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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東從小生活在農村,受到濃厚鄉土氣息的薰陶,餘東的父親是一個畫匠,給一些祠堂、大戶人家雕樑畫棟和畫一些年畫,餘東受到父親的英雄也是酷愛畫畫,尤其愛花鳥畫。個人推崇八大山人、齊白石、黃賓鴻、張大千等人畫作,個人鑑賞能力很強。
齊白石可以說是近代最了不起的國畫大師了,沒有之一,其畫、印雙絕,近代以來無人出其右,書法也獨樹一格,隨其治印之法,有一股濃厚的金石味。
白石老人一生畫畫無數,卻是書畫市場上的領頭羊,拍賣價一直處於不斷攀升的狀態,其價格一直是市場上最高的,沒有之一。
這幅《鐵吾將軍圖》的珍貴程度無需贅述,餘東一生不能說鑑寶無數,但也有是看過好東西不少了,但是此時在這幅畫作面前也難免戰戰兢兢。
餘東將卷軸鋪開,一股馨雅、清淡的墨香撲鼻而來。
純水墨的畫作,整副圖就這麼一隻碩大的螃蟹,橫行的姿態躍然紙上,這樣的構圖在一般人眼中不能說好看,反而是很彆扭。也正是這種彆扭和螃蟹的橫行姿態,再加上大片的留白,表達出了一種強烈的情感,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意味,加上旁邊的落款,配合當時形勢,可見白石老人的高潔、反動勢力的可笑。
餘東呆呆的看着這幅《鐵吾將軍圖》大概半個鐘頭,整整半個鐘頭,餘東從蟹眼看到蟹殼,在看到蟹腿、蟹鉗、蟹毛,把落款端詳了五六遍,一邊嘆氣一邊搖頭,最後看那印章,良久之後終於舒出一口氣。
“情感,是任何一個藝術家不能不考慮的因素,也是藝術家最難以把握的因素。偶然之得有時纔是最美的,偶然之得。”餘東怔怔的道,似乎是在夢囈。
“餘教授……餘教授……”劉少頃連叫了他兩聲,餘東才反應過來。
餘東道:“這幅畫作是我想到天下第二行書《祭侄文稿》,顏魯公侄子抗戰犧牲,魯公祭侄之時悲痛萬分,文稿的字句因此塗改了多次,但是不影響它成爲一副絕世的藝術佳作。”
“啊……”劉少頃根本不知道餘東說的《祭侄文稿》是何物,顏魯公是何人,只好啊一聲,然後點點頭。
餘東道:“你看這幅《鐵吾將軍圖》,粗看,這隻螃蟹好像畫的太大,又有些彆扭,但是隻有這樣處理纔是真是最符合當時畫作者的心情。”
劉少頃點點頭,其實在劉少頃看來,這隻螃蟹一點談不上美,甚至有些醜。
餘東道:“再看這字,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塗鴉的感覺,不錯,這樣才符合畫作者當時的心情,他顯然是有些……怎麼說呢,憤慨!對,憤慨!這就是情感,完全的自然流露,偶然之得纔是最好的,哈哈……”
餘東顯然是有些興奮過度了。
“細細看來,這蟹殼採用即用“豎三塊”畫殼,這是白石老人晚年慣用的畫法,別人是學不來的……看,筆墨有力,墨色變化豐富,黑白灰過渡明顯,層次分明,質感強烈。看這蟹腿,剛勁有力,棱角分明。我看這整隻蟹,筆跡曲直斷續歷歷在目,毫無刻意而爲之,全是無意求工而自工之妙。真妙,真妙!”
劉少頃哈哈一笑,道:“妙,妙,我想不到這幅畫作竟然藏着這許多道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畫要是在我手中,只怕永遠不會知音吶!”劉少頃說到此處不禁捶頭頓足,“餘教授,我已經決定了,將次卷軸贈與你,還望不要推辭。”
餘東道:“此寶乃是曠世之作,我此生已經有幸得以賞之,餘願足以,劉主任贈送的這份心意,我實在從心底感激,但我是絕不會接受的,劉主任以後不要再提,以後工作上只要利於國家人民,我們當齊心合力,我會盡力協助的。”
劉少頃嘆道:“想不到餘教授如此不進人情,也罷,此該這幅畫作無緣留在中華。”
餘東訝道:“劉主任何處此言,什麼無緣留在中華?”
劉少頃道:“不提了,不提了,我家中也只此一副畫作,也沒有什麼其他得意的東西能給教授鑑賞,想留餘教授秉燭夜談,無奈明日還有重要任務,哎……”劉少頃的逐客令下的也是很直接的了。
只見餘東來回踱步,不知道在想什麼?
劉少頃突然道:“餘教授看我這個書房擺設如何?”
一個櫃子空空如也、一個書案此刻除了這幅卷軸也沒有任何其他東西,此外還有兩張凳子,傢俱都是實木的,也值不了多少錢,牆壁上一絲裝飾都沒有,家電、擺設也沒有,除了天花板的一盞燈還透露出這是一個現代人住的房間。
餘東道:“簡單、大方。”
劉少頃道:“簡單是簡單,大方卻不敢當,我這裡裝修的時候讓電工只拉了一條照明線入戶,其他沒有任何電線,所以任何電器在這個屋裡都沒法用,而且,以前任何客人進我這房間都是不允許帶手機的,但是部隊給咱們發了‘隱形手機’之後我才破了這個例,不知餘教授的手機作‘隱蔽設置’了沒有?”
餘東從口袋裡面拿出一款手機來,就像周文前日從醫院的護士手機拿過來的手機一模一樣。
劉少頃也從口袋裡拿出同樣一款手機,兩人屏幕向外展示給對方一看。
劉少頃微微一笑,低聲道:“我這房子還有一個優點,就是隔音效果特別好,這裡就算聲音再大,外面也不會有人聽見。”
餘東道:“那劉主任可以說說剛剛那句什麼無緣留在中華,到底什麼意思?”
劉少頃嘆道:“是這樣,家父在國外碰到一個多年戰友,他給我家辦了一件大事,我父親想回贈與他一件珍貴的禮物,家父得知這位戰友跟餘教授一樣同樣癡迷與國畫,也愛好收藏,所以覺得將家傳的畫作贈與他。我得知此事之後非常着急,因爲我那位伯父已經移民國外,此畫作贈與他,那豈不是將國寶流失國外,我父親態度倒是很堅決,但由於父親還未正式將贈畫之事承諾我那伯父,所以我就想,送什麼禮物都是送,但送此寶卻萬萬不可,在未讓餘教授鑑賞之前也還罷了,現在聽餘教授這麼一說,此畫怎麼也是中華歷史上不可多得的瑰寶,要是流出國外,那我家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餘東道:“正是,正是,劉主任高義,真是令人佩服。”
“所以,”劉少頃道:“我想着怎麼處理這幅畫纔好,唯一方法就是把他先贈出去,要說賣掉,不是不行,只是……”
餘東道:“劉主任爲難之處我甚是理解,爲了錢將家傳之寶賣掉,未免爲不瞭解內情的外人笑話,影響聲譽,何況劉主任也不缺錢。”
不缺錢!
劉主任見餘東開始肆無忌憚的說出一些沒水平的話來,非但不惱,反倒哈哈一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餘教授。所以我說好馬遇伯樂,寶劍贈英雄,此曠世名畫能得到餘教授這樣的知己,真是它之幸,我之幸。望餘教授萬萬不要再推辭了。”
餘東左思右想,在作這激烈的思鄉鬥爭,這前方一步跨出去可能是萬丈深淵,可是不答應又可能成爲千古罪人,最後餘東嘆道:“只是伯父那邊……”
劉主任道:“餘教授放心,只要是有利於國家之事,我父親還是很理解的,正如我剛剛所說,沒有這幅畫,我同樣可以買到貴重而且合適的禮物贈與我那位伯父,這一點請餘教授放心。而就算我將這幅畫作贈與我那伯父,他也未必懂得欣賞,或許會像我這樣的粗人一樣,以爲是誰沒來由的塗鴉,指不定哪一天將它當成廢紙垃圾扔掉了,那時我等纔是真正的千古罪人吶。”
餘東聽完點點頭,道:“那好吧,我就權當提主任暫時保管着。”
劉主任道:“餘教授把劉某也看得太小氣了,贈與那是我的幸運,修要再提這樣見外的話了。”
劉主任說完將畫鄭重的遞到餘東手中。
餘東接過畫作,道:“劉主任既然這樣豪爽,我在推辭倒顯得我太小氣了。劉主任有何吩咐,現在就一說如何?”
劉主任道:“餘教授太見外了,難不成餘教授以爲我是來跟餘教授談交易的不成。”
餘東慌道:“不是,主任可別誤會,這麼貴重的寶物,我雖無心想得之,但是既然主任這麼看得起我了,我在我職責範圍內能爲主任效勞的,我當然要略盡綿力。”
劉主任道:“沒有什麼?”
餘東道:“既然沒什麼,那我就先走了,時間也不早了,以後有什麼就儘管說。”
餘東說走就走,這劉主任倒是沒有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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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你妹!沒看見老子正愁眉沉思的樣子,還真是說走就走了。
餘東快走到門後,劉主任道:“餘教授,是這樣,這件事本來也不應該拿出來說的。”
餘東停下腳步道:“劉主任就直說吧。”
“還是之前給你提到的,我想親自審問那個越南猴子,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