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這片山林的主人的時候,隨從們恐懼的向後退了退,連李斯都被震懾了幾分。
那個男人身材魁梧,身着墨色玄服,卻有着一頭與年齡很不相稱的白髮,用一條黑色的頭帶縛住。他斜倚在石座上,右手食指輕輕地按在兩眼之間,微微閉着雙眼。
他的周身透着一股霸氣,一股屬於王者的霸氣,任何人見到他都有一種匍匐在他腳下的意願。剛纔的李斯等人便是被這股霸氣所懾服。
李斯恭敬地施了一禮:“在下是秦國的李斯。”
“否則你也不會活着見到我。”那是一種雍容不凡的語氣,一種傲視天下的語氣,他依舊閉着雙眼,沒有人能打破他的這份氣度。
“竟敢用這種口氣跟相國說話,放尊重些!”李斯的一名隨從仗勢質問,可他的話音剛落便倒下了,永遠也不能開口了。只瞧見那主人的劍已經回鞘,隨從的臉上有一條血痕留下,從額頭延伸到下顎。
“古時候的好習慣都已經被遺忘了,說過一遍的話偏偏有人不願意記住。”主人淡淡的看着天空,說道。
三位隨從“嗖”的拔出了佩劍,卻被李斯止住了。李斯道:“韓國一直是一個講究禮儀的國邦,這裡的規矩果然很大啊!”
李斯不愧爲李斯,即使在萬分危急的情形下,依然保持着冷靜。
“那個講究禮儀的韓國已經不存在了,是在三年前被秦國消滅的,這一點李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主人淡淡道。
林中鳥雀啾啾,可這位主人的話卻充滿着不易察覺的危險,還好來的人是李斯,正如這主人所說,換做別人,也許還不等見到他就已經躺下了。
而李斯也始終小心翼翼的應對着:“先生曾經是韓王駕前最爲出類拔萃的壯士,這樣的才能,如果只在這片樹林中沉睡,實在是有點太可惜了。”
“哦?是麼?”那主人已經把手移到了脖頸之處,斜斜的躺着,對李斯的話充滿了無盡的玩味。
“當今陛下是一位空前絕後的帝王。”李斯道。
“你說的是秦王嬴政?”主人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即使是一統天下的嬴政,也不能讓他動容,他的霸氣與地位無關,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度,任何一個王都無法與之相比。
李斯聽到主人的嘲諷,道:“現在天底下只有一個王,就是大秦的王,他的霸業之路纔剛剛起步,需要先生這樣優秀的人才共同來……”
李斯的一番遊說立馬被那主人打斷了:“你遠道而來,就是爲了這一番拜將封侯的陳詞濫調?李大人,讓人有點失望啊!你不過和天下人一樣而已,這也並不算是大錯,你走吧!”
對於一國之相的李斯來說,嬴政是一個可以讓他一展才華的明君,可是他忘了,他面前的這個人與他不同。“衛先生……”
他剛開口準備再試一次,主人再次下了逐客令:“有些話我不想說第二遍。”
這位主人姓衛,衛莊,原韓國人,流沙組織的首領,也是蓋聶的師弟,他的橫劍與蓋聶的縱劍正好相對。他身邊站着一位女子,如果慕寒天在這裡的話,一定會非常吃驚,因爲這個女子,就是弄玉。
衛莊淡淡着:“諸位,請把你們的同伴也一併帶走吧?”
李斯蹲下來看了看隨從臉上的傷口:“好可怕的劍法,可惜比起蓋聶的劍法來,還是隻能屈居第二。”
李斯說出這話的時候,衛莊的左手食指輕輕敲打着石座,似乎若有所思。
旁邊的弄玉卻沒有任何表現,好像外界任何事都與她無關一般。
“蓋聶。”衛莊緩緩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李斯的神色忽然一緊,對他而言,這是一次機會,卻也是萬分危險的機會。此時這林中有一種很微妙的氣氛,生或死,保持着微妙的生或死,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衛莊忽然放下支在脖頸的右手,睜開雙眼,直起了身子,淡淡道:“一個很難忘記的名字啊,這段時間,墨家活動頻繁籌劃着對嬴政不利的計劃,想必這也是李大人來找我的原因吧。”
李斯已經站了起來,他知道已經成功了,果然,蓋聶纔是衛莊感興趣的人。“當年衛先生一劍封喉,殺死墨家首領的事蹟流傳甚廣,墨家弟子至今對您聞風喪膽。”
衛莊又把手放在了眉間,恢復了那份帶着高傲的雍容。“這些年,他們在各地到處找我,就是想要殺我爲首領報仇。”
一旦讓衛莊產生了興趣,李斯就覺得好辦多了。“這次蓋聶的行蹤,與墨家有很多關聯。”
“蓋聶保護着的那個孩子是什麼身份?”衛莊淡淡道。
“一個不應該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李斯停頓了片刻,“我得到那個孩子,你得到蓋聶。”
“這是一筆交易,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任何關係。”衛莊高傲道。
衛莊算是答應了,李斯帶着隨從離開了。這趟拜訪可謂是心驚膽戰,與虎謀皮,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聰明的人都明白,老虎的弱點在於它太過自大,不允許有比自己強大的對手存在,李斯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衛莊站了起來,弄玉問道:“是不是要出發了?”
“無雙,蒼狼,白鳳,他們幾人現在何處?”而衛莊卻變得更加霸氣,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命令似的威嚴,他是王,流沙的王。
“我去通知他們集合。”弄玉看了一眼前面的遠山,“無雙就在離上黨三百里左右的深山中修煉。”
“讓無雙先去查一下。”衛莊道。
“好,不過,這次,我應該可以見到他了,到時候,我就會離開!”弄玉道。
“哦,你已經找到要找的人了?”衛莊問道。
“是的,他是墨家的人,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了。”弄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