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點,焦城大樓餐廳。
掛掉陳益電話的顧景峰,端着早餐來到餐桌前坐下,身後跟着的是莫建同和邱成泰他們。
近桌和遠桌那邊,也坐滿了焦城大樓的其他工作人員,這是調查組來到焦城後,大家的第二頓早餐了。
昨天一切都很和諧,彼此交流很正常。
正常的聊天,正常的彙報工作,不過有些人的心,卻一直懸着。
顧景峰細嚼慢嚥,他不說話也沒有人先開口,某一刻,他擡眼看向賀世忠,又微微轉頭看向邱成泰,聲音響起。
“輝生集團,你們聽過嗎?”
此話一出,在場大部分人吃飯的動作霎時停頓,餐廳內落針可聞,靜的有些可怕。
賀世忠笑着打破沉寂:“當然聽過,輝生集團是我們當地著名的企業,業務拓展到了海外,對焦城的經濟發展和人員就業做出了很大貢獻啊。”
顧景峰哦了一聲:“輝生集團的負責人叫什麼名字?”
賀世忠看了邱成泰一眼,說道:“好像……叫武德山吧?”
顧景峰邊吃邊說:“他這個人怎麼樣啊?”
賀世忠道:“他我還真不瞭解,負責這一塊的人是老邱,老邱啊,你和顧組長彙報彙報。”
聞言,邱成泰開口:“我見他的次數也不多,評價的話……挺有手段的一名企業家吧,早年就是街上擺攤的,後來賺夠第一桶金之後創辦了公司,發展至今。”
顧景峰點了點頭,道:“那他的兩個兒子呢?”
邱成泰遲疑:“他的兩個兒子……我還真不瞭解,顧組長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了?”
顧景峰微微一笑,緩聲道:“武德山有一個兒子,叫武澤,是做娛樂行業的,做的也挺成功。”
賀世忠和邱成泰停止吃飯,看着顧景峰等待下文。
顧景峰繼續開口:“昨天晚上啊,我帶來的陳益陳隊長查封了皇利,逮捕了武澤,帶走的違法犯罪嫌疑人滿打滿算,足足裝了三輛大巴車。”
叮噹!
聲音落下,餐廳裡有筷子落地的聲音,氣氛更靜了。
賀世忠和邱成泰亦是變了臉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們自然已經知道陳益這個人,也知道對方被顧景峰帶來是幹什麼的,卻沒想到動作這麼快,第二天就展開了行動,而且行動對象還是武德山的兒子。
鬧出的動靜,不小啊。
顧景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說:“陳益給我打電話,說昨天晚上一腳差點沒把武澤踢出腦震盪,自請處分,你們說這個處分我是該給還是不該給啊?”
“賀先生?”
賀世忠勉強一笑:“這……這個……呵呵。”
顧景峰轉頭:“邱先生?”
邱成泰訕訕:“陳隊長這麼做……應該是有道理的,我覺得是正當防衛吧,寫個詳細報告……也就行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莫建同擡了擡眼皮,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景峰笑道:“這樣啊,好,那我就讓他寫個詳細報告吧,如果有違規的地方,我一定嚴肅批評。”
“話說回來,武澤身上這麼不乾淨,還真是丟了他父親武德山的臉啊。”
“一個當地的知名企業家,兒子居然做着犯罪的勾當,這是教育上的失敗啊。”
“我很好奇,怎麼陳益剛來焦城就把人給抓了,焦城以前幹什麼去了?”
不少人額頭上冒出冷汗。
果然,昨天的和諧都是假象,陳益顯然已經彙報了什麼東西,讓顧景峰的怒意有了爆發的徵兆。
賀世忠努力措辭想要解釋:“顧組長,這件事……”
顧景峰打斷:“還有啊,陳益向我保證說要交上來一個名單,現在名單上有了第一個人,伱們想知道是誰嗎?”
賀世忠臉色微變。
顧景峰呵呵笑道:“是誰我就不說了,免得倒了你們的胃口,大家繼續吃飯吧,今天的早餐還是很可口的,我很喜歡。”
“希望啊,再過個十天半個月,我還能和在坐的每個人,一起共進早餐,也希望陳益陳隊長的名單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名字。”
此時莫建同也吃完了,將筷子往餐盤上一扔。
哐當!
聲音不大,但是在安靜的餐廳內,顯得那麼清晰,那麼刺耳。
壓迫力,充斥在場每個人的心臟。
此刻,某位男子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痛苦之色閃過,捂着胸膛從椅子上滑落,暈倒在地上。
周圍人嚇了一跳,連忙上前。
“洪主任!洪主任!!沒事吧?”
“怎麼了怎麼了?”
餐廳騷動起來。
“快叫救護車!”
顧景峰這邊,餐桌周圍的人看了一眼收回視線,沒有人說話。
而顧景峰更是連看都沒有看,拿起筷子吃完了剩下的早餐。
莫建同冷哼一聲,記住了此人的名字。
賀世忠和邱成泰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坐立不安。
調查組的威壓開始顯露,他們也這才發現,真正可怕的不是一直板着臉的莫建同,而是眼前這位笑容不斷的顧景峰。還有幾個人手開始哆嗦,已經無法正常吃飯了,爲了掩蓋緊張,他們佯裝吃完,將餐具放下。
每個人的表情,每個人的反應,被調查組的人其他人盡收眼底,秋後算賬。
這頓早餐,很不平靜。
……
武家別墅門口,下車的武勇慌慌張張的衝進大門,在豪華的客廳裡找到了武德山。
“爸!武澤被抓了!”
聞言,正在寫字的武德山手臂一顫,龍飛鳳舞的字有了巨大偏差。
他猛地擡頭,質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武勇迅速說道:“具體情況不清楚,只知道昨天晚上陳益帶特警包圍了皇利,不止是武澤,裡面所有人都被帶走了,足足裝滿了三輛大巴車,分別押送到了各分局和市局,連夜進行突審。”
“負責此案的人叫顏哲,市局偵查大隊的。”
聽着武勇的話,武德山臉色越發難看,最後將手中的毛筆扔在宣紙上,怒聲道:“我早讓他關掉皇利關掉皇利,他就是不聽,現在怎麼樣,出事了吧!”
武勇沉聲開口:“爸,陳益這小子動作太快了,才第二天就逮捕了武澤查封了皇利,看架勢是要敲死武澤的案子啊,怎麼辦?”
武德山:“怎麼辦?我知道怎麼辦?!帶人去和他們火拼嗎?!”
武勇低下頭。
武德山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現在馬上帶律師去市局看看情況,我隨後就到!”
武勇:“好!”
待武勇離開後,武德山來到書房打開抽屜,拿出另一個手機撥通號碼。
“喂?是我,武澤的案子怎麼回事?”
……
“不知道?你跟我說不知道?!昨晚怎麼不通知我!”
……
“什麼?變相架空?!他懷疑你了?你……好了好了別說了,先這樣吧。”
簡單的幾句話,電話掛斷。
武德山站在原地皺眉思索良久,最終還是沒敢繼續打電話,當務之急,需要搞清楚武澤現在是什麼狀態,逮捕罪名又是什麼。
另一邊,武勇帶着律師火速趕到了市局,直接找到顏哲要求見武澤。
“見武澤?”顏哲冷哼,“不好意思,武澤涉嫌多起重大刑事犯罪,此刻正在審訊當中,等審完了,定案了,你們去看守所找他吧。”
武勇臉皮抖了抖,看向身邊的律師。
律師剛想說話,就被顏哲打斷:“停!我不管你說出什麼大道理,我不想聽,也聽不見,麻煩你們馬上離開這裡,否則的話,我就要請你們出去了。”
“提醒一下,這裡可是市局刑偵支隊!”
話音落下,幾名警員上前,虎視眈眈盯着武勇。
調查組的陳益已經下令,那他們自然是要聽從顏哲的調遣,焦城再大,也大不過帝城,大不過調查組,大不過顧景峰。
“姓顏的!你……”
“聽不見,也不想聽,趕緊走。”顏哲揉了揉耳朵。
武勇:“你特麼……”
他習慣性想要罵出來,但最終是忍住了,深深看了顏哲一眼後,轉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靠在柱子上抽菸的陳益叫住了他:“武先生,久仰啊。”
武勇腳步停頓,猛地轉頭,對方啥時候冒出來的?
他看過照片,知道這是誰。
“陳隊長。”
相對於武澤,他情緒更爲內斂,也更加危險。
陳益笑了笑:“難得有一個認識我的了,我說呢,不能這麼看不起我啊,好歹縣官不如現管,會經常見面的人得提前認識認識。”
武勇冷聲道:“爲什麼抓武澤?”
陳益:“有罪,所以抓。”
武勇:“什麼罪?”
陳益:“這件事你可比我清楚,還用問我嗎?”
武勇臉色一沉。
兩人對峙之時,門口有車輛停下,武德山下車快步走了過來。
看到前方的陳益和武勇後,他眼神眯起,腳步變慢。
“哦?武大老闆也來了,稀客稀客。”陳益笑着開口。
武德山慢慢踏上了階梯,三人呈三角形站立。
秉承見面遞煙的“原則”,陳益摸出煙盒:“兩位,抽菸嗎?”
武德山看了一眼,淡聲道:“陳隊長客氣了,我身體不好,現在已經不碰煙了。”
陳益哦了一聲:“挺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