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如果你們不想在外面拉拉扯扯給人看笑話的話,可以跟在我後面,我會找個合適的地方,大家好好談一談!”用力甩開桑採青扒住自己的爪子,流雲惡寒的狠甩了幾下袖子,又細緻地拍了拍被桑採青抓到的地方,嚴肅的看向方少陵,咬牙切齒地說道。
每次見面都抱來抱去的,你以爲姐是百合嗎?流雲惡狠狠地再次瞪了桑採青一眼。
“你在前面帶路。”方少陵怪異地看着對自己氣勢毫不畏懼的流雲,半晌才說道。
“走。晚點再跟你解釋。”得到對方同意,流雲拉着張博涵離開河岸,向來路走去。
“我們跟上去。”看着流雲兩人離開的背影,方少陵皺了皺眉頭,淡淡的發話。
流雲慢騰騰地走着,故意停在賣臭豆腐的一個攤位前,見攤前正好沒有其他顧客,急忙對攤主說道:“來兩份臭豆腐。”
張博涵疑惑地看着她,扯了扯她的衣角,問:“你不是說要談事嗎?”
流雲假裝無意的瞟一眼身後因爲燻人的臭味掩鼻倒退的幾人,眨着眼睛說道:“談事又不影響我吃東西。再說了,跟那些腦子有毛病的人談事純粹是浪費時間。不過,我正好餓了,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允許他們跟我談事。怎麼樣?夠大方吧?”
“你啊!”張博涵好笑地颳了刮她的鼻子,看看身後跟着的一直喊喳喳的幾人,忽的收斂了笑意,“你真的不認識他們?”
“唉,我所有的秘密都快被你挖光了!”幽幽的看他一眼,流雲不由在心裡埋怨自己在他面前立場不堅定,完全藏不住事,“我和他們的事情自己解決,你先不要管。今晚回去我就把最大的秘密告訴你,到時候你就明白了。”說着她又哀嘆一聲,低頭細聲說道,“緣聚緣散,一切就看你的選擇了。”
“真的?”張博涵聽到流雲的話,就明白她是要把身世的秘密告知自己,眼睛立馬就亮了,心神激盪之下,對她最後的低語反而沒聽清楚。
過了幾分鐘,流雲付了帳,把一份臭豆腐遞給他,率先朝前走去。
她閒庭散步一般一邊走一邊吃,張博涵也學她慢慢踱步。
後面的幾人均心中不滿,但還是緊緊跟隨。
流雲拿起一根乾淨的竹籤,輕輕捅了一下張博涵的手臂,見他望向自己,又指了指後頭靠在方少陵懷裡柔柔弱弱的桑採青,試探的問道:“你覺得那個女的好看不?”
張博涵見她神色可愛,促狹地笑了笑,湊近她耳朵,飛快的舔了一下:“沒什麼感覺啊,長得妖里妖氣的。太太放心,我可不會移情別戀哦!”
“哼!色狼!”流雲轟地鬧了個大紅臉,攏了攏挎在肩部的皮包,徑自加快腳步,在密密麻麻的人羣中快速穿梭。
很快,她停在了一家酒樓門前。待其他人身影顯現,確定他們不會跟丟自己,她才迤迤然進了酒樓。
“我要二樓的一間包廂,菜嘛,就要一道七寶扎肉、一份叫花雞和一份老鴨湯。”
流雲點好菜,便進了定下的包廂。
待方少陵一行人走進包廂,就看見流雲一人愜意地坐在飯桌前慢慢嚼着臭豆腐。
沈流年性情衝動,見狀實在忍耐不住了,站在流雲對面一拍桌子,厲聲喝問道:“沈流雲,你到底想做什麼?耍我們很好玩嗎?”
張博涵這時也進了包廂,見那穿一身青色長袍的男子對着心上人咆哮,暗暗怒火中燒,坐到流雲身邊,瞪着對方大聲說教:“一個大男人,跟潑婦似的,對着女子大吵大鬧。到底是粗俗無禮的野蠻人,完全沒有教養,社會風氣都被你們給帶壞了。”
沈流年氣得臉紅脖子粗,梗着脖子瞪着張博涵。
桑採青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對着他搖了搖頭,轉向流雲,一臉誠摯地說道:“姐姐,你離家這麼久,大家都很擔心你。你不要任性了,快跟我們回去吧!”
而方少陵回憶着腦海中妻子模糊的面容,再仔細打量看起來靈動活潑、比記憶中的女人耀眼許多的流雲,示意武志強站在一邊,其他手下到門外守着,自己在流雲正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直擰着眉頭不說話。
這時服務員端着菜盤子走了進來。
流雲看都不看桑採青一眼,一面擺好菜餚,招呼張博涵吃菜,一面喚着服務員給茶壺添茶。
除了張博涵和方少陵,屋內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流雲無視他人,開始大塊朵頤。
等吃飽喝足,擦乾淨嘴巴和手指,流雲才施捨般地掃了桑採青和沈流年一眼,轉向方少陵,右手指着桑採青,怪音怪調的說道:“這位先生,她是你的小妾吧?我跟你說啊,她精神肯定有問題,你應該帶她去大醫院檢查一下,不要諱疾忌醫啊!我完全沒見過她,她卻非要說我是她姐姐,今後她再發病,把其他陌生的男人認作丈夫,你豈不是要戴無數的綠帽子?”有槍的就是老大。方少陵纔是真正解決事情的關鍵,流雲目前只想搞定他。只要他承認流雲不是原主,其他人就算反對也無濟於事。
方少陵正奇怪眼前的女子爲何與記憶中的妻子在行爲舉止方面天差地別,他懷疑這名女子可能並非沈流雲,但看着桑採青和沈流年自然的反應,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自己結婚前後才總共見過沈流雲寥寥數面,又沒對她上過心,只勉強記得她是個普普通通無趣木訥長得還不錯的大家閨秀,記憶中的面目早就模糊了,而桑採青和沈流年從小就和沈流雲朝夕相處,怎麼可能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
他曾經對沈流雲判斷失誤,把烈馬看成了綿羊,以爲她就算嫉妒桑採青也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哪裡知道他的疏忽竟然導致事情脫離掌控,新婚妻子跳河自殺,自己揹負了一個克妻之名。想到這裡,方少陵不由對眼前的流雲產生了一絲殺意。
不過他聽着流雲話中明晃晃的暗示,臉色逐漸發綠,卻又直覺這裡面有些蹊蹺。
難道她真的不是沈流雲?
方少陵暫且按捺下殺意,眉頭依舊皺得死緊。他思索片刻,還是乾脆決定先觀察幾人的反應,看看這其中到底有何貓膩,便只面無表情地坐在位子上,忍住沒發話。
不說方少陵思緒如何複雜,光說桑採青聽了流雲刻薄難聽的話語,臉上立馬就換了一副泫然欲泣、傷心欲絕的表情。
心疼桑採青的沈流年瞬間暴怒,指着流雲的鼻子就破口大罵:“沈流雲!你怎麼變得這麼惡毒!採青叫你回家是爲了你好,你不領情就罷了,怎麼可以侮辱她?巴拉巴拉……”
“真是一羣腦殘!”流雲憤憤地咒罵一聲,安撫住想要揍人的張博涵,不理會飯桌對面裝模作樣的桑採青和亂噴口水的沈流年,從皮包裡掏出了一副畫卷,慢慢展開,攤在方少陵面前,“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纔是你家夫人。我只是湊巧和她長得有些相似而已,你快把你家瘋狗牽走,不要讓他們再來打擾我了!”幸好剛纔突然想到了辦法,否則今晚說不定會死無全屍。
方少陵右手託着下巴,專注地看着畫像,腦海中妻子的相貌忽然就清晰了起來。
武志強在後面看了一會兒,彎腰附到方少陵耳邊,肯定地說道:“少爺,這畫中人確實是少奶奶。”
站在一旁的桑採青和沈流年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桑採青更是哀怨無比地望着方少陵和武志強。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名女子手中會有真正的沈流雲的畫像,而武志強也站在她那一邊。方少陵可是非常信任這位手下的。
將桑採青兩人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方少陵眼裡寒光閃爍。知道我記不清沈流雲的樣貌,想要擺脫我就找個長相相似的女人來濫竽充數,還表演得那麼真實,看來我對你們真是太寬容了!
他左手規律地敲擊着桌面,忽然擡頭凌厲地看了流雲一眼:“你爲什麼會有她的畫像?她現在在哪裡?”
流雲見方少陵這種反應,心裡鬆了一口氣。她果然賭對了,方少陵雖然愛着桑採青,卻不會傻傻地任由桑採青矇蔽他。總算沒白瞎了自己那幅好畫作!
那幅畫作是她前幾天畫的。她雖然於繪畫一道不太精通,但簡單的素描還是努力學過的。當時她困坐家中,心緒不佳,把玩小梳妝鏡時,靈感突至。她鋪好紙張,握着畫筆,全神貫注地將原主的面貌描繪下來。畫完後一看,那幅肖像圖竟是難得的形神兼備、生動傳神。因爲只有二十釐米寬,捲起來放到皮包裡也很方便,她出門前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鬼使神差般的將畫作放入皮包,沒成想竟然正好能用上。
流雲面色不改,老神在在地靠坐在椅子上,睜眼說瞎話:“這是一位落魄的青年畫家送給我的。我起初見畫中人與我有些相似,以爲是那個畫家不經我同意偷畫我,便想要把畫作搶過來。可是後來畫家告訴我,畫裡的女子是他路過一個叫青城的地方時救的,與我並非同一個人。聽那畫家說,那名女子長得花容月貌,性子純善,見老人在路上摔倒了還會主動幫忙攙扶順便送回家,見他生活窮困潦倒,爲了報恩把身上的首飾全部當了,把錢給了他。可惜她後來又自殺了。據說是因爲家人容不下,夫家又厭棄,她自覺沒有顏面存活於世。畫家把她埋葬以後,爲了紀念她,便畫了這幅畫作。因我與她長得有幾分相似,畫家覺得我與畫作有緣,就送給了我。對了,她的名字叫沈流雲。”
流雲講得頭頭是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完全讓人無法反駁。衆人皆聽得呆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桑採青,她雙目垂淚,哀痛萬分地對着流雲哭叫:“不!怎麼可能?姐姐只是失蹤而已,怎麼可能會死呢?你騙人!你明明就是姐姐!”
沈流年反應也十分劇烈,他瘋狂的搖着頭,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
他第一眼看到流雲的時候,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姐姐,但爲了採青,他還是咬牙把戲演了下去。誰知她會忽然爆出他親姐姐已死的消息。
按理說,眼前的女子應該是不認識姐姐的,而她話中透露的信息分明是正確的,難道姐姐真的已經……
方少陵則點點頭,算是接受了流雲的說法。
如果沈流雲真的已經死亡,他自然是不願意平白找個假冒的沈流雲回去佔據正妻之位,阻礙自己追求桑採青。
他覷了眼流雲,心裡盤算着怎麼叫手下暗中把她帶回去安置。
眼前的女子雖然不是他的髮妻,但既然長相相似就斷沒有任由她流落在外的道理。再者說,她長相確實絕麗,人也還算有趣,做他妾室倒也差強人意。
流雲得到了方少陵的肯定,以爲事情即將解決,心裡十分暢快,渾然不知危險的臨近,只自顧自地盯着糾纏不清的桑採青,聲音陰測測的說道:“喂,女瘋子,你連自己的親生姐姐都認錯,非要找我這個冒牌貨回去佔了她的身份地位,難道就不怕她今晚從陰曹地府爬回來找你算賬嗎?要知道,今天可是中元節哦!”
桑採青面色又明顯地白了幾分,身子也有些搖晃。
她晃了幾下,似認命了一般,扶住桌角,不再繼續嚷嚷了。
沈流年總算回過魂,身子擋在桑採青面前,對着流雲不客氣地發問:“我姐姐的墓地在哪裡?”
流雲諷刺地瞥他一眼:“喲,認清現實啦?不知所謂的瘋狗,連自家姐姐都認錯,還有臉在我面前晃盪,真是不知羞恥!”
沈流年額上青筋直跳,卻依然直勾勾地望着流雲。
“我又不是那畫家,她也不是我親姐姐,我怎麼知道她葬在哪裡?”流雲高擡下巴,輕蔑地看他一眼,“那畫家我根本不認識,你找我詢問那可真是問錯人了!”說着流雲又啐了他一聲,嫌惡地看着他,“她會自殺還不是被你們這些人逼的?害死人後再假惺惺的給人收屍,真是善良喲!”
“博涵,我們回去吧!跟瘋子呆一塊兒這種事情真不是人乾的!”
流雲收起畫作,拎好皮包,指了指桑採青和沈流年,對方少陵說道:“大少爺,我已經把知道的全部告訴你了,你今後可要管好自己的家事啊!我這個外人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攙和進去了!”
方少陵挑眉看着她,沒有說話。
真是冷豔高貴的大少爺!流雲在心裡腹誹。
見他沒計較自己的無理,她暗暗放下心來,拉着張博涵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門外扛着槍的士兵攔住了兩人。
流雲扭頭靜靜地看向方少陵。
方少陵做了個手勢,門外的士兵便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