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矇矇亮，樂未央帶着樂姑姑就去了警局。樂姑姑傷心地站不起來，她打算自己去來着，可樂姑姑無論如何也要一起去。按她的話說，去看他最後一眼。
樂未央知道姑姑心裡的痛苦，摻着姑姑就直奔警局。她心裡很亂，事情成了這樣，局面糟糕到她無法控制。最無助的這個時候，樂未央第一個想到的是文笙。現在她能夠依靠的只有文笙，在這絕望的時候，只有文笙能幫她。
在路上，樂未央給文笙打了電話。電話打了過去才發現，現在還沒到七點，可是想掛也來不及了。
“未央？怎麼了？”
文笙的聲音清明，一點也不像被電話吵醒的樣子。
其實他是換了地方睡不着，天還沒亮就醒了，打算起牀的時候，樂未央來了電話。這麼早來電話，文笙也有些奇怪，趕緊接了起來。
聽到了文笙的聲音，樂未央感覺心裡苦苦建築的圍牆瞬間倒塌了。開口聲音嘶啞。
“我哥死了，明明我昨天晚上還看到他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文笙聽了這話也愣了一下，過了一會，連忙要穿衣服走。邊穿邊安慰她，語氣柔和。
“別慌，別慌。你在哪？”
樂未央聽着，覺得這語氣像是哄孩子，可是心裡莫名安心。她抽了抽鼻子，對着手機說。
“我在去警局的路上，S市警局。”
文笙已經收拾好要出發了，聽到具體位置就衝出了門。他雖然對這裡不熟悉，但是車裡有導航儀根本不用擔心，他現在反而擔心樂未央。明明已經很難過了，爲什麼還要雪上加霜出這種事。
文笙想着，緊緊皺眉。他抿了抿脣，才說。
“我馬上就到，不要太傷心了。”
樂未央現在什麼也聽不進去，文笙的輕聲安慰，讓她有想哭的衝動。李陽死了，樂姑姑精神恍惚，一路上都沒有說一句話。樂未央不明白她做了什麼，或者前生是個罪大惡極的人，所以要讓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一個個傷心。
這麼想着，她感覺身上的血都倒流了一遍，說話一點力氣也沒有。
“文笙，你說，要是昨天我死死拉着我哥讓他回家，就不會這樣了吧？他也不會死，姑姑也不會這麼痛苦，我也不用這麼內疚……”
樂未央的語氣有氣無力，讓文笙心裡的擔心更濃。他心裡隱隱害怕，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樂未央讓他害怕，彷彿什麼都不在乎。可是，這本來就不應該是她承受的。
“你爲什麼內疚，這不關你的事，不要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
文笙聲音堅定，讓樂未央自己都相信是這樣。可是，她無法說服自己哥哥的死和自己一點關係沒有。
“可是……”
“沒有可是，不要想太多了。如果你怪自己，還不如怪我，是我放走了他。”
文笙快速地打斷了她的話。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不想看到她什麼事都往身上攬的樣子，明明那麼脆弱，卻什麼事都要抗。固執地讓人心疼，文笙不由得閉了閉眼。他有些怪自己，明明下定了決心保護她，現在她還是那麼傷心。
樂未央到了警局，樂姑姑硬是要自己認領屍體，樂未央根本拗不過。白布拉開的一瞬間，樂姑姑就哭着暈了過去。
冰冷的木板牀上的，正是李陽。他閉着眼睛，臉死一樣蒼白，並沒有明顯的傷痕，和平常一樣。這樣的場面，樂未央看着都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樂姑姑當然更不能承受。
警察說，李陽是心臟被刺穿，死得很快，沒有一絲活命的機會。周圍沒有攝像頭，而且時間太晚，很難找到目擊證人。警察說完，看樂未央臉色蒼白，緩緩嘆氣走了。
樂未央覺得自己雙腳都麻了，腦袋像針扎一樣疼。刺穿心臟，那應該死得沒有痛苦。李陽這麼多年，對她也不差，只是最近這段日子迷上賭博，一發不可收拾。事到如今，她只記得小時候李陽幫她打架，給她買吃的，所有的壞事，她都想不起來了。
人都已經死了，什麼事也都不算事了吧。
樂未央覺得頭好痛，幾乎快挺不住了，身體好沉。她晃了晃，一雙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站穩了，樂未央感覺腦袋也清醒了一點，她緩緩擡頭，看到的是文笙。他帥氣的臉上沒有溫潤的笑，眼全是擔心，眉頭也皺得緊緊的。樂未央不自覺就伸手撫上了他的眉心，看着他這麼着急，她很想笑着告訴他沒事，可是難度太大。
她現在只想哭，肆無忌憚哭出來。
樂未央一把抱住了文笙，不讓他看到眼淚，靜靜地在他懷裡哭，聲音很小。
文笙看着樂未央，目光專注。漸漸，他緩緩擡起手，撫上了她的頭髮。文笙當然知道樂未央在哭，這次他並沒有笑她，也沒有說衣服溼了來逗她。他現在反倒很希望樂未央能哭出來，哭得更大聲，更用力，這樣她會不會好受一點？
想着，文笙目光變得溫柔，撫着她的發，輕輕開口。
“哭吧，大聲哭，不要顧忌。所有傷心都哭出來，就會好的。”
似乎是這句話死了作用，樂未央不再顧及其他，哭聲漸漸大了。邊哭還邊說話，斷斷續續。
“文笙……我好難受。我……我對不起。真的，我對不起姑姑，也對不起你……嗚嗚，和我在一起的，都會變倒黴。”
樂未央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是腦子卻很清醒。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會倒黴，都會不幸，這麼久以來，都是。可是文笙，她捨不得讓他離開，即使知道自己會讓人倒黴，卻還是不捨得。
文笙聽着，只覺得這一字一句都在刺他的心。
“你是樂未央。長樂未央！怎麼會倒黴。你沒有對不起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會一直陪着你。”他說着，緊緊抱住了樂未央。“當初你陪着我走了出來，現在換我了。”
樂未央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她擡頭看着文笙，眼淚就那麼流了下來。她最幸運的事，莫過於此。
一切事文笙都安排妥當，樂未央沒有費一點力氣。她只在家照顧樂姑姑，現在她親人只有這一個了，姑姑很少和人來往，除了樂未央，也沒有人能夠照顧她了。
樂姑姑身體又變不好了，連李陽的告別都沒去。常常一個人呆着自言自語，樂未央看着樂姑姑的樣子，心痛卻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