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確實值得思考。”說話的是耿建清,“寧城案倒也罷了,想要安全的綁架受害者,把她弄暈是最好的辦法,但是陽城案兇手已經有了足夠的作案條件,他完全可以像帝城案一般,對受害者進行襲殺。”
“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選擇了使用三唑侖。”
“陳益,你是提出問題的人,能給出合理的推斷嗎?”
陳益開口:“如果兇手這麼做是有目的的,那麼就和掠奪有關,剛纔秦隊提到了掠奪性強迫症,兇手殺害三名受害者是想從她們身上得到什麼。”
“具體得到什麼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據此分析,兇手三種截然不同的作案准備,是不想破壞掠奪對象或者創造掠奪對象。”
“陽城案,受害者蔡雯雯必須處於昏迷狀態。”
“寧城案,受害者畢雪蘭必須處於清醒狀態。”
“帝城案,受害者夏青文必須處於清醒狀態,或者昏迷和清醒都可以,兇手省去功夫直接選擇清醒。”
這番話比較深奧,讓此案動機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謝雲志沒有聽懂,耿建清和秦河也是皺起眉頭,清醒和昏迷,有什麼區別嗎?
“有最後結論嗎?”耿建清問。
陳益回答:“沒有。”
耿建清倒也不失望,深入去揣摩連環殺手的犯罪心理,不是隨便動動腦子就可以的,需要某種線索作爲契機,刑警也不是神仙。
“有猜測嗎?”他多問了一句。
這次陳益沒有給出否定回答,略微遲疑後,說道:“猜測和情緒狀態有關吧,在清醒的時候被殺和在昏迷的時候被殺,情緒狀態肯定是不一樣的,面對不同的作案對象,兇手可能需要受害者有不同的情緒反饋。”
耿建清看向秦河與謝雲志:“其他人覺得呢?”
秦河開口:“除了受害者情緒,也許還和兇手作案時的狀態有關,襲殺的時候比較憤怒,在倉庫和日租房裡的時候相對平靜一些,比較有耐心,想看着受害者慢慢死去。”
“或者……兩者都有。”
聽完秦河的話,耿建清總結:“也就是說,兇手選擇年輕女性作爲殺害對象,是希望得到心理上的反饋,但我們無法得知具體是什麼。”
陳益:“這是肯定的,還有一個小問題,陽城案中,兇手爲什麼不繼續使用七氟烷呢?”
秦河提出可能:“只有少量,已經用完了?”
陳益不置可否:“也許吧。”
此案想不通的點實在太多,若兇手每一步的行爲都存在目的,那他的心理可就太複雜了,需要足夠的線索才能去分析。
衆人聊了一會後,耿建清及時中止:“好了,今天是第一次會議,但不會是最後一次,專案組成立,先把我們剛纔所聊的問題落實,陳益,你現在馬上開始調查工作,兩天之內我要看到結果,專案組其他人員你自行安排。”
陳益:“是,耿局。”
……
離開省廳後,陳益返回市局擬定了專案專查人員,卓雲留給了何時新,秦飛、林辰、江曉欣等人加入專案組,不必參與隊裡其他案件的調查工作。
陳益馬上分配任務,全面走訪開始,蔡雯雯的人際關係一個都不能漏掉。
邱文姝的油畫工作室是走訪重點,陳益親自帶着秦飛來到了工作室所在地,並見到了老闆邱文姝。
邱文姝看起來很年輕,但和化妝有關,陳益捕捉到了對方眼角的魚尾紋,實際年輕估計在三十五歲左右。
她穿着時尚,頂着髮帶染,很前衛很青春的一個女人,氣質活潑,典型的人老心不老,搞藝術的大多都這樣。
見面地點在畫室,有不少人正在提筆勾勒線條,完成屬於自己的傑作。
“警察?”得知陳益身份後,邱文姝頗爲莫名其妙,疑惑對方來歷,“有什麼事嗎?”
陳益客氣道:“想和邱女士聊聊蔡雯雯,方便嗎?”
邱文姝:“蔡雯雯出什麼事了嗎?”
陳益:“出了點事情。”
見得陳益不願告知,邱文姝沒有追問,放下畫筆將兩人帶到了有座椅的吧檯。
“兩位警官喝點什麼,威士忌?”
陳益:“邱女士不用麻煩了,我們簡單問幾個問題就走,而且工作期間我們不能喝酒。”
邱文姝笑了笑,她有酒窩頗爲可愛,看起來又年輕了好幾歲:“行吧,警察同志辛苦了,就是規矩太多不自由,您請坐。”
搞藝術的都比較隨性,圈子窄,和普通上班族是沒有共同語言的。
“謝謝。”陳益坐了下來,問道:“我剛纔來的時候沒看到有教室,你們不搞繪畫培訓嗎?”
邱文姝給自己倒了點酒一口乾了,回答:“我們工作室暫時不搞培訓,主要是創作和交流,根據計劃,可能明年或者後年纔會加入培訓課程。”
陳益:“不搞培訓,收入來源從哪裡來?”
邱文姝笑道:“我們不談收入,大家追求的是名氣,當然,有名氣自然就有了收入,我們行業一幅畫可是能賣到幾千萬上億的。”
陳益點了點頭,每個行業都有底層和頂層,藝術圈也是如此,不過兩極分化比較嚴重,要麼撐死要麼餓死。既然工作室沒有繪畫培訓,那麼在省廳會議所討論的關於繪畫老師的問題,恐怕希望不大了。
希望不大,不代表沒有希望,兇手以什麼身份出現在陽城,現在誰也不知道。
“你們工作室有很瘦的男人嗎?”陳益問了一句。
邱文姝奇怪:“很瘦?多瘦?”
陳益:“一米八以上,一百二十斤。”
邱文姝:“這麼瘦啊,沒有。”
陳益:“你和蔡雯雯關係怎麼樣?”
邱文姝:“很好啊,她雖然在銀行工作,但夢想就是成爲一名畫家,可惜家裡不同意,她也只能在閒暇的時候來這裡玩玩,還別說,她水平挺高的。”
陳益:“工作室沒有和她存在矛盾的吧?”
邱文姝聽出了不同尋常,忍住沒有問,回答道:“大家有着相同的愛好,來這都是交流繪畫,我沒聽說過矛盾,也沒見過誰和誰吵過架。”
陳益:“她有男朋友嗎?”
邱文姝:“沒聽她提起過。”
陳益拿出一張便籤:“上面的地方,她是自己去的還是你陪她去的?”
邱文姝伸頭看了看,指着其中幾個地方道:“油畫藝術館我和她去過,水玉畫廊也去過,只有這個公益畫展我沒去,公益畫展上的畫都比較浮誇,我不是很喜歡,尤其是抽象派油畫,和我的創作理念不符。”
陳益收起便籤:“蔡雯雯喜歡抽象油畫?”
邱文姝:“以前不喜歡,最近兩年挺喜歡的,警官您可能不知道,畫作類型和本人的性格有很大關係,蔡雯雯自我意識和創新能力很強,思想獨立,有很高的藝術素養,這樣的女孩最後一般都會漸漸喜歡上抽象畫。”
陳益問:“她畫過嗎?我在她家裡沒有看到類似的畫作。”
聽到這裡,邱文姝再傻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終於忍不住了,表情凝重道:“警官,她到底怎麼了?”
陳益:“和你想的一樣,她再也不能畫畫了。”
聞言,邱文姝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作爲好友,她心中升起難以名狀的悲痛,思緒開始混亂。
“怎……怎麼會……”
喃喃自語中,邱文姝下意識轉頭看向畫室角落,那裡有一副人物畫。
順着邱文姝的視線,陳益也看過去,剛纔被擋着他沒有在意,此刻發現上面畫着的是蔡雯雯。
身穿淺褐色上衣,橙色絲巾圍在脖前,頭髮略微有些凌亂但掩飾不住她的優雅和清純,反而有種灑脫美。
這幅畫,氣質上和陳益之前所瞭解的蔡雯雯有很大不同,給人感覺一看就是搞藝術的,身上有着訴說不完的故事。
正是這個女孩,昨天躺在了翠平花園日租房的牀上,喉上動脈被人刺穿,失血多過而亡。
盯着那幅畫看了一會,陳益對蔡雯雯有了新的瞭解。
“她暫時沒有真正進入抽象畫領域,還在嘗試階段,所以並未留下畫作。”邱文姝低聲回答了陳益剛纔的問題。
陳益問:“這是什麼時候畫的?”
邱文姝嘆了口氣:“去年秋天,她很喜歡這幅畫,我也很喜歡,一直放在那裡。”
陳益:“誰畫的?”
邱文姝:“我,我擅長的就是肖像。”
陳益收回視線:“畫的很棒,簡直和照片一樣。”
邱文姝閉上雙眼低頭:“再棒也沒有用了,這個消息……很難讓人接受,雯雯是一個很文靜的女孩,怎麼會遇到這種事?上天不公。”
陳益等了一會,繼續問道:“之前在藝術館和水玉畫廊,蔡雯雯有沒有認識過新朋友?”
邱文姝搖頭:“沒有,我一直跟她在一起,我們的關注點只有畫。”
陳益:“工作室所有人的名單可以給我一份嗎?”
邱文姝答應的很痛快:“行,我現在就給伱寫,稍等。”
等待過程中,陳益來到那副人物肖像畫前,和蔡雯雯清澈的眼神對視。
她臉上沒有笑容,能讀懂的,只有對藝術愛好的追求,她內心肯定是快樂的。
“可惜了這麼一個女孩啊。”
這幅畫對陳益的觸動很深,想到對方被兇手刺穿喉嚨,他微微握起了拳頭。
身旁,秦飛臉色有些難看,有夢有靈氣的女孩慘死,他現在非常想見到兇手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