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完全可以肯定天武帝的狀態有問題,雖然看起來像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可天武帝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和表現出來的神態,都是不正常的。
鳳羽珩自認爲很瞭解天武帝,或者說,很瞭解從前的天武帝,那個老皇帝心裡頭只有雲妃一人,對這些兒子雖然也算好父親,可總是免不了要多偏向玄天冥一些。但是眼下呢?不但許了元淑妃貴妃之位,甚至連將來的皇位要給八皇子來做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她雖看不出有被人威脅的痕跡,但總歸不是正常行爲,只是這件事情太過蹊蹺,爲何天武帝的性情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任她眼下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
又看了一會兒,鳳羽珩看不下去了,這一家三口狀態太自然,太和諧,那些原本環繞在天武帝身邊的太醫們一個個都退了出去,就好像這樣的氛圍多一個人都是破壞一般。她往外退時,有聽到先行退到外殿候着的太醫說:“皇上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將來的帝位定是八皇子的沒跑,看來,這朝廷的風向又要變了呀!”
“是啊!八皇子這叫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嗎?這也生得太離譜了些,皇上變得也太快了,總覺得不太對勁,讓人想不通啊!”
“有什麼可想不通的?”有人說道:“後宮不就是這樣,今天你受寵,明天她受寵,哪個妃子不想辦法在皇上這裡下功夫,就看誰的功夫到位,就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那雲妃鬧騰了二十多年,依我看,皇上也是忍不下去了,到老了身邊兒總歸得有個性子好的,能哄着開心的貼心人吧?總不能苦等着雲妃一輩子。這元淑妃一得寵,她的兒子自然就跟着水漲船高,這都是很正常的事。”
這人的話也有道理,因爲自古以來皇宮裡頭就是這樣的,人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個話題便到此結束,只安心地靜候着裡頭的動靜,生怕皇上的身子又出個什麼好歹來。
鳳羽珩隱退出去,再回到玄天冥二人身邊時,眉心就緊緊地皺着,也不提裡面的事,只是道:“如果宮裡頭不需要咱們,就回吧!或者……”她想了想說,“咱們去趟月寒宮,去看看母妃。至於昭合殿裡頭的事,一會兒出了宮我再與你們細說。”
昭合殿前依然熱鬧,由皇后帶着頭,衆妃嬪們聯合起來對裡頭的元淑妃進行了譴責。可惜,再譴責也沒用,裡頭的人不出來,外面的人進不去,隔着一扇,什麼狠話都卸了力分力氣去。漸漸地,人們也沒了心思,既然太醫說皇上沒有大礙,那她們再在這裡鬧可就沒有力場了,人家皇子寵着元淑妃,是元淑妃的本事,她們這些人撒潑也不是這麼個撒法兒。
更有人心裡多了一層想法,這二十多年雲妃獨霸後中,卻連天武帝的面兒都不見,想來老皇帝到了晚年,應該是守不下去了吧?人到了這個年紀總是希望身邊能熱鬧一些溫馨一些,總想找找家庭溫暖,也想證明一下自己寶刀未老。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皇帝。這樣也好,今日一個元淑妃改寫了宮中持續了二十幾年的格局,那來日,就有可能再輪到她們。她們也苦守了這麼些年,是時候翻身了。
妃嬪們心裡高興,想着元淑妃總不會像雲妃那麼脾氣古怪,如果多跟元淑妃套套近乎,沒準兒還能分些雨露給她們,這可是大好的事。
於是,漸漸地,人們的譴責聲止住了,再過一會兒,就開始有人替元淑妃說話,甚至有人跟皇后說:“皇后娘娘,您也理解理解皇上吧!到了這個年紀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兒子被斬首?那可是心頭的肉啊!這一心疼兒子,自然就連帶着心疼起兒子的生母,您沒生過孩子不知道,母子連心,父子也是一樣連着心的。”
皇后氣得直哆嗦,她想說自己這所以生氣並不是因爲父子感情,更不是因爲皇上突然之間親近了元淑妃。對於她來說,哪個皇子都是一樣的,左右也不是她生的,哪個妃子也都是一樣的,左右大不過她這個皇后。可元淑妃不同,那個女人會威脅,八皇子也不同,那個皇子心眼太壞。更何況,今日之事大有蹊蹺,她隱隱覺得宮中要生變故,卻又不知道這變故是往哪個方向使勁兒的,人便跟着有些發慌。
她無意理這些個目光短淺的女人,回了頭就想去尋找鳳羽珩。這種時候她覺得還是跟鳳羽珩說說話比較靠譜,對於眼前的局勢,想來那個丫頭肯定會有自己獨到的分析。
可是現在哪裡還能看到鳳羽珩的影子,那三人早就已經走在了去往月寒宮的路上,可惜,這路還沒等走一半呢,就在一個路口被一隊御林軍給攔了住——“九殿下、七殿下、濟安郡主,請見諒。皇上有令,今日宮禁,除去昭合殿那邊以外,任何人不得在宮中肆意走動。”
宮裡的御林軍曾落入八皇子玄天墨手中很長一段時間,以至於他早就已經把人悉數換過。玄天冥雖說三日前重新接手,可短短三日,他根本還來不及對御林軍重新進行了解和調整,以至於現在的宮中依然還是玄天墨的人。此時他們被人攔住,突然就產生了一種寸步難行的感覺。
這座皇宮,什麼時候連他們幾個都會有人相攔了呢?
“皇上什麼時候下的令?”玄天冥冷聲問道。
那侍衛說:“就在剛剛,差不多一柱香前。”
幾人皺了眉,那也就是說,章遠出昭合殿宣了口諭之後,立即就另外有人往宮中下達命令了?動作這麼快?
玄天冥心中不快,手下微動,習慣性地就想要舉鞭抽人,卻被玄天華給攔了一下。就聽玄天華壓低了聲音說:“宮中自有宮中的安排,咱們暫且出宮,到我府上再說。”
鳳羽珩也是這個意思,兩人一邊一個拽着玄天冥就往宮門走。才一出宮門,卻見忘川提着藥箱焦急地站在門外不停往裡頭張望,還時不時有守宮門的侍衛提醒她走遠一些。鳳羽珩皺眉上前,忘川趕緊就道:“王妃,說是宮禁了,奴婢進不去。”說着話,趕緊把手中的藥箱遞給她:“沒有耽誤事吧?”
鳳羽珩搖搖頭,沒接那藥箱,只跟着玄天華往他的宮車上走。身後,黃泉告訴忘川:“藥箱拿來也沒用了,小姐根本就沒能給皇上治成病。”說完,又小聲迅速地把宮裡的事說了一遍,驚得忘川張大了嘴巴。
幾人上了玄天華的宮車,一路往淳王府去,直到到了淳王府,鳳羽珩這才把在昭合殿裡頭看到的事情跟二人說了一遍,卻是聽得所有人都緊皺着眉。
忘川黃泉兩個丫頭,以及白澤與玄天華的近侍都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對宮中的變故感到奇怪。可做爲下人,他們又不好說什麼,只好靜靜地站着,等着主子們的分析。
玄天冥給出的答案是:“依我看,老爺子八成是中邪了。”
玄天華卻道:“八成還是病了,只是這到底是什麼病,還有待再考量。”他說着,看向鳳羽珩,意思很明顯,要判斷天武帝的病,他們不是專家,得鳳羽珩出手。
可鳳羽珩卻並不認爲事到如今她還能光明正大地進宮,一時間,擰着眉糾結在當場。
“得想辦法把母妃接出來。”玄天冥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我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宮中突然之間發生這樣的變化,不可能是沒有來由。聽珩珩說的,老爺子應該不是在演戲,他也沒必要做這樣的戲來給旁人看,保不齊就是被人控制了。只是對方控制手段高明,咱們現在還看不出路數。但母妃繼續留在宮裡,總覺得不安全,最好還是接出來。”
“可眼下宮禁。”鳳羽珩提醒玄天冥,“光明正大行事肯定不行,別說接出來,怕是進去進不去。這件事情我來想辦法吧,保證把母妃完好無損的帶出宮。”
“出來之後還是送到我這邊來。”玄天華也沒問她用什麼方法接雲妃,只繼續說着後續的安排,“院子我會收拾好,左右這裡她也住慣了,只要安全,她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至於父皇……弟妹最好也想想辦法進宮看看。”
鳳羽珩點頭,“我來想辦法。”
幾人又就這個事商議了一會兒,在淳王府用了膳,玄天冥這才帶着他家媳婦兒回府去。回府的路上,卻看到盛王府門前甚是熱鬧,好多侍衛和宮人都在張羅着什麼,有一車一車的東西往府裡頭運。那盛王府的管家滿面紅光地站在門前,正大聲地吆喝着:“都小心一點兒!可都是些好東西,碰壞了賠不起的!哼!收入國庫又如何?還不是得乖乖退回來!”
一句話,讓他們明白,原來這一車一車運進府去的,正是前些日子抄家時從盛王府裡搜刮出來充入國庫的那些個好東西。
就連鳳羽珩都不得不嘆,“動作真的是太快了,就好像一切都是事先準備好的一樣,就等着皇上下旨,他們馬上就開始忙活。”
玄天冥沒說話,默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瞅着御王府就在眼前,他這才又開口道:“今天晚上咱們一起進宮吧!不親眼看看,總是不放心的。”
鳳羽珩點頭,“好,今夜子時,我帶你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