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遠一聽鳳羽珩這話,樂得屁顛顛的就去傳話了,天武帝也笑着眯彎了眼睛,心裡不住地念叨,這個兒媳婦好,這個兒媳婦可是真好啊!
不多時皇后娘娘帶着一衆妃嬪來到了乾坤後殿,還離着老遠,就聽見最愛撒嬌哭鼻子的花妃扯着嗓子就嚎起來:“千周那幫殺千萬的,本宮一定要活颳了他們!”然後快步往前奔,到了天武帝榻邊就跪了下去:“皇上,您沒事吧?臣妾可真是擔心死了。”
皇后無奈地讓身邊宮女上前去把花妃給攙扶起來,然後再開口道:“皇上本就受了驚嚇,你這大呼小叫的,小心別再把皇上給嚇着了。”然後轉問鳳羽珩:“皇上究竟怎麼樣?”
鳳羽珩衝着衆人行了禮,這纔回皇后的話:“千周刺宮一事來得突然,父皇原本還沉浸在得到鋼刀的喜悅中,從大喜到大驚只一瞬間的工夫,心氣上着實是有些受不了。此番疾症……是挺棘手的。”
聽她這樣說,皇后也起了憂心,趕緊上前去查探。可天武就閉着眼睛誰也不理,衆位娘娘輪番的上前來說話,都沒得一句答覆。
花妃抹着眼淚哭了開,連帶着幾個小妃嬪也跟着哭起來,後殿一片混亂。
鳳羽珩的目光卻是往谷賢妃那裡看了一眼,而後便又很是自然地收了回來。當初與大皇子玄天麒聯手,着實坑了老三一把。如今老三被打得了那副德行,他那一方的勢力正以極快的速度瓦解潰散。甘州的兵馬供不上軍餉糧草,玄天冥早就暗中派人去擾亂軍心,如今也是散的散離的離,早沒了當初的盛況。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她這邊既定的步伐在走着,鳳羽珩想,她答應給大皇子的交易籌碼,也該是兌現的時候了。
趁着妃嬪們圍着皇上和章遠問東問西的時候,鳳羽珩悄悄走到了谷賢妃身邊,小聲道:“阿珩離京數月,娘娘身子可好?大哥可好?”
谷賢妃眉間一動,鳳羽珩能主動與她說話,便意味着這丫頭沒有故意躲事,再聽她主動提到玄天麒,谷賢妃就更是滿意了幾分。於是點頭道:“都好。麒兒前些日子進宮來看本宮時,還提到說很是想念他九弟,想着等你們回來可是要好生聚上一番。”
“他們兄弟情深,自然是要一聚的。”鳳羽珩平和地說:“離京之前大哥囑咐我帶回些山果,還放在宮外的宮車裡,待宮中事情處理完,我便親自給大哥送去。”
谷賢妃點了點頭,老臉上難得地露出點笑容。
她再等了一會兒,見所有妃嬪差不多都上前去說過一次話了,這才清了清嗓,開口道:“夏季悶熱,還請諸位娘娘到偏殿等候吧,病人需要通風換氣,實在不宜被這麼多人圍着。”
皇后聽了便也跟着道:“是啊,咱們在這兒鬧哄哄的,皇上也不得休息。依本宮看,莫不如這樣,咱們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不如諸位妹妹隨本宮一起到寶德殿去給皇上誦經祈福,可好?”
衆妃其實一點都不願意走,她們見皇上的機會本來就少,好不容易被召過來侍疾,現在又去誦經,那不是太虧了。
可皇后發了話又不能不聽,更何況谷賢妃也跟着補了句:“心裡想着皇上纔是真的想,而不是在這裡做着擔心的樣子,實則卻攪了皇上靜養。”
鳳羽珩對着衆妃嬪抱歉地笑笑,再跟皇后道:“娘娘放心,阿珩定盡全力醫治皇上。”
皇后看了她一眼,面上點了點頭,心裡卻好一陣感慨。老皇帝這是又拉了一個強有力的幫兇啊!她們這萬年陪跑團浩浩蕩蕩地往乾坤殿走這一遭,想來效果也應該達到了。此刻消息定已傳遍整個後宮,該聽見的人自然會聽見,只是不知道人家是上心還是裝傻。
她最後看了天武帝一眼,然後站起身來,帶頭出了後殿。後頭那些妃嬪見皇后已經走了,自己便也不好再待下去,只得跟着一起走。
鳳羽珩跟章遠往外送了一段便又走了回來,章遠把剛纔叫進來裝樣子的宮人打發出去,這才站到天武身邊,碰了碰他的胳膊,小聲道:“都走光了。”
天武沒言語。
章遠撇撇嘴,“奴才叫人往後宮各院傳話時,特地叫他們大喊着說的,又派了人往那邊也傳了話,該做的都做了。”
天武還是沒言語。
章遠看看鳳羽珩,有些尷尬。鳳羽珩笑着聳聳肩,“沒事,你繼續。”
章遠繼續:“起來坐會兒吧,萬一真來了可有得裝呢,還不得難受死。快起來快起來。”
他加了些力去扯天武,可是對方還保持着一個狀態在榻上躺着,動也不動。章遠愣了下,心頭大驚,扭頭看了看鳳羽珩,見她沒什麼反應,於是自己壯着膽子伸手去探天武的鼻息。
有氣兒啊!
他不解,怎麼就不醒呢?再想想,乾脆動手去掐天武的人中,終於把人嗷一嗓子給掐了起來。
天武怒了——“幹什麼玩意?”
章遠被他嚇了一跳,一下蹦出老遠,再看天武一臉怒火的樣子,他也蒙了——“奴才看皇上怎麼叫也不醒,這心裡害怕,這才……”
“不說朕昏迷嗎?醒什麼呀?”他還有理了。
章遠無奈地說:“那是做給外人看的,眼下這後殿裡就咱們仨,皇上您就別裝了。”
“這叫裝嗎?朕這是在練習,小遠子,你說說,朕剛纔裝的……不是,朕剛纔表現的像不像?能不能瞞得過那個女人?”
章遠點頭,“像,太像了,奴才要是再叫不起來您,估計就得請縣主出手了。”
天武衝着鳳羽珩招手:“丫頭,來來來,你也過來試試,看能不能瞧出破綻。”
鳳羽珩實話實說:“父皇,剛纔如果章公公真請兒媳出手,兒媳不會就這麼幹叫,我直接用針扎……”
天武一腦門子黑線冒了出來,“得了得了,一個比一個無趣。”說着,又瞅了瞅窗外,“是不是天都黑了?”
章遠告訴他:“早就黑了。”
天武有些坐不住了,“要不你往那邊去迎迎吧,天黑,可別把她給摔着了。”
章遠特別無奈地看着天武,組織了好半天語言這才又道:“皇上,不是奴才打擊您,您想的也太多了。雲妃娘娘指不定來不來呢,再說,就算來了,那也是有宮人一路擡着軟轎來,摔不着。”
天武眼一瞪:“你要說別的事兒她不來也就罷了,朕如今是遇刺!她怎麼可能不來?”
章遠也跟他槓上了,“那以前您也沒少演遇刺的戲啊!哪次人家來了?”
“那不一樣,這回是千周人刺的,而且事情屬實,她不可能不往心裡去。”
章遠不再勸了,他知道勸也沒用,這老皇帝的心全都在月寒宮那位身上,偏偏那位的姓子實在叫人不敢恭維。他乾脆蹭到鳳羽珩身邊,小聲道:“左右也是閒着,縣主,要不咱倆下一注?”
天武猛地把一個枕頭給甩了過來:“混帳東西!居然敢拿朕下注!”
章遠一點兒都沒怕他,把那枕頭給撿了回去,再道:“奴才賭十兩銀子,雲妃不會來。”
鳳羽珩笑嘻嘻地說:“那本縣主賭一百兩黃金,母妃會來。”
“什麼?”一個皇上一個太監齊聲開口,二人面上皆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章遠勸她:“縣主啊,這麼多年了,雲妃娘娘就沒見過皇上,您這是可憐奴才窮故意想給奴才送金子麼?”
天武帝捅了他一把:“你別廢話!”然後再跟鳳羽珩說:“阿珩乖,你說說,爲啥如此相信你母妃會來啊?”
鳳羽珩想了想,說:“兒媳其實……真的只是想給章公公送點零用錢。”
“拉倒吧!”天武一萬個不信,“就你們兩口子那個貪財勁兒朕還不知道?以前老九還沒這麼嚴重,現在被你拐帶的看着金子眼睛都紅,送給小遠子一百兩黃金這說法靠不住,靠不住。”
鳳羽珩心說這天武帝還沒被愛情衝昏理智啊,基本的道理他還是能分析明白的,於是便與他說了實話:“其實正如父皇所說,此番千周行刺是確有其事,而且事發突然,在乾坤殿這邊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母妃這些年來雖然避着不見您,但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這種時候,母妃在月寒宮裡定是坐不住了的。”
天武一分析,覺得鳳羽珩說得很有道理,於是趕緊招呼章遠:“快,給朕換身衣裳,好看一點的。翩翩喜歡白色,去給朕拿件白袍來!”
章遠都快哭了,“本來您就是昏迷,再穿一身白那成什麼了?不行不行,依奴才看,就這身最好。”
“哎呀不行!翩翩愛乾淨,朕這一身都穿一整天了,聞着都有汗味兒,你趕緊給朕換掉。”
章遠實在拗不過他,只得重新找了一套衣裳給換了起來。天武帝一邊穿着新衣裳一邊說:“阿珩啊,如果這次你母妃真的出來了,那朕一定要重重賞你!”
鳳羽珩一臉苦色,“兒媳只是給父皇一點信心,可並沒有做多少實際的貢獻啊!父皇千萬不要把這個事兒推到兒媳身上。”
“哎?”天武不解,“得賞是好事啊,你怎麼還往後躲呢?你幫朕……”
“我啥也沒幫!”鳳羽珩認真地告訴他:“兒媳真的是什麼也沒做。”
隨着她這話一出口,就聽着從前殿到後殿的過廊裡突然傳來一個聽在天武耳朵裡無異於天籟的聲音:“我就知道你這老東西沒那麼容易死!哼,騙子!狡猾!”
此時此刻,扯謊被人逮了個正着兒的天武帝,心中一萬隻國罵奔騰起來,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