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未央以爲姑姑很快就會好起來,她還有很多話想和姑姑說。她想要告訴姑姑,她遇到了很好的人,這個人一直陪着她,一直維護她,一直幫着她。可是樂姑姑的病情始終沒有好轉,樂未央只好全都嚥進肚子裡。
其實,樂姑姑的病情並不是沒有變化,只是不是變好,而是越來越壞。
她每天不是靜靜坐着不說話,就是一個人說個不停,樂未央怎麼勸也沒有用。幸好,偶爾樂姑姑還是清醒的,她清醒的時候總是哭。她常常拉着樂未央,淚眼婆娑地告訴她放棄自己,樂未央只是狠狠搖頭,忍着不讓淚流出來。
樂姑姑很是無奈,只是嘆氣。
“命苦的孩子,你從來沒有一天生活得快活過……我現在都這樣了,什麼也不能爲你做。你就由着我自生自滅吧,我總不能再拖累你了。”
樂姑姑聲音虛弱,卻異常地堅定。樂未央也是很堅決,她堅決不會同意。
姑姑照顧了她這麼多年,在文笙之前,她是唯一帶給她溫暖的人。命苦嗎?真的是,可是樂未央知道,她沒有那個時間去悲秋感懷,她現在哪有那個資格。
無論如何,放棄姑姑,她絕對不會同意,也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做。
樂姑姑看樂未央這麼堅決,知道自己勸不了,只是重重嘆氣,眼裡噙着淚。樂姑姑身體還是很虛弱,沒過一會兒就沉沉睡着了。樂未央看着姑姑的睡臉,在病牀邊坐了好久。
這個假期好難熬,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樂未央坐在醫院的長椅上,腦袋開始放空。正值暑天,就算是坐着也不涼快,風吹過來也是帶着熱氣,吹得樂未央心裡悶悶的。
她昨天把文笙打發了回去,因爲文笙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回去了。雖然文笙說他沒什麼事,可是震動的手機是不會說謊的。看文笙一臉自然的樣子,樂未央可說服不了自己。結果還是文笙拗不過她,說回去兩天就回來,不情不願地走了。
想到文笙,樂未央感覺心裡流過一陣暖流,她想她能面對這一切。
樂未央要起身回去,就感到手機在震。她心想應該是文笙,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對方說了話,卻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這聲音似曾相識。樂未央瞬間從頭冷到腳。
“樂小姐,你應該還記得我。”
對面男人略帶滄桑的聲音,就像是噩夢裡的事情,樂未央感覺渾身都被麻痹了。她當然不會忘了這個聲音,文朝,文笙的父親。
樂未央不知道爲什麼文笙父親會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偏偏是她最難過的時候。她實在不想和文朝討論什麼問題,否則她可不知道能不能控制自己。
樂未央深吸一口氣,語氣禮貌而淡淡。
“伯父,您好。我當然記得您,不知道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樂未央說着,就聽到對面嗤笑了一聲,語氣一如既往地高傲諷刺。
“伯父?樂小姐不要叫錯人了。”文朝語氣帶着嘲諷,頓了頓,“不過我的確找樂小姐有事。我現在就在S市,我希望能和你見一面。”
樂未央聽着,血都往腦袋上涌。文朝說什麼她不管,總之她不想去見面,要不然不知道還會有什麼鬧心的事情。她可不想再去招惹了。可沒等她開口拒絕,文朝冷冷的聲音就傳到了耳裡。
“樂小姐,你哥哥的案子還有很多疑點,想必你也知道吧。我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還有其他一些重要的事情。”文朝似乎很有把握,斷了一會兒,才說,“你姑姑的情況我也知道一些。其實只要我想知道,什麼都可以知道的。樂小姐想不想也瞭解一下?我會在‘二月雪’等你。”
文朝說完,不再多說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似乎說一句話都是多餘的,他已經把想表達的表達清楚了。
樂未央看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心裡亂糟糟的。她不知道該不該去,心裡告訴她,這又是個陰謀。可是這事關乎李陽,如果能弄明白,說不定姑姑也會好。
看來,不論是什麼理由,她都應該去一趟。
樂未央確定了心裡的想法,跑出醫院打了車就直奔‘二月雪’。二月雪是S市著名的豪華餐廳,以裝潢古典和菜式新奇而聞名。她想起了在文笙別墅看到的那輛瑪莎拉蒂,果然是有錢人,就這麼說一件事還要找個這麼好的餐廳,是怕配不上自己的身份?
樂未央搖頭笑笑,幸虧文笙性格不像他父親。
到了二月雪,樂未央付了錢就直奔大門。
二月雪的名聲不是蓋的,裡面裝飾得清新典雅不失華貴。她靜靜打量了一遍,還沒看清楚,就有人走了過來。那人說文先生邀請,就把她帶到了二樓雅間。
一進雅間,就看到文朝坐在主位上,面前是一桌豐盛的菜餚。似乎都擺上來好久了,都有些冷了,文朝卻一口沒動。
把樂未央送了進來,身邊的侍者就全都退了出去,房間裡只剩文朝和樂未央兩人。
樂未央靜靜站着,她看到文朝在仔細打量她,滄桑微皺的眼角,裡面那雙眼睛卻閃着精明。他看了一會兒,隨後微笑着,伸了伸手讓樂未央坐下,開口聽不出情緒。
“樂小姐來了就請坐。這桌菜有你喜歡吃的嗎?”
樂未央感覺莫名其妙,快速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樣式精美,色澤鮮豔,看起來就很有食慾,她沒吃飯就來了,現在看什麼都想吃。但是在文朝面前可不能丟了面子,她還沒搞懂文朝到底想做什麼。
“當然是有。文先生有什麼不妨就說吧,姑姑還在病房等我照顧。”
樂未央語氣淡淡,臉上是無懈可擊的笑容。這話應該讓文朝下不來臺,但是他明顯並不在意,似乎還笑了笑,沉沉開口。
“樂小姐性格真是爽快,怪不得那孩子喜歡你。”文朝說着,擡手指了指桌上的菜,“這菜多好,以前我心心念念想吃這種菜,想過這種生活。現在我做到了,甚至可以決定別人過什麼樣的生活……”
文朝的話讓樂未央一震,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立馬擡頭看文朝。後者卻只是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輕輕放進嘴裡,讓人摸不着頭腦。
突然,文朝把嘴裡的東西吐到了手帕上,一臉嫌棄。
“再怎麼好吃的菜也冷了,不好吃了。”文朝語氣帶着危險,轉頭看樂未央,“不妨直說,文笙若是這一桌的好菜,你是吃不起的。更何況,你要知道外在影響有多大,就像溫度一冷菜就不好吃,若是我做些什麼,你們之間完全可以成爲噩夢。”
樂未央被這一番話震驚了,臉色變得煞白,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沒想到文朝這次這麼直白,只可惜,她這次可是不會退縮的。樂未央想着,心裡也釋然,淡淡一笑。
“文先生若是想用這番話嚇走我,那就太小看我了。”樂未央說着,準備起身,“看來文先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那我就走了。”
文朝看樂未央要走,臉上終於有些怒火,開口略帶陰沉。
“樂小姐現在這麼說,那是不知道一些事情。”文朝說着,突然笑了笑,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個錢包,還有一些文件稿,輕輕丟在了桌子上。
“這是在你哥哥屍體十多米處找到的,是文笙的錢包,你不會不知道吧?上面有血跡還有你哥哥的指紋。你要是不相信,這裡有超市的監控圖片,買東西付錢的時候,文笙可沒拿出錢包。時間上也很吻合,是你哥哥死去的那段時間……”
“別說了!”
文朝的聲音樂未央聽着是那麼刺耳,她已經聽不下去了。她纔不會相信這些話,事到如今,除了文笙她誰都不會相信。而且,文朝的話有太多的疑點,她還不至於傻到相信的程度。
“你是說文笙殺了我哥?那不可能。而且你是他父親,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你會告訴我?”
樂未央感覺自己聲音都有些啞,說的話聲音很大,卻很不穩定。
文朝依舊是笑着,似乎對她這個反應不出奇,甚至擡手拍了拍掌。一點也看不出生氣憤怒的樣子。
他清了清嗓子,才幽幽地說道。
“當然不會,的確這什麼也說明不了,但是你就不想知道這錢包怎麼會在現場的嗎?”文朝說着,又從包裡拿出什麼,這次倒是很謹慎放在桌面上。
“不想知道也無所謂,全都是誤會也無所謂。樂小姐先看看這個吧。”
文朝的聲音那麼自信,樂未央不由得看桌面上那張請柬。大紅色,愛心,喜字,燙金的邊,做得那麼精緻的喜帖。這麼好看的喜帖,她現在卻連翻開的勇氣都沒有。她不知道里面寫了什麼,有可能是很壞的事情。
就算是逃避吧,她也不願打開。可惜文朝連一絲逃避的機會也不想給她。他緩緩打開喜帖,很珍視的樣子,把喜帖展開給樂未央。
幾乎連逃避的時間都沒有,上面的字穩穩地映進了樂未央眼裡。
她感覺眼睛都看不清了,牽動着神經都在痛,一下一下,上面的字刺激着她的大腦。
文笙,李蒂雅。
男主是他,可是女主卻是一個陌生的人。不是自己。
李蒂雅,早就知道的那個名字。文笙告訴她什麼都沒有,和她解釋很清楚的那個名字。現在卻穩穩地印在喜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