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各自的想法

魔界規模最爲雄偉的城堡,名叫倫德瓦爾。

年輕魔王雷歐哈特所率領的現任魔王派,便是以此爲根據地。

這座城不僅是首要的軍事重地,更在新魔王登基後,負起政治中心的功能。

然而——現任魔王派的最高決策權,並不是由雷歐哈特一人獨掌。

這是由於樞機院——一羣堪稱魔界活歷史的高階魔族存在的緣故。

——在唯有明星皓月默默照耀大地的深夜。

雷歐哈特獨自一人,走在倫德瓦爾城鋪滿寂靜的走廊上。

每踏一步,冷硬的聲響就在那寬敞空間中反覆迴盪。

目的地,是位於倫德瓦爾城廣大領地外圍的西塔。

那是除雷歐哈特及其認可的人員外,誰也不得涉足的禁地。

轉入中央聯絡通道後,牆面由一整片巨大玻璃窗所取代。

在從旁探入的蒼白月光下,雷歐哈特拖着長長的影子繼續前進。

西塔入口前,他伸出右手進行靈子認證,開啓厚重門扉後隨即踏入塔內;再解開靈子及魔力波型皆需符合的雙重防護,啓動自動升降裝置,地面跟着浮現巨大的魔法陣。

下個瞬間,魔法陣支撐了雷歐哈特的雙腳,開始上升。

速度愈來愈快,但雷歐哈特的長髮及披風不曾因風壓飄動。

這是由於自動升降裝置啓動時,同時也張開了防風力場的緣故。

於是雷歐哈特閉上雙眼,在抵達目的地前開始冥想。

雷歐哈特今天——受樞機院之命,投入日前纔剛發掘的英靈,攻擊穩健派根據地,即從前的魔王城維爾達。

爲了搜捕前任魔王威爾貝特的獨生女,成瀨澪。

指揮官是曾經比雷歐哈特更接近魔王寶座的加爾多,而樞機院還以監察之名,派出高階魔族涅布拉。

——然而,維爾達侵略戰最後卻以失敗收場。

對於事情經過,雷歐哈特已經得到充分的報告。

如同樞機院派出了監察,雷歐哈特也爲防萬一,安插了足以信賴的夥伴——拉斯監視戰場,得以時時掌握最新狀況。

得知加爾多戰後遭敵方俘虜,他就令拉斯進行救援行動,並向穩健派提出決戰要求。

內容是,雙方在這倫德瓦爾城直接對決,一了百了。

雷歐哈特堅信,這是正確的選擇。

成瀨澪繼承自威爾貝特的力量,已開始覺醒。

慕寒天的戰力超乎想像,完全是碾壓加爾多。

其餘的幫手,也足以打倒路卡所整備的英靈隊。

拉姆薩斯首度親上戰場,就展現出一擊消滅高階英靈的力量。

此外——日前與雷歐哈特交過手的東城迅,據說也加入了他們。

儘管己方擁有壓倒性的兵力優勢,但用來對付他們太過浪費;就算差距大到最後必定能壓垮他們,妨礙雷歐哈特統一魔界的敵對勢力可不只穩健派一個,必須保留一定戰力。雷歐哈特率領的現任魔王派與拉姆薩斯統管的穩健派,只是當今魔界最大的兩派勢力,其他還有大大少少各種集團,不能不防。

更重要的是……

還有樞機院這些麻煩的毒根。那些老禍害纔是比穩健派更需要清除的障礙,必須儘可能避免多餘的犧牲或損耗。

對雷歐哈特而言,這場各派少數代表所進行的決戰,有兩大重點。

其一,這與大規模戰鬥不同,能將樞機院的介入壓到最低限度;也能降低像這次攻擊中,預謀趁戰況混亂倒戈暗算的可能性。

其二,以這種方式決戰,穩健派會比現任魔王派更有利。對於兵力處於壓倒性劣勢的穩健派而言,與其採取完全的總體戰,當然不如以雙方代表決鬥來解決紛爭。

說穿了,就是故意配合穩健派的弱項——然而爲了不再讓樞機院爲所欲爲,這也是必要的犧牲。若要找個最不容易被樞機院破壞的決戰方式,恐怕沒有更好的辦法。

因此,雷歐哈特做了這個抉擇,並趁救援加爾多時通告穩健派。爾後再利用影音水晶,錄下包含自身影像及聲音的決戰要求,以魔力波動於水晶表面留下正式印記,藉戰場上常用的傳令飛龍送往維爾達城。

此刻,這水晶應該已經到了穩健派手中,被一羣人鑽研其內容。

既然能將戰況推往有利方向,他們八成會答應。

這麼一來,總算是前進一步了吧。

這麼想的雷歐哈特睜雙眼,升降裝置也在這一刻開始減速。待裝置完全停下,眼前又是一扇厚重的門。

然而這扇門在視線水平的位置上,有個與其莊嚴雕飾極不相稱的色彩——一面愛心形狀的淺粉紅色木牌。木牌表面,以圓滾滾的可愛字體寫着:

“不敲門的話要打屁屁喔。”

雷歐哈特對着木牌淺淺一笑,遵照指示敲了門。

可是,沒得到門後該有的反應。

時間已晚,難道是睡着了嗎。

於是雷歐哈特再輕敲幾下,確定依然沒人應門後,悄悄地開門進房。

………………

威爾貝特,被譽爲歷代最強的前任魔王。

替如此偉大胞弟繼承志業的拉姆薩斯,正在其辦公室中,觀看雷歐哈特送來的影音水晶中的播放內容。

“顯像到此爲止。”

露綺亞見到雷歐哈特投在牆上的影像逐漸收縮後如此平聲報告,並開始默想。

白天受到巨大英靈襲擊後,穩健派與現任魔王派的現況產生了急遽變化。雷歐哈特竟要求雙方各派少數代表,進行多組一對一決鬥,作爲決戰的方式。

這其實還不壞。

儘管那是對方提議的決戰方式,可是對兵力壓倒性不利的穩健派而言,沒有條件打全軍出擊的大混戰;況且,雖然今天在刃更等人的協助下,成功抵禦了對方藉巨大英靈發動的突襲,士兵仍有爲數不少的死傷。

“所以,你想怎麼辦呀,拉姆哥哥?”

在露綺亞深入思索時,有個男子對她所敬愛的拉姆薩斯使用難以想像的稱呼,打破房中的沉默。

平時,露綺亞絕不許任何人對自己的主人不敬。然而她卻保持沉默。因爲她明白,那男子是什麼樣的人。

東城迅,前次大戰中人稱戰神的可怕角色。他曾與同有最強之名的前任魔王威爾貝特在大戰中交過手,而且戰況不分上下。由於這場戰鬥是秘密進行,沒有留下記錄。

而且……

露綺亞曾經聽母親雪菈說過,他們縱然立場敵對也仍英雄惜英雄,更在經過種種迂迴曲折之後,產生誰也無法挑撥的信任;據說威爾貝特會決定從人界撤兵、將大戰導向終結,也是他與迅結下的密約所致。

而迅與威爾貝特的關係,現在已由拉姆薩斯繼承。若這時露綺亞要指責迅的不是,未免太不懂事。

迅坐在拉姆薩斯正對面的沙發上,悠悠哉哉地翹腳吐青煙的模樣,有種不曾在任何男性身上見到的奇妙魅力。誓言效忠拉姆薩斯的露綺亞,當然是不會對他動心;可是受命服侍迅的女僕,已經有人爲他神魂顛倒。

“是非去不可了。”

這時,拉姆薩斯口中發出低沉的聲音。

“對方會特地提出配合我方問題的決戰方式,恐怕是有些非同小可的內情。就算那只是個陷阱,這種決戰對我們不算太壞。”

對於拉姆薩斯的想法,露綺亞沒有任何異議。甚至,她還期盼能在雷歐哈特改變心意、改行比拼兵力的總體戰前儘快答應這個要求。

“是啊,我想也是……對了,克勞斯老爺子呢?他對這件事說了什麼嗎?”

“克勞斯大人似乎是因爲派去現任魔王派臥底、當做王牌的屬下……拉斯背叛而深受打擊,自願負起敵方俘將遭劫而使狀況惡化的責任,表示在這次的決戰上,一切決策交由我們判斷。”

“拉斯就是化名瀧川的那個寒天的死黨吧,聽說他腦袋非常靈光……竟然在這時候被自己的手下襬了一道,看來賢老是真的老啦。”迅苦笑着唏噓。

“不過,事情本來就不會盡如人意嘛……像威爾貝特的死,也比當初的計畫早了兩年啊,而且連澪也跑回魔界來了。到底是哪裡判斷出差錯啦?”

“威爾貝特的死期會提早,是因爲穩健派裡作了蠢夢的人比預料多了太多緣故。”拉姆薩斯不假思索地回答迅的問題。

“至於……把澪叫來魔界,是因爲樞機院拱出來當新魔王的年輕人,比我們想像中更有號召力。”

“瞭解……嗯,那個叫雷歐哈特的小少爺,的確是滿有看頭的啦。”

迅一臉瞭然於胸地捻着下巴的邋遢鬚毛說道:“來這裡之前,我先溜進那邊的城裡看看他長什麼樣了,戰力是有兩下子,憑他的架勢,要冠上魔王的頭銜也是十二分地足夠啊。”

“他好歹是樞機院推來接魔王位子的。還以爲他們這次會找個對他們言聽計從的人,方便控制呢。”

“樞機院那幾個,大概是看到威爾貝特的影響力死了也沒消失,才怕得這樣搞的吧。要是連抗衡他們的能力都沒有,整個勢力都會被他拖垮……真是諷刺喔。”

聽了迅這麼說,拉姆薩斯沉默不語。

“不過呢,既然事情都要解決了,就表示即使那部分的計劃多少有點變化,也對整個劇本沒什麼影響吧。”

迅接着說道:“不談這個了,話說我到有事碰頭的地方去看過,可是沒有‘她’的影子……這部分也有變啊?”

“沒有,我也掌握不到她的行蹤。”

拉姆薩斯對語氣變得稍微認真的迅搖頭說道:“如果她真的想躲,就連樞機院也找不到……可是都這種狀況了,我不知道她爲什麼還不來找我們。”

這時——

“其實啊……我總覺得瑟菲雅妹妹的靈子反應,好像根本就不在魔界耶。”

一道稚嫩的聲音插入迅與拉姆薩斯的對話。轉頭一看,坐在沙發的迅身旁,不如何時多了個幼小夢魔——雪菈,端坐在那裡。

“母親大人……我不是奉勸過您好幾次,進拉姆薩斯大人的房間務必要走正門嗎?”

雖然雪菈和迅一樣,與威爾貝特有對等交情,但露綺亞對家人可沒辦法包容到那種地步。

“不要那麼嚴肅嘛。”雪菈搖着手安撫。

“你感覺得到嗎,雪菈?”

“我是不能保證啦……只能說是好女人的直覺吧。”

“你的直覺一向很準啊……”

迅胡亂搔着頭說道:“真糗,這邊也撲了個空……算了,總之處理眼前的問題先,不然就糟了。關於人家提出的決戰——你有什麼打算?”

“無論如何,都不能交給那些孩子。”

見到拉姆薩斯表情凝重地這麼說,迅嘆了口氣。

“拜託喔,拉姆哥哥……我那麼想直接動手也忍了下來,到這邊來找你們耶?你也幫幫忙好不好?”

“那個雷歐哈特的是比預料中強很多沒錯,但現在事情只能靠那羣小鬼來解決。要是我們傻傻跳出來,情況可是會退得比‘計劃’剛開始時還糟,根本不可能達到我們要的目標;況且,現在的你也沒那麼能打吧?而且慕寒天的那個計劃,真的沒問題嗎?”

“我相信他。而且就現在來說,除了寒天以外,其他人很難打贏那個雷歐哈特和他那些屬下,可是……距離決戰還有幾天時間吧?雖然很短,我還是能在他們到人家地盤去之前,用我的方法儘可能教一些——他們做得到的致勝方法。到時候再做結論也不遲吧?”

迅對堅持不讓步的拉姆薩斯這麼說,並歪嘴一笑,然後“嗚啊……”地打個呵欠。

“好啦,今天大概就這樣,我要去休息了。經過這一趟長途跋涉,實在是有點累。菲歐現在怎麼樣?”

“迅先生您帶來的孩子嗎?他應該正在客房休息。”

“那我也到那間房間睡好了,應該有多的牀吧?”

一聽露綺亞那麼說,迅就從沙發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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