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康頤是一國長公主,也被這五百萬兩黃金給嚇到了。
千周現任國君登基還沒有幾年,根基不穩,內政也都在發殿中。千周地處極寒,土地萬物不生,大量的糧食都要從大順購買,再加上連年鎮災,國庫本就不豐盈,這五百萬兩黃金雖說不是全部,但也足夠掏空千周國庫的八成。
康頤看着玄天冥,就覺得那面具下的雙眼好像是一隻狐狸,狡猾,詭計多端。她突然意識到,給鳳羽珩報仇恐怕只是一個幌子,這玄天冥真正的目地,是要掏空千周。
“王爺。”她十分爲難,“臣婦雖是千周長公主,可畢竟是一界女流,五百萬兩白銀已是一筆鉅款,若換成了黃金,卻是萬萬湊不到的呀!”
玄天冥糾正她:“什麼叫換成黃金?本來就是黃金!”
康頤臉色泛白,眉心緊攢着,似在思考什麼,半天也沒有說話。
鳳羽珩笑着倚到玄天冥的輪椅邊,沒事兒人一樣拉着他嘮起了家常:“這些日子家裡辦喜事,我也沒顧得上進宮,不知父皇身體可好?”
玄天冥亦掛着一抹邪笑與她答話:“還不錯,就是總唸叨你。”
“那改日我進宮去看看他老人家,對了,昨天喜宴上看到三殿下了。”她生生地轉了話題,“可也不知是爲何,他帶來的隨侍卻受了傷,走的時候是被人擡着出府的,兩條腿自膝蓋處開始就血淋淋的,那血啊,淌了一地。”
鳳家人一下就想起昨晚三皇子離府時發生的事,誰也不明白爲什麼,跟着三皇子一起來的侍衛就受了傷,腿就像被人用刀子劃過一樣,血止不住地往下流。原本昨天就下了大雪,白白的地面染了一串紅,氣得老太太暗地裡直唸叨着不吉利。
可誰也不知道那人爲什麼會受傷,三皇子也並沒有向鳳家追究,反而一句話也不說,帶着人就走了。後來鳳家人打掃庭院,有人發現林間的亭子裡有一大灘血痕,還有人說曾看到那個侍衛一直跪在那邊,像是受了三皇子的責罰。
人們原以爲是三皇子自己教訓奴才下手狠了些,這個事兒本來都揭過去了,可是眼下聽鳳羽珩突然又提起,爲何大家心裡就突然都有一種感覺,覺得那侍衛的事八成跟鳳羽珩脫不了干係?
老太太最先想到這一點,可馬上又覺得也不太對勁,鳳羽珩的確是霸道了些,可她畢竟不比九皇子位高權重,就憑三皇子的性子會對一個小姑娘服軟?
康頤卻在聽了鳳羽珩的話之後,沒來由的心就揪揪了一下,擰勁子一樣的疼。待這疼勁兒一過去,取而代之的就是心慌。目光也往玄天冥雙膝蓋處移了去,也不怎麼的,她一下子就幻想到茹嘉也雙膝流血地只能坐在輪椅上,從此以後走到哪她都得推着她,再也不能母女一同散步。
康頤越想越心慌,勉強維持着鎮定,可是緊接着,鳳羽珩又補了一句話,卻是讓她雙腿一軟,直接由跪變成了坐,跌到地上。就聽鳳羽珩道:“你說那兩條血腿是如何傷的呢?會不會是箭射的?哎!母親,聽說你們千周有一支神射隊,很是勇猛,可是真的?”
她扭頭直視康頤,目光中帶着探問,更多的,卻是如冰刀一樣的凜冽。
康頤十分無奈地點了頭,雖然她極度不願提及千周神射,特別是在玄天冥和鳳羽珩面前,但人家問都問了,想避也是避不過的,只好硬着頭皮道:“是有一支箭隊,卻也不算勇猛。”
“哦。”玄天冥點頭,竟是突然將這個關於千周神射的話題給結束了去,又開始問起那五百萬兩黃金:“這位夫人的意思是不願用五百萬兩黃金做爲賠償?恩,無妨,本王人來都不會強人所難,既然金錢不能解決,那便只能另尋它法。”
康頤心裡沒底了,“王爺所說的它法是……”
“這個你就無需多問了!”玄天冥衝她一擺手,又偏了頭跟鳳羽珩道:“珩珩,你說那千周神射手的力道有有多大?如果隔着山谷射出箭來,能不能把本王的膝蓋射穿?”
鳳羽珩將兩掌置於他的膝蓋處,柔聲道:“那就要問問千周人。”
“可是這位長公主卻並不願意跟本王多聊。”
“沒事,宮裡不是還有另一位公主麼。”
“王爺!”康頤突然大聲叫喊起來,許是因爲太過驚慌,嗓子都劈了。“我給!”她看向玄天冥,目光中帶着絕望和乞求,“五百萬兩黃金……我給。”
“好!”玄天冥總算是揚了笑來,“夫人爽快,那就請夫人立即立下字據一張,本王限你三個月之期,務必把這筆補償擡進隔壁的縣主府去。”
康頤是真的怕了,玄天冥跟鳳羽珩一唱一和的,擺明了就是在說你若不給錢,我就廢了茹嘉的腿。
若換了旁的事,或許她還能再堅持一下,可在這件事情上她是理虧的,當初玄天夜向千周借神射隊潛入西北,目地就是把這大順九皇子的命留下,可惜最終失算。
千周雖然撤得乾淨,卻也絕不可能一點把柄都留不下。如今看來,玄天夜侍衛廢掉的腿,和今日這二人的一番敲打,就是在提醒她,有些事,人家都記在心裡,有些仇,總有各種各樣的辦法去報。
康頤暗裡咬牙,她是一個母親,五百萬兩黃金縱是再貴重,卻也不及女兒的腿。
“就依王爺所言,三月爲期,臣婦定將黃金送上。”
“恩。”玄天冥點了點頭,再不看她,反到是又對鳳老太太說起了話:“老夫人,關於昨日喜宴上發生的事,父皇也已經有所耳聞,聽說本王今日要來府上做客,便讓本王帶一番話來。”
老太太一聽皇上有話,趕緊就又要跪下來,玄天冥忙擺手,“不必,只是幾句家常。父皇說了,原本同意這樁親事,是想着鳳家從前的主母不是很如意,據說在子女教養方面也有很大的欠缺。父皇覺得,康頤長公主在千周德高望重,定是教養極好之人,由她來照顧鳳家子女,但會培養出優秀的女兒和成器的子孫。可是沒想到,長公主竟然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給養成那般,實在是令父皇很是失望,同時也深覺對不住鳳相。”
這話一出口,鳳家人就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什麼意思?聽起來像是有些後悔賜下這樁親事?難不成又要鬧和離嗎?不能吧,昨日剛剛成婚啊!
玄天冥看了一會兒衆人反應,才又道:“父皇一向愛重鳳相,對此事深深自責,只覺若是因自己判斷失誤而耽誤了鳳家子嗣的前程,實在是不太好。可事已至此,這錯誤再糾正也是晚了,所以,父皇就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來——”
老太太試探地問:“什,什麼辦法?”
就見玄天冥兩掌一拍,府門外的宮車裡,立即有一衆侍女簇擁着兩名華美佳人走了進來。中間兩名佳麗看上去年不過二十,一個眉清目秀,一個大眼濃妝,走路四平八穩,目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那股子穩當端莊的勁兒,簡直跟康頤有得一拼。
鳳羽珩雙目微眯,一下就把這兩人給認了出來。
她在皇宮裡是見過她們的,皇后孃家兩名庶出的侄女,一直照着養公主的規矩教養着,卻沒想到,今日送進了鳳府來。
“這是……”老太太也驚了,她沒見過這二人,可瞅着這身打扮和這氣度,怎麼也不像是一般官員家的女兒,不由得有些發懵。
康頤也擰起了眉心,她太瞭解宮裡宮外的爭來鬥去,天武帝是什麼意思,她一下就明白了。
“看來臣婦要恭喜老爺又添新人。”她說得有些無奈,昨日剛剛進門,洞房被個懷孕的妾給搶了,第二天就又送了兩個新人來,還是皇上送的,這叫她心裡怎麼能不堵得慌。
可她越是堵得慌玄天冥心裡就越是痛快,不但哈哈大笑,還讚揚起康頤——“夫人真是聰明人。”然後又對老太太道:“父皇自認有愧於鳳相,特意爲鳳相又精心挑選了兩位側室,由本王送上府來。老夫人,這兩位側室想必您也應該聽說過,她們是同胞姐妹,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從小便養在宮裡,雖說沒有公主的名份,但也嗖公主一般尊重。”
老太太猛然一怔,一下就想起來宮裡是有這麼兩個人了。皇后娘娘的哥哥早逝,嫡女出嫡,就留下這麼兩個庶女。當年進宮時,她們才十歲出頭,天武皇沒有女兒,索性就給留在了宮裡。不過這二人卻是極爲低調,所有宮宴一概不參加,所有拋頭露面的事一率不理睬,算算年紀今年應該快二十了,可這些年真正見過她們的人卻是屈指可數。
這樣的兩個人,如今卻被送進鳳家來,這皇帝到底是要幹什麼?
WWW¸тTk Λn¸¢Ο
“怎麼?”玄天冥見老太太這模樣,不由得問:“老夫人是不滿意?覺得她們配不上鳳相?不過是個側室,皇后娘娘的親侄女,這身份也算是貴重吧?”
老太太只是疑惑,哪裡敢嫌棄,連聲道:“殿下誤會了,不是嫌棄,是……是惶恐。聖上如此眷顧,鳳家上下感念皇恩。”
玄天冥滿意地點了點頭,雙手一擡,對一直跪在地上的鳳家人道:“都起來吧。”
鳳家人跪得太久了,一起來一步三晃,想容差點兒沒又坐回地上去,韓氏更是要命,雙手撫着小肚子臉色都白了。
鳳羽珩看了她一眼,主動上前,伸手搭腕。半晌道:“什麼事也沒有,孩子好着呢。”
這時,玄天冥又一擡手,對身後那二人道:“你們還不上前去給老夫人行禮!你們是父皇親賜的側室,可是跟小妾不同,記得自己的身份。”
那二人嬌滴滴地道:“妹妹明白。”皇后娘娘的親侄女,雖是庶出,但對於皇后來說血脈卻是相同的,自然跟玄天冥叫得一聲表哥。
兩人款步上前,先到了老太太跟前,屈膝下拜道:“妾身程氏君曼、程氏君美,給老夫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