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二樓,羅伊和費雯飛快地翻閱着資料。
而卡戴爾雙手環胸站在兩人身後,報以冷冷地注視。她要搞明白這兩個莫名其妙要看登記表的傢伙,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
“1256年、1257、1258、1259、1260……”兩人一共從十三摞資料裡找到了五張空白的登記表,正是最近這五年,每年一張。
“這麼說,失蹤者一共有五人,一年失蹤一個人。”羅伊朝費雯低聲說了一句。“獨特的規律,說明了絕不是巧合。”
“你們倆究竟發現了什麼?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
“卡戴爾老師,你一直負責保管入學信息,那麼你見過這幾張空白的登記表嗎?”
中年女人接過一張檢查了兩遍,眉毛快擰成一股繩,“這些紙可是特製的,一個學生就一張,價格可不便宜。我沒那麼浪費。不過也不能完全排除是我不小心塞進去的。”
“它們原本不是空白的……”羅伊解釋道,“記錄着某個學生的信息,可惜這些文字都被抹除掉了,連帶着所描述的那個學生也跟着失蹤。確切地說,是被兇手給帶走了。”
“你怎麼跟費雯一樣開始神神叨叨地?能有什麼的東西,敢在艾德斯博格這座上千人居住的大城市裡,神不知鬼不覺地拐走我的學生?麻雀幫都沒那個膽子。”卡戴爾反駁道,“除非你能拿出別的證據,否則,羅伊,你在敢我面前弄虛作假,就乖乖等着退學吧。”
“你要證據?那得再等會兒。”只有他一個人見證了衣服上記號的變化過程,無法取信於人。
不過他現在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主意。
“費雯老師……‘他’出現的最後一篇日記,具體日期是幾號來着?”
“這兩年我都把日記翻了幾十遍,都能倒背如流,”費雯說,“1258年10月4日,那晚,鮑勃喝醉酒打了我一耳光,我又氣又怕就跑到學校來,‘他’也跟了過來。”
“當時你和我還達成一致意見,‘他’應該是在10月4日到新年11月1日這個時間段失蹤的。”
今天是1260年10月7日,意味羅伊衣袖上的符號逐漸淡化的時間,即畫下這個符號的學生失蹤的時間,也是位於這個區間。
兩起事件都在這個區間,那就不能說是巧合。
羅伊思緒如電。
10月附近,光看這個單調的日期沒多大的意義。但再往後不到一個月,就是新年。
獵魔人世界的運行方式跟生命一樣,總是不停地循環往復。在這循環當中有八個魔力點。與這個世界的重要節日一一對應,包括新年(萬聖節),冬至、迎春節(聖燭節)、春分、五月節、夏至、收穫節、秋分。
越是靠近這八個晝夜,魔法的靈光就會越發強烈,越容易發生一些魔法現象和神秘事件。兇手選擇在這個時間作案,那麼它很可能是對魔力極其敏感的生物。
羅伊記下了第一句話:從1256年,兇手每年作案一起,作案時間靠近新年,極可能是對魔力敏感的生物:魔物或者有魔力天賦的人類。
第二句話:兇手會逐漸抹除失蹤者留在世上的大部分痕跡、包括身邊人對失蹤者的記憶,失蹤者親手書寫的文字、畫的畫、對失蹤者進行直接描寫的文字都會被抹除……
“費雯,我記得你在日記裡提過,你和家人,都不知不覺忽視掉了‘他’。”
“我想是的,
我要保證公平,所以絕大部分精力平均分配給學校的每一個學生,難免會忽視、冷落到他。”費雯俏臉滿是黯然,“而鮑勃是個老酒鬼,整天忙着找酒喝壓根沒功夫搭理他,母親神志不清,大多數時間沒法正常交流。”
“那麼,‘他’是個被所有人忽視的人……”
五個失蹤者……即便他們身邊人都被抹除了相關記憶,他們留下來的痕跡、文字都被抹除掉了,可他們的家人就沒有一個像費雯一樣察覺到異樣,來調查線索?
羅伊記下了第三句話:兇手選擇的目標可能是被所有人忽視的孩子……包括孤兒。
也許是出於某種神秘的篩選原則,也可能是兇手狡猾的本性顯露。
相比於備受關注的人,失蹤的如果是那些原本就老是被身邊人忽略的目標,那麼對現實世界的影響和改變無疑要小得多。也會更加隱蔽,難以被察覺。
……
羅伊將這三點結論展示給了費雯和卡戴爾,前者稍微驚訝,這些地方她早就注意到了,腦子裡一清二楚,但沒總結得如此具體和透徹。
而卡戴爾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不過仍持懷疑態度,“羅伊,這三條結論看起來挺嚇唬人的,但我還是那句老話,沒有證據就站不住腳。”
“沒準事實和你的推斷正好相反,壓根不存在什麼五個失蹤者。”
“證據……如果能把兇手找出來,那就是最好的證據。”羅伊呼了一口氣,“卡戴爾老師,我請求你先不要質疑我,暫時相信我。”
“兇手連續五年,每年接近新年的日子就出來,帶走卡戴爾之家一位受害者。”羅伊問,“你們有沒有一種感覺?”
“兇手就藏在學校裡面,”費雯俏臉一白,“快到新年的時候就跑出來行兇?”
“這不可能……”卡戴爾搖頭道,“整個學校的所有人,包括廚房的幫工,我都知根知底,我敢對雷比歐達先知起誓,其中絕對不存在兇手。”
“我沒說兇手一定是人,”羅伊已經將全校師生還有後勤人員觀測過了一遍,都是正常的人類,沒有刪除記憶的能力。“更大的可能性是某種棲息在學校之中的魔物。”
“你有頭緒了?”
“說不準,兩位稍等片刻。”羅伊的記憶裡並不存在符合結論的魔物。但並不意味着他毫無辦法。
他轉身出了房間,在走廊上轉了兩分鐘,然後從空間裡取出了雷索離開前留給他的那本筆記,重新進了房間。
筆記裡記載着草藥、藥劑、以及魔物知識,不過這半個多月忙於學習通用文字,他還來得及閱讀筆記。
“這是什麼?”費雯和卡戴爾不由投來好奇地目光。
“一位獵魔人大師留給我的經驗筆記,記載着各種魔物的信息,也許有我們要找的目標。”
隨後三人將整本筆記關於魔物的篇幅翻閱大半,羅伊越看越心驚肉跳,筆記中記載的魔物一大半他都沒印象,這個世界水比他想的更深。
在瀏覽了十幾種形態各異的魔物之後,某一頁,三人看到了這樣一篇描述。
“秋天的末尾,最適合獵熊的季節。我和瑟瑞特借宿在一座小山村。
那晚,窗外風很大,颳得我膀胱腫脹欲裂。我到院子裡撒了一泡尿,脖子上的吊墜突然開始震動,幅度很輕微,殘留的魔力不強,但毫無疑問,又有新的獵物在召喚着我,狩獵魔物可比狩獵灰熊有意思的多,尤其這種完全未知的情況,這泡尿就是我命運的指引。
我在那附近找到了一棵超過五百年的橡樹,樹上刻着一些意義難明的複雜符號……魔力便是源於此樹。
在依次嘗試阿爾德法印、伊格尼法印、孽鬼的糞便……等三十來種手段之後,我發現了食鹽和橡樹產生了化學反應。
橡樹根部痛苦地張開嘴,露出了一個深邃漆黑的樹洞。
我叫醒瑟瑞特,下樹洞大幹了一場。
蛇派的學徒,對,指的就是正在閱讀這段話的你,下面的內容不準跳過:
樹洞下面的魔物,我把他命名爲剝離者/獵童鬼/樹中惡鬼,外形是一個瘦長的類人生物,面容模糊、皮膚粗糙堅硬如樹皮,長着鋒利的毒牙和利爪,一旦被它咬中、手腳和神經會被逐漸麻痹。
配圖如下——
它的速度和力量與常人相仿,能夠快速再生,普通利器無法對它造成致命傷害。
但他畏懼火焰、食鹽、食屍生物劍油。
我和瑟瑞特將它迅速解決後,從樹洞裡掏出了總共十五具遺骸,第二日,我們與山村的民衆進行爲期半個月的交流, 大量調查後,獲得了關於這頭魔物的如下信息:
它大部分時間都在樹洞中沉睡,直到每年接近新年那會兒纔在魔力的異常波動下甦醒過來,獵食附近的生物。
它選擇的目標都是年幼的人類兒童,並且越是孤獨越合它口味。
它會用嘔吐物將失去抵抗的獵物全身包裹,直到獵物窒息死亡後再享用。它的嘔吐物還具備某種不可思議的奇效,能將獵物與現實世界的關聯逐漸剝離,獵物死亡則剝離完成。
獵物在現實世界中留下的絕大多數痕跡都會隨之消失,所有人都會忘掉那個可憐人。
這是一頭沉睡在古樹之下,吞噬被忽視之人的,被遺忘之鬼……
菜鳥,當你看到這篇記錄的時候,想必還沒通過青草試煉。如果要對付這個傢伙,記得針對弱點帶齊裝備、衣服穿厚點。如果能殺掉它,取走最值錢的舌頭,曬乾保存。
1204年10月6日,尼弗迦德,維可瓦羅行省,奧克斯寫於拜瑞山。
……
三個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
“這麼說,院子裡那棵角樹下面住着個東西?”卡戴爾一臉難以置信,說話的聲音沙啞得驚人。“還住了好幾年了,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毫無知覺?”
“試試看就知道了!”費雯握掌成拳,俏臉滿是堅毅和痛恨,“我記得,廚房還有不少鹽?”
羅伊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左邊衣袖上快要消失的標記。
那個他忘掉的人,也許還活着,要去嗎,菜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