣闊漫長的邊境線之外,還需要顧及到治安跟剿匪,還有守城的職責,這一次爲了在前線上取得優勢,只能夠將所有的軍力全部投入到其中。
“那麼問題就在這裡了。”埃爾文用手指用力敲了敲桌面,臉上浮現出得到答案的笑容。
雷克斯不由得皺了皺眉,腦海中好像聯想到什麼:“你是說……沙盾城?”
“對,沙盾城在軍事戰略中毫無價值可言,除了地理位置之外,它的背後的河谷流域,而那裡又駐紮着十字刃軍團,攻佔沙盾城完全得不到好處不說,還極有可能被十字刃軍團渡河反攻,完全討不了好,但是你看現在……”埃爾文說道。
雷克斯被埃爾文這麼一提醒,雙眼中立刻閃過一抹亮光:“現在十字刃軍團已經全部出戰,駐紮地中根本就沒有守備力量。北森德蘭的千人隊就算攻佔了沙盾城,也絕對不怕十字刃軍團的反攻。而且因爲河谷流域已經結冰的緣故,哪怕沒有船隻,也能夠直接渡河威脅到十字刃軍團的駐紮地,只要拿下那裡,就可以完全切斷整個十字刃軍團的退路。”
雷克斯越說越篤定,他雖然並不精通軍事,但在埃爾文的提醒下,也能很輕易聯想到北森德蘭這支千人隊的目的
“也不需要真的攻佔沙盾城或者拿十字刃的軍團駐紮地,只需要有這種可能,前線的十字刃軍團得到消息之後,絕對會放棄軍事衝突的優勢,立刻回守,這樣一來,北森德蘭的目的也就達成了。”埃爾文繼續說道。
而實際上在《神火》中的歷史恐怕也是如此,這支北森德蘭的千人隊繞開戰場來到沙盾城外,然後釋放出可能攻佔沙盾城並且威脅到河谷流域駐紮地的消息。
儘管他們未必會這樣做,但得到消息的十字刃絕對不敢拿退路來冒險,肯定會放棄前線優勢而回守,那麼早有準備的北森德蘭的前線軍隊便能夠藉此出擊,打忙於撤退的十字刃軍團一個措手不及,然後一舉扳回局勢。
雷克斯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已經通過了鏡中人間接管轄了整個城防守軍,現在已經知道了北森德蘭的目的,那麼就必須採取行動阻止他們。
原本只是抱着可有可無的態度來詢問埃爾文,畢竟埃爾文的表現已經足夠讓他驚豔了,而這種關係到戰爭軍事的情況,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戰術跟戰略教導,是很難從軍隊的行爲看出其中的意義所在。
只是雷克斯沒想到埃爾文光憑兩個消息就能夠這麼快就猜測出北森德蘭的目的,這已經觸及到雷克斯心中對埃爾文評價的最高上限。
雷克斯目光復雜的看着埃爾文,苦笑一聲說道:“我已經沒法對你評價什麼了,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我的建議。
“什麼?如果你還要我考慮幫忙那一件事那還是免了。”埃爾文還以爲雷克斯又要拉攏他幫忙調查終焉教徒,連忙擺了擺手,他這次幫助雷克斯猜測北森德蘭的目的,也是出於自己對這段歷史的好奇心而已,一想到就說出來了,完全沒有其他的想法。
“你不是泰坦教廷的人嗎,無論是北森德蘭還是洛倫索都是你們的勢力一員,無論誰輸誰贏應該都沒有什麼關係吧,你怎麼好像挺着急的?”
埃爾文見雷克斯沉默下來,連忙拉開話題。
“你說錯了埃爾文,正因爲如此,身爲教廷狩魔騎士的我,才必須竭力阻止戰爭繼續惡化下去,讓兩國邊境恢復和平。”雷克斯冷峻的臉孔在說出這句話時,有種大義凜然的味道其中,整個人好像都在閃閃光了。
“臥槽,你是行走在黑暗中專門處理骯髒跟邪惡的狩魔騎士,不是光輝聖堂騎士好不好,品行這麼高大上沒問題嗎?”雷克斯身上的閃光點差點閃瞎了埃爾文這雙勢利的狗眼。
“好吧好吧你厲害我佩服,對了,你不是還有一個消息要跟我說嗎?”埃爾文記得雷克斯上門的時候說有兩個壞消息要告訴自己。
“對,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
雷克斯也想起來自己來找埃爾文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打算告訴他:“格吉爾昨天晚上失蹤了,那位朱利爾斯小姐,還有布魯拜託我給你道歉,就昨天晚上在旅館中的事情。”
雷克斯還有一些細節沒有說,格吉爾不僅是失蹤了,而且還殺掉了一個扈從。
昨天晚上,埃爾文雖然最終沒能夠趁機除掉格吉爾,不過他信誓旦旦的舉動也成功引起所有人的懷疑,在埃爾文離開之後,艾茜麗雅跟布魯就安排兩個扈從監視着格吉爾。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半夜突然暴起傷人,一個被他擊傷,另外一個則是被他直接殺掉——那個倒黴的廚子兼職弓箭手的肯恩。
“你把事情都告訴他們了?”
埃爾文立刻挑了挑眉問道,不過他對這件事情倒是完全不意外,格吉爾的身份已經已經被他揭露出來,那麼就不可能繼續呆在車隊,不然早晚有一天會被現,還不如趁早下手。
至於對車隊的人,埃爾文現在是半點同情都沒有,這就是非要作死的下場。
“也不是,只是把看出來的一些端倪告訴了布魯,要不然他也不會明目張膽的派人監視格吉爾,至於那位朱利爾斯小姐……”雷克斯笑了笑,雖然沒什麼嘲諷的表情,但埃爾文還是從他語氣中感覺到一絲諷刺。
“那位朱利爾斯小姐一開始是不相信的,不過今天早上就特意找我道歉,她好像不太敢見你,反而拜託我給你道歉了。”
“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都是這樣,能夠拉下臉來道歉反而難得可貴了。”
埃爾文並不在意這些瑣事,他皺了皺眉,擡頭看着雷克斯,說道:“雖然我沒有什麼立場,不過還是姑且再說一遍,你這可是在玩火啊雷克斯現危險的苗頭就應該立刻撲滅纔對,放任自流最終只會引火而已。”
埃爾文很清楚,如果雷克斯真的打算限制格吉爾,就不會這麼簡單只是告訴布魯而已,也不會讓他輕易的從車隊逃掉。
他知道這位狩魔騎士一直在放縱格吉爾,想要藉此作爲調查終焉教徒的突破口。
埃爾文雖然對泰坦教廷沒有什麼好感,但雷克斯這個人還是挺對他胃口的,敢這麼玩的人最終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對誰也沒有好處,埃爾文還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放心吧,我自然有把握的。”雷克斯笑了笑,“現在最主要的事情還是外面那支北森德蘭軍隊的事情,其他的暫時不去管也應該沒關係。我可以給你透個底,等軍事衝突結束後,如果調查還沒有什麼起色的話,那麼我就會親自出手處理掉格吉爾,你放心吧。”
雷克斯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後就打算告辭離開,埃爾文盯着他,遲疑了一下,突然開口說道:“雷克斯,實際上那一夥人的手段無非就是挑撥離間,尋找一切機會引起動盪跟戰爭,你沒必要執着於尋找具體的罪犯,因爲這些人是處理不完的,你獨自一人的力量遠遠不夠,應該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
“謝謝你的提醒,我也清楚自己的力量不足,所以才希望你能夠來幫我。”雷克斯不放過任何可以拉攏埃爾文的機會。
埃爾文看着眼前跳出來的第十二個來自雷克斯的任務委託,無奈的說道:“這一點你還是放過我吧,我對這些事情真的沒什麼興趣,而且我差不多也快要離開這裡了。”
“不要忙着拒絕。”雷克斯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就如同他表情跟眼神一樣,“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再給我答案吧,就此告辭了。”
雷克斯留下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而蘇珊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走了進來。
“聊得挺開心的?”她說道。
“喂喂喂,他可是個男人,這你也要吃醋?”埃爾文瞪大眼睛問道。
“想死嗎?”蘇珊忍不住想要抽他一頓,“伊恩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回來,你知道他去哪了?”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埃爾文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面,“昨天晚上生那樣的事情,大概是不好意思回來見過我們吧。”
不過埃爾文想起格吉爾也一樣失蹤的事情,心裡面忍不住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念頭出來。
這表兄弟倆人不會一起私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