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益離開了齊衛海的公司。
有收穫,但是不多,至少在秦飛看來是這樣子,但陳益內心在想些什麼,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下午,市局。
武勇的位置終於再次出現,是通過天網監控鎖定的,而不是手機定位。
據何時新所說,武勇的手機他判斷應該是隨身攜帶,但定位信號時強時弱,偶爾還會徹底消失,所料不錯的話,是屏蔽干擾。
“反定位技術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只要想做,是很容易實現的。”何時新解釋了這件事。
通信科,陳益微微仰頭看着大屏幕,說道:“真跟我們玩上諜戰了,把所有位置標一下。”
“好。”
何時新操作電腦,很快,偌大的焦城地圖上,光點閃爍,一部分密集,一部分稀疏,中間還有面積不小的空白。
陳益掃了一眼:“放大,連線,往更遠的地方虛線延長。”
何時新地圖放大,紅色的線條彼此相連,虛線交叉點最多的地方,是市區外圍的鄉鎮村子,比老城區還遠。
“右上角繼續放大。”陳益開口。
何時新繼續放大地圖,顯示出了幾個村子。
這是高清衛星地圖,只要存在必然能看到。
“好像沒有類似倉庫的地方,很正常。”何時新看了一會,說道。
陳益沒有說話,視線放在其中一個村子上。
“長留村,那是武德山的老家吧?我記得資料是,確定一下。”
何時新迅速調出武德山的詳細資料,點頭道:“沒錯,他的老家確實是長留村。”
陳益:“把長留村繼續放大。”
何時新滑動鼠標,整個村子的格局按照不大不小的比例盡收眼底。
有平房,有瓦房,有二層小樓,和其他村子差不多,但還是沒有發現類似倉庫的地方。
陳益思索了一會,轉身:“我出去一趟,繼續盯着他們。”
何時新:“行。”
陳益離開通信科路過辦案大廳,秦飛跟了上來:“陳隊,去哪啊?”
陳益邊走邊說道:“我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了,去協助老何把工作做好。”
秦飛:“是,陳隊。”
陳益離開市局開車往郊區趕去,在武德山已經心亂驚慌的前提下,任何巧合都不能當做巧合。
武德山的老家是長留村,而武勇這兩天疑似在長留村逗留,這其中怕是有點問題。
不管事實如何,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能放過任何可能,但他不準備直接進長留村,而是去它附近的村子先側面瞭解瞭解。
之前敲山震虎已經可以了,現在要避免打草驚蛇,一切行動需慎重。
開車一個多小時,車輛拐進了一條限寬水泥路,只能通過小型車。
路況很差,地面上坑坑窪窪到處都是裂縫,車速已經快不起來了,這應該就是禁止大型車駛入的原因,可惜晚了,路已經壞掉。
陳益也不着急,慢悠悠開着,不時打量四周。
有板材廠,有養豬場,有養雞養鴨場,期間還看到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鞋廠。
這裡不是長留村,而是昌黎村,很有底蘊的一個名字,從隨處可見的廠子看,這個村子發展的還不錯,村民的就業問題不必擔心,平時種地的間隙,還能打工補貼家用。
晃晃悠悠顛簸了十分鐘後,陳益開車到了村頭。
他把車輛隨便在附近空地一插,停車開門。
村頭的大爺大媽組成了村裡的最高情報中心,陳益的目標就是那裡。
年齡越大的人,知道的東西越多,年輕人很少會了解某些不爲人知的往事。
陳益摸了摸煙盒,確定夠之後,大步來到村頭。
有坐在那裡抽旱菸的,有陪孫子玩耍的,有拄着柺杖笑容滿面聊天的,大概十幾人。
他們有的自帶馬紮,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霸佔了爲數不多的平滑石頭。
每當有人經過,這些老人的視線都會跟隨許久,讓路過的人頗爲尷尬。
片語之間身敗名裂,這八個字可不僅僅是調侃。
這些大爺大媽閒着沒事,天南海北的胡扯,想象力極爲豐富,經過這裡還真需要勇氣。
“剛纔那是老劉家的孩子吧?都二十七了還沒個對象,得給他張羅張羅啊。”
“張羅啥啊,這孩子不正幹,前幾天還聽說他和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親嘴,那女的年紀都趕上我閨女了。”
“啊?那不差輩了啊。”
“所以說不正幹啊,別張羅了,這孩子廢了。”
“哎……你說這事整的。”
剛剛靠近,陳益就聽到了此番對話,當即覺得有些好笑。
人家就是路過而已,十秒鐘的時間從老劉家的乖孩子,直接變成了廢物,落差很大。
關於這件事的真實性,怕是有待考證。
老劉家的孩子?可憐啊,你的名聲算是完犢子了。
見得又有一個年輕人過來,所有大爺大媽齊刷刷轉頭,那平靜中帶着審視的目光,連陳益都升起一絲落荒而逃的慾望。
“呵……呵呵。”
陳益乾笑,心想我又不是伱們村的,我怕個毛啊。
“這孩子長得真俊,哪個村的啊?”不等陳益說話,其中一位老太太率先開口,她彷彿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陳益敷衍了一句:“隔壁村,隔壁村。”
他下意識遠離了那些女性,向坐在石頭上的幾位老大爺靠攏,蹲下的同時掏出煙盒。
“今天天氣不錯啊,抽菸抽菸。”
陳益將煙一一遞了過去。
老大爺不認識這種煙,直覺上感到很稀罕,眉開眼笑的接過,偶爾嚐嚐也是好的。
只要你會抽菸,不論年齡,香菸就是拉進彼此關係的第一步。
點燃香菸後,幾位老大爺看陳益順眼了不少。
“小夥子,哪個村的啊?”
陳益胡編了一個。
“哦……”
之前抽旱菸的老大爺哦了一聲,放下手中煙桿:“怎麼到我們村了啊,來找人還是等人?是談了個姑娘在我們村嗎?”
他估計是受到了那些大媽的影響,三句之內不離談對象。
細細想來,聊年輕人除了聊談對象之外,也沒啥可聊的了,其他的又不懂。
在哪上學?在哪工作?賺多少錢?他們不關心。
陳益笑道:“我在這等個人大爺,不是對象。”
老大爺又哦了一聲,說道:“那你有對象嗎?”
陳益:“……”
“有了,大爺。”
說完,他佯裝看了一眼北方,轉移話題:“長留村那邊聽說發展挺不錯啊,不少人賺到錢了。”
這句話純屬胡謅,強行尬聊。
老大爺抽着香菸,樂呵呵道:“有的人賺錢容易,有的人賺錢難啊,像我們這樣的,一年下來能賺個萬八千就算好的。”
“長留村那邊……這幾年確實有錢了不少,聽人說經常有轎子進進出出的。”
另一位大爺開口:“可別提長留村了,排外的很啊,都不讓進,以前還能去買點特產貨,現在是買不着嘍。”
陳益問:“爲什麼不讓進啊。”
大爺回答:“誰知道呢,可能是做什麼生意發了財,不想讓別人知道吧,也正常,我要是賺了錢,我也不讓別人知道,悶聲發大財啊。”
旱菸大爺調笑:“老李頭,就你還發財呢,年輕的時候去廠子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後來蓋了個養豬場,剛買來豬仔就讓人家把養豬場給推了,賠了老多錢,到現在還是一個窮光蛋。”
老李頭瞪眼:“你好?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早年幫人取名賺了點錢,生了四個孩子都不帶把,我至少有倆兒子吧?”
旱菸大爺如同被揭了短,勃然大怒:“都什麼年頭了還重男輕女,我有四個閨女我驕傲,年年給我送的菸酒到死都用不完啊。”
老李頭戳穿:“那你還抽旱菸。”
旱菸大爺啞口無言,臉色漲紅。
陳益暗歎,這四個女婿也一般啊,不說多孝順,最起碼菸酒得長供。
果然,農村重男輕女還是有道理的,思想不僅侷限於老一輩,還有村裡年輕的女孩,覺得嫁了人就算改了姓,責任感薄弱。
換做兒子的話,肯定更加上心,當然這只是相對的,小棉襖這個詞也不是白來的,女孩心思更細膩,這主要看個人。
總體來說,偏遠地方還是更依賴兒子。
“女孩挺好的,我就喜歡女孩。”陳益打圓場。
他說的是真心話,確實喜歡女兒。
聞言,旱菸大爺找到知音:“你看你看,還是年輕人懂,老李頭你懂個啥。”
陳益頗爲無奈,本來在聊長留村,結果話題直接莫名其妙偏到了生男生女。
“大爺,長留村是什麼時候開始排外的啊?”陳益將話題帶回。
旱菸大爺說道:“改了名之後吧?我記得是。”
陳益:“改名?以前叫什麼名字?”
旱菸大爺笑道:“你算是問對人了,當時改名的時候我還去湊熱鬧了呢,我就是幹這一行的啊。”
“以前叫武家村,裡面姓武的人很多,後來商量着改名,商量了很久也沒個結果。”
“什麼清酒村,杏花村,柴北康村,幸福村,八門倉村,大舍村,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最終敲定了長留村,也還不錯吧,可惜不是我取的,不然能賺一筆。”
老李頭笑道:“白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