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走了?”流雲驚訝地看着前來與自己道別的林月玲, 心中不由自主的涌起幾分惆悵。
林月玲靠在書桌邊,不捨地環視流雲書房的每個角落,似乎要將這個記錄了自己與友人諸多快樂回憶的地方刻在心底:“大嫂懷孕五個月了, 哥哥說要小心一點, 不能出任何意外。現在日本人越來越囂張, 大家也都全面抵制日貨, 經常與日本僑民產生衝突, 咒罵、打架、械鬥,甚至於破壞和暗殺,縱火與爆炸,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上海也不安全了。哥哥覺得定居香港纔是長久之計。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日本人……”竟然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了嗎?九一八事變纔過去三個月,沒有幕後黑手的推波助瀾, 事態怎麼會惡化到這種程度。流雲只知道一二八事變是明年發生的事情, 卻不知道原來這麼早日本就開始尋釁鬧事了, 恐怕是爲了製造事端作爲進攻上海的藉口吧?流雲皺了皺眉,思索一會兒才說道, “我朋友和事業都在這裡,目前日本看起來還不願與英美等國撕破臉,租界應該還是安全的……我先留在這裡。”最重要的是,直覺告訴自己,只要不靠近日租界, 留在上海租界不會有危險。
見好友說得在理, 林月玲只好放棄勸說, 叮囑道:“那你最近出門要小心點, 外頭鬧得越來越厲害了。”
“嗯。你們也要注意安全。”
站在門口, 流雲望着林月玲離去的身影,忽然感到無比的寂寞。
朋友們紛紛離去, 蒙家人召喚,今天上午徐慧珍也走了,不知道最後身邊還能剩下幾個人。也許孑然一身才是自己最終的歸宿。
“噠噠噠噠……”沉穩的腳步聲有韻律地響起,流雲怔怔地轉頭,入眼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吃飯了嗎?”李麟熠站在流雲面前,臉上有些侷促。雖然他想在對方表現得十分鎮定,但裝得再像也改變不了他見到對方就心情激動的事實。
低沉的聲音輕輕地敲擊在心湖上,帶起一片片分明的漣漪,流雲呆呆地望着對面高大的身影,心裡猛地冒出一股巨大的衝動,想要抱緊眼前這個男人,永遠不放手。
怪不得人們常說,女人是種感性的動物。她這一刻竟然體驗到了一眼萬年的心動。
被流雲火熱的眼光驚住,李麟熠不安地提高了音量:“流雲?”
淡淡的疑惑讓李麟熠的聲音去掉了飄渺的外衣,迴歸了真實。
流雲兀地驚醒,狼狽地垂眉斂目,聲音裡帶着來不及掩飾的驚悸:“啊,沒事。你回來啦?今天順不順利?”
李麟熠神色怪異地看着她,眼中滿是直白的擔憂:“你不舒服?”
“沒有啊,挺好的,噢,我想起來了,鍋裡的飯快熟了,我得馬上去瞧一瞧,走了啊!”看到對方關心自己,流雲心情有些慌亂,隨口瞎編幾句,飛快地揮了揮手,迅速躲進了家門。
靠在門板上,流雲右手使勁按壓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嘴裡泛着悽苦。
自己真是瘋了,竟然想要跟他在一起。
先不說兩人之間身份的巨大差距,光是自己心裡的坎就邁不過去。
雖說自己平時看人的眼光挺準的,但經歷過與張博涵的那一場愛情,自己已然不敢相信愛情。畢竟,一旦涉及愛情,男人的承諾與保證通常都是要大打折扣的。
更何況,世上誘惑衆多,即使自己現在相信李麟熠,兩人的愛情又能走多遠呢?
既然不能保證對方一輩子不變心,那又何必自討苦吃,一頭扎入愛情的漩渦?
就這樣將愛深埋在心底,做一輩子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