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匕城往後就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從地圖上可以看到這處名爲獨角馬牧場的平原上分佈着十幾座城市,一條條如灰色綢帶般的道路將它們之間串連起來,形成一個龐大的交通脈絡網。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河從平原上彎曲盤延,河岸兩側佈滿了小小的領地果園和各種規格整齊的開墾區。
嚴格來說,北森德蘭的人口分佈並不平衡,在這個國家的南方滿是密集的城市和一顆鳥糞掉下去就能砸到好幾人的龐大人口,而在北方這裡卻明顯荒蕪許多,大片肥沃的土地無人開墾——除了邊境線上黑蠻人的威脅之外,這裡遠離國家權力的中心,國王的命令也許還不如一個大莊園主好使。
因此許多領主私自佔據了大片的土地,卻讓領地內爲數不多的農民在閒暇時爲自己打理莊園和麥田,而放着旁邊一望無際的土地任由其荒蕪。
埃爾文和蘇珊一路往南,所見所聞都是這樣的情境。
兩人此時正共騎着一匹馬,從名爲野蹄道的大道由北至南往一座叫做黑珍珠賽爾的城市奔馳而去。
這個時候距離兩人從匕城外離開已經過去了七天的時間,追擊的騎兵並沒有找到埃爾文刻意掩蓋的蹤影,因此兩人悠閒的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去,踏上一條崎嶇的小道。
這七天內兩人還遇上了一夥不長眼的盜賊,雖然人數接近二十個,但大部分連甲胃都沒有,甚至還有拿着鋤頭當做武器,寫作盜賊讀作農夫的。
這夥盜賊被埃爾文三拳兩腳打得屁滾尿流,盜賊頭子也被打暈後丟到河裡面去了。
而最終的收穫是一身還算乾淨的衣服,爲數不多的錢,還有一匹明顯沒有什麼腳力的矮種馬。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就騎着這匹倒黴的馬,一路往南而走,穿過大半個平原和幾座城市,來到距離托爾斯港口城市也僅有兩天路程的黑珍珠賽爾。
之所以叫黑珍珠,是因爲這座城市的城牆由一種平原上特有的黑色石頭建築而成,遠遠看上去一片漆黑,就像被人在大地上抹了一把灰炭似的。
在遠遠看到黑珍珠賽爾的城門時,蘇珊就不樂意跟埃爾文繼續坐在馬上了,這段時間她是糾結了很長時間以及路上沒什麼人的緣故纔跟埃爾文共騎一匹馬,遇上人口較爲密集的地方她就沒好意思被人看見這親密的一幕。
埃爾文好笑的看着她,結果換來了一個白眼。
穿過石頭橋來到賽爾城門底下,埃爾擡頭看了一眼,只見高聳的黑色城樓上架着弩弓,迎風而揚的黑珍珠旗下面佇立着兩個穿戴着精良甲胃的士兵。
這裡已經離開了雄狼軍團的勢力範圍,屬於北森德蘭境內另外一個精銳軍團的駐地。
進入城內之後,路上來往的行人也跟着變多了起來,雖然還達不到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的程度,不過一眼看過去到處都是晃動的人頭。
埃爾文帶着蘇珊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一間物廉價美的旅館,兩人訂了一個房間,然後吩咐旅館的夥計送上一頓並不美味但分量十足的晚餐——現在已經是黃昏了,兩人至少需要在黑珍珠賽爾中休息一夜。
在房間內用完了晚餐,兩人又一同離開了旅店,來到大街上。
埃爾文將交完租房定金之後已經沒剩多少的錢袋子遞給蘇珊,然後伸手指了指身後旅館的招牌,笑着說道:“記住名字啦,等一會要是找不到回來的路,你就找個人問問。”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埃爾文終於知道女孩有一點點的路癡屬性,在太過複雜的地方就會迷路。
蘇珊紅着臉,恨恨地接過了錢袋子,然後打開一看,才用悶悶的語氣說道:“只剩不多了,你都給我幹嘛?”
“找個武器店補充一下弓箭,把翼弓修一修,要是還有剩下的你就看着辦吧,買個耳環項鍊什麼的,我剛纔見你不是對一間飾品店觀察很久了嗎?”埃爾文毫不留情的揭露了蘇珊剛纔的失態。
“哪有這回事?!”蘇珊氣得狠狠一咬牙,丟給埃爾文一個沒有任何殺傷力的白眼,然後才說道:“那你呢,你又打算搞什麼鬼?”
這段時間從匕城離開到現在,兩人的花費並不少,從盜賊手裡拿來的一點錢根本不夠用,不過每次到達一座城市,埃爾文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來一些足夠兩人花銷的錢。
剛一開始蘇珊還以爲埃爾文是通過見不得光的手段得來的,不太願意花,不過埃爾文再三保證這些錢來路乾淨,蘇珊才收起狐疑的心思。
“還能搞什麼鬼,當然是要賺錢養家啦,這可是作爲男人的責任啊。”埃爾文嘿嘿一笑,在蘇珊舉手欲打之前扭頭就跑。
蘇珊看着埃爾文離開的背影,突然臉紅紅的噗嗤一笑,然後把錢袋子藏起來,往街道的另外一邊走去。
兩人在旅館面前分開,先不說埃爾文跑哪去了,單說蘇珊獨自一人沿着街道一路往人羣多的地方走去。
路旁一間裝飾漂亮的飾品店吸引住了蘇珊的注意力,她隔着長街看了看店門口進出的一些衣着華麗的女人,又伸手摸着身上乾癟癟的錢袋,然後抿了抿嘴,把目光收了回來,繼續向前走。
街道的盡頭是一處市集般的小廣場,中間的蓄水池正高高噴涌出清涼泉水,在燈光下映照出炫麗的色彩,鋪着平整石板的廣場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檔,一眼望去熙熙攘攘都是逛夜市的行人。
蘇珊很快在廣場上找到了一間用幾根長矛作爲招牌的武器店,她小心翼翼的走進去,昏暗的店內充滿了一股木料跟鐵器的味道,一個背對着蘇珊的老人轉過身來,說了一聲“歡迎光臨尊貴的客人”然後伸手點燃了一盞油燈。
蘇珊對北方拗口的波特蘭語已經大概能夠聽得懂,否則埃爾文也不放心她獨自一人出來晃盪。
“你好老人家,我要買一些弓箭,還有修弓的工具。”
“這邊來。”
老人把蘇珊帶到一個架子邊,上面掛滿了十多個箭筒,還有幾個獸皮製造的箭袋。
蘇珊的眼睛立刻一亮,她更喜歡箭袋,但之前裝着破甲箭的箭袋遺失在匕城中,而沿途其他城市並沒有售賣箭袋。
“請給我這個。”
“好的,你的眼光不錯客人,這是軍用仿製品,箭袋三十個托爾(北方大6的銅質流通貨幣)箭一支一托爾。”
“這麼貴?”蘇珊咂舌,她以前在加斯頓邊境城市購買的弓箭都是屬於廉價品,一托爾能夠買三支。
不過蘇珊又想起埃爾文說過的話,南方多叢林,木料便宜到沒人要,而北方更多則是平原和沙漠,有時候好一點的木料比鐵器還值錢。
“這是恩澤爪蜥木的原料,韌度跟硬度都很出色,製作工藝精良,一托爾已經非常便宜了客人。”老人半閉着眼睛說道,語氣中透露出拒不接受砍價的意思。
蘇珊聞言一撇嘴,她非常喜歡箭袋跟製作精良的弓箭,但錢已經不多了,買完弓箭後可能一點都不剩,她還想給埃爾文買一雙保暖的皮手套。
女孩立刻萬分糾結起來。
另外一邊,跟蘇珊分開的埃爾文並沒有閒逛的心思,而是直接一路來到黑珍珠賽爾中的勝利者酒館。
勝利者酒館十二刻時營業,接待各種各樣的客人,但主要還是任務委託者,以及僱傭兵和冒險者,買酒只是附帶的。——換句話說,勝利者酒館就是俗稱的僱傭兵公會,或者叫冒險者公會也行,但它有一個統稱叫自由者公會,這名字寓意着自由和不受約束。
自由者公會並不是一個組織,很多國家和城市都有這樣的會所,它們幾乎是僱傭兵和冒險者到哪,它們就一路開到哪,但彼此之間並沒有任何關係。有時候一座城市裡會有四五座這樣的公會,因爲它更像是一個產業,就像酒館或者旅店一樣,只要你要錢要人脈,誰都可以開一間。
而自由者公會的作用就是一個平臺,給需要幫助者們提供渠道,任何一個遇上麻煩的人都可以到自由者公會尋求幫助,公會會對這件麻煩事情進行估價,然後收取費用,在費用中抽取一定比例的勞務費,然後用剩下的費用佈一個任務,交給樂意接受的僱傭兵或者冒險者去限時完成。
僱傭兵\/冒險者在接受任務之前還需要交納一定的保證費,因爲你一旦接受了這個任務,也就意味着別人無法接受,任務完成保證金就會全部退回,但還需要按比例交納勞務費給自由者公會。而無法完成的話,你就相當於浪費了這個任務的時間,保證金也要被沒收。
自由者公會就相當於一箇中間人,通過提供連通委託人和僱傭兵\/冒險者之間的渠道來進行獲利。
這顯然是一個相當暴利的生意,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是做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