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難得癡情人
這日,朝錦院裡傳來消息,宋家來人了。
段雲蘇聽到丫環的稟告,足足呆了好一會,突然間猛地站起來,手忙腳亂地將賬本合上。書案上乖乖趴着的小黑嚇了一大跳,一蹦蹦起,一副受驚的模樣看向段雲蘇。
段雲蘇伸手安撫地摸了一下小黑額上黑毛,笑意盈盈的眼睛可以看出此刻心情極好,又似乎有些着急:“穗兒,將小黑看好了,莫要弄髒了賬本。”
穗兒還來不及應是,就見她的世子妃已經匆匆出了門,霎時間也好奇起宋家之人。宋家的人她還沒見過呢,真是厲害,光說說名字主子就這麼興奮了。
她伸手想將小黑抱下去,小黑眼角都不瞥她一下,直接往下跳,一溜煙往外跑去。穗兒無奈的收回手,這麼可愛的兔兒,居然不肯跟人親,真是傷人心呢。
此刻的花廳裡坐滿了人,宋老爺子正和安親王說着話,安親王妃與方瑜枔在嘀咕着什麼,宋平抱着個四處張望的小孩,一見段雲蘇進來,歡喜地站起身來:“雲蘇丫頭。”
“外祖父、大舅大舅娘,你們來啦,怎麼都不先同雲蘇說聲。”要是她出去了怎麼辦,那可就遇不上了。
“哈哈,雲蘇丫頭,過來讓外祖父看看。”宋老爺子伸手招呼雲蘇過去,上下打量一番,摸着山羊鬍子感嘆道:“王府真是會養人,瞧這丫頭,又比之前水靈了。”
段雲蘇尷尬地咳了一聲,瞧外祖父欣慰中帶着些驕傲,總有種自賣自誇的感覺。
安親王妃也笑出聲來:“我瞧着還要再養得圓潤些。”身子好再給她一個胖孫兒,那更好了!
段雲蘇大囧,爲什麼都想將她養胖?
“對了,小寶兒呢?剛聽你們說起,怎麼還不出來?”宋老爺子又期待地看看外邊,那小傢伙他還沒見過呢,看了雲蘇寫的信,自己都期待不已了。
“小寶非要同辰兒去騎馬,這時候也該回來了。”安親王妃交代了身邊的丫環:“採蓮你去外邊候着,世子回來就讓他到這邊來。”
“是。”
“才那麼小就騎馬?”宋平瞪大了眼:“這麼皮實長大了還得了。”
宋老爺子一聽,山羊鬍子一翹,氣哼哼道:“男娃兒就是要多動,你看看霖兒,被你養得安安靜靜的,老爺子我想逗都逗不起來!”
“父親。”宋平抹汗,霖兒安靜不好麼,長大了肯定是一風度翩翩的俏公子,他兒子又不是生下來給你玩兒的。
只是宋平知道他父親的脾氣,這樣的話怎麼都不敢說了出來,一說就被宋老爺子給瞪了回去。
段雲蘇看着大舅舅懷中的小男孩兒,瞧那眉眼與大舅孃的更像些,突然之間又吃起了趙賀辰的醋。你看看你看看,都說了男孩兒像娘,怎麼偏偏他家小寶長得像爹了!段雲蘇走向前,忍不住伸手逗了一下:“霖兒,來抱抱。”
小霖兒長得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他回頭看看爹爹,見爹爹一直在笑着,猶猶豫豫地將手伸了出去,一下子到了另一個香軟的懷中。
“大舅舅來得突然,我這見面的禮都沒備好呢。穗兒,到我房中去,將那羊脂玉兒拿來。”段雲蘇交代道。
“是,奴婢這就去。”穗兒急腳地走着,差點裝上迎面而來的趙賀辰,急忙行禮:“見過世子爺。”
趙賀辰此刻正牽着小寶走進來,見穗兒匆匆忙忙的便揮手讓她退下,一大一小走進廳中。
段雲蘇見他們回來,瞧着趙賀辰額上的汗,掏出手帕替他擦了一下道:“回來的正巧,外祖父剛說想見小寶呢。”
趙賀辰接過她手帕,胡亂擦了兩下,上前向宋老爺子見禮:“見過外祖父。”
不叫還好,這一叫,那聲“外祖父”突地讓宋老爺子想起當初在江州時這小子佔足了他外孫女的便宜,忍不住哼了一聲。
小寶看着宋老爺子一翹一翹的山羊鬍子,眼神一亮:“爹爹,爹爹留鬍子。”
趙賀辰嘴角一抽,兒啊,這鬍子你爹爹還真是留不出來。
“呀,小寶兒說話都這麼順溜了?”宋老爺子驚詫了,他起身拉住小寶比劃了一下:“小寶兒真會長,居然比我家霖兒都要高了。”
小霖兒也不過是比小寶大了三個月,高他一點也是正常罷?段雲蘇輕笑出聲,她側首看了一下旁邊霖兒,再轉回頭時,那邊小寶已經毫不認生地將宋老爺子給纏上了,見宋老爺子抱着自己,身後就去揪他的鬍子。
“哎呦,這手勁。”宋老爺子皺紋都疊起來了,看着小寶手中的兩個白鬚,齜牙道:“這小子真是下狠手了。”
“禮,禮。”小寶不抓鬍子了,伸着粉嫩的小手在宋老爺子衣襟前拍啊拍,小身子扭着找着什麼。
安親王哈哈大笑,前兩日他帶着小寶出去串門,一見面就收見面禮,沒想到今日居然惦記上了。他看着宋老爺子迷糊的表情,朗笑一聲:“宋家老爺,小寶問你要見面禮呢。”
段雲蘇在下邊悄悄抹汗,小寶吶,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一招。
宋老爺子也跟着大笑一聲:“小傢伙,真是聰明得緊。來,這玉送你了。”說罷直接將腰間的玉佩給摘了下來。
“外祖父,小寶不懂事,這玉佩……”段雲蘇擰眉,這玉佩她從沒見過外祖父摘下來呢。
宋老爺子將東西直接放在小寶手中,這玉佩,原本是他給小女宋婉君的生辰禮,人不在了掛在身上當個紀念。小寶是雲蘇的孩子,婉君最疼雲蘇了,要是今日能看見,肯定歡喜不已。
小寶得了禮心滿意足,轉身見着一個小男孩正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有些好奇地看了回去。段雲蘇一見,說道:“都是差不多大的娃兒,不如讓兩人一起玩鬧一下。大人說話,小孩子會倦呢。”
宋平一聽,將小霖兒放下地,拍拍他小屁股說道:“去,同寶兒玩。”
宋府沒有其他的小孩子,小霖兒還是第一次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夥伴,怯生生的有些不敢過去。
正巧此時水生進來了,懷中抱着小黑,看着裡邊這麼多人,有些害羞,差點就又往回走了。段雲蘇一見,急忙將水生牽了過來,道:“水生要找小寶?”
“嗯,小黑要找小寶呢。”
小黑被點名,抖了抖耳朵一蹦蹦下地。小寶一見,也從宋老爺子懷中下來,啪嗒這小腳丫跑了過去一把揪住小黑。
宋老爺子眼珠子一瞪:“還會跑了?平兒,叫你平時別整日抱住霖兒,你瞧瞧人家。”
段雲蘇知道外祖父心急,看着大舅舅無奈地表情,笑着勸道:“外祖父,小孩子身子長得都不一樣,這個急不來。”
此刻的小霖兒可沒聽懂這些大人都在說些什麼呢,他看見突然出現的小兔子,心裡喜歡,就慢悠悠地走了過去。他走到小寶跟前蹲着看,小心翼翼地伸手指戳了一下,小黑圓滾滾的身子一戳就凹了進去,兩個小傢伙咯咯地笑了。水生站在旁邊跟着看,也偷偷抿嘴笑了。
見兩個小傢伙玩到了一塊兒,幾個大人才轉回了話題。段雲蘇問道:“外祖父,怎麼不見二舅二舅娘?”
宋老爺子哼了一聲:“雲蘇你等上幾天就能看見了,居然敢丟下老爺子我去外逍遙自在,我非要把他給揪回來!”
所謂老小孩老小孩,宋老爺子如今清閒了,老了也是要人哄的。
皇上誠心將宋家兩子請回京,宋老爺子惦記着孫子,也不呆在江州老宅了,一同跟過來。這正中宋平的意思,老人在跟前也好照顧。不過宋成當初已經在外雲遊,晚了好些天才收到消息。只是不料他怎麼也不願意回來,宋老爺子氣不過,鐵了心要扳過他的心思。
宋成也有弱點,那就是他新娶的美嬌娘。趙桓禛知道其中的細節,直接派下賞賜,說是補給宋成的新婚之禮。
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說皇上也承認了這門親事,傅纖晴的出身來歷一切不管,就是要讓你能安安心心地回京爲朝廷效力。
宋成也知父親年紀大了,也想在跟前盡孝,便打算回來,再過兩日就要到京城了。
一邊的趙賀辰自進來打了聲招呼就被忽略了,他走到段雲蘇身邊,正想着要不要把娘子拐回房中去,沒想到宋老爺子突然就喊了聲:“世子,可是想走了?”
趙賀辰忙站直身子,一副正經地回到:“沒有沒有,外祖父,舟車勞頓可餓了?我這去吩咐小人準備膳食。”
宋老爺子哼了一聲,還是記着當初這小子誘拐他外孫女的事兒:“你過來。”
趙賀辰也不知爲何,也許當初癡傻之時宋老爺子對他的不喜太過刺激人,又或許是因爲雲蘇最敬重的長輩所以心懷敬意。他向前兩步,做傾聽狀。
宋老爺子將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遍,看他如今器宇軒昂、英姿煥發,一時間居然找不出刺兒來,噎住好一會,方說道:“世子爺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我雲蘇可是配不上你了。”
趙賀辰聞言如臨大敵,難道外祖父還是對他不滿?忙說道:“沒誰比得上雲蘇,辰兒癡傻時能娶上雲蘇是佔了大便宜。”
“你還知道!當初就那麼賴上我孫女的,膽子夠大!”
膽子不大娘子怎麼娶得過來,趙賀辰心裡念着,出口的話卻是正正經經,言辭誠懇:“外祖父寬宏大量,辰兒定會好好待雲蘇。”
癡傻之時說得話難讓人信服,安親王妃等人作的承諾誰也不知什麼時候會變卦。今日趙賀辰正常了,能言辭懇懇表達自己的心意,這纔是宋老爺子想要的。
宋老爺子暗自輕嘆一聲,小女兒去世了,自己對這外孫女多上心也不足爲奇。也幸好老天垂憐,最終沒讓雲蘇選錯人家。
“算了,今日老爺子心情好,不同你計較。”
趙賀辰原本還以爲他要抓着不放,聞言暗暗鬆了一口氣。外祖父要好好待着,誰讓自己拐了人家的孫女呢。
幾人聊了許久,安親王與宋老爺子更是聊得來,話題一繞到帶孫兒身上,根本就停不下來。安親王妃看着兩人說的如此興起,好笑地搖搖頭,看看天色直接讓丫環準備晚膳。
宋家人也不推搪,兩家人歡喜落座,賓主盡歡,酣暢飲過一場纔回宋府去。
酒盡人散,夜色漸深。
穗兒正同坐在梳妝鏡前的段雲蘇擦着頭髮,趙賀辰也沐浴出來了,打發了穗兒出去接過她手中的活兒,一下一下地擦拭着。
段雲蘇的髮絲是用心保養過的,黑亮順滑,趙賀辰愛極了那柔順的感覺,擦了幾下忍不住將人給抱進了懷裡。
段雲蘇伸手摸了一下發絲,見已經差不多幹透了,便順了他的意思倚在懷裡。兩人不說話,卻依舊感覺到來自彼此的情義。
門外傳來了聲響,只見小寶正小跑着進來,身後跟着無奈的秦娘。
“世子爺,今晚小少爺怎麼都不肯誰,一見奴婢鬆手就往這邊跑呢。”
哎,小少爺還是之前好哄,她都要懷疑再長大些,自己是不是跟着在後面追都追不上了。
段雲蘇張開雙手,小寶一撲撲了上來,軟糯糯地叫了聲孃親,瞬間把段雲蘇給萌化了:“秦娘你下去罷,今晚小寶留這兒。”
趙賀辰額角一跳,留這兒?原本還打算兩人恩愛纏綿,這小傢伙就蹦了出來。
“小寶,到爹爹這裡來。”先將小寶給哄睡了,再抱回他的屋裡去。
小寶探出一個頭,滴溜溜地轉着眼睛,一下子又縮回孃親懷中:“不要爹爹,娘香香。”
嘿,還嫌棄他了!趙賀辰直接上前將人給抱過來,看着他掙扎兩下小眼一閉就嚎了起來,頓時虎下了臉:“不許裝哭!”
小寶叫聲一頓,眼睛果真沒一點淚水的痕跡,咬咬手指頭奶聲道:“爹爹壞!”
“不許咬手指頭!”趙賀辰直接抓下他的手。
不咬手指那做什麼?小寶眨巴眨巴眼睛,爹爹的頭髮都抓膩了呢,又沒有孃親頭上閃閃發亮的東西。小寶眼珠子一轉,對上了趙賀辰的喉結,伸手就去摸了摸。
趙賀辰見他好奇的樣子,悶聲笑了。小寶一見那東西還會動,頓時來精神了,“呀”的一聲探手過去,小手抓抓撓撓怎麼都摁不住,惱了直接“啪”的一巴掌拍在老爹頸上。
趙賀辰忍住跳動的青筋。
段雲蘇看着父子兩人耍寶,再見趙賀辰每次都被兒子折騰,捂嘴偷笑,眼中盡是狡黠:“相公要忍着,小寶正是認知周圍的時候,別嚇跑了孩子的好奇心。”
某爹咬牙,好,忍着。
小寶伸手扯扯爹爹黑下的臉。
……忍着。
小寶揪揪爹爹的耳朵。
趙賀辰按捺住繼續暴動的青筋,忍着
小寶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照着姬夙的話,鸚鵡學舌:“小小辰兒。”
趙賀辰忍耐的神經啪的一聲斷掉,一巴掌打在了小屁股上。
好你個姬夙,都教小寶什麼了!
小寶嗚哇的一聲乾嚎,伴着段雲蘇咯咯的笑聲好不熱鬧。趙賀辰黑着臉將小寶放在牀上,打算將看好戲的娘子先教訓一頓,沒想到衣角被小寶死死地攥住不放。他也不嚎了,就這麼眼巴巴地看着要離開的爹爹,一副要被拋棄的模樣。
趙賀辰覺得自己就是栽在這一大一小身上了,沒好氣地轉回身坐在牀沿,朝着段雲蘇咬牙道:“娘子,有這麼好笑?”
段雲蘇收住表情,只是忍得厲害身子在微微抖動,一本正經道:“相公,我沒笑。”
窗邊撲騰聲輕響,原本還想說話的趙賀辰微微凝神,原來是他的黑鷹回來了。他站了起來,小寶不知何時又掛在了他的身上,只好無奈地將這個纏人的小傢伙抱住,推開了窗。
四周悄然無聲,黑鷹的影子也沒看見,趙賀辰一聲口哨,那鷹撲騰從樹上飛落,靜靜地立在趙賀辰的肩膀上。
小寶一見新奇不已,伸手就要去摸,趙賀辰忙攔住。這不是阿烏,黑鷹沒同小寶相處過,小心被啄傷了。段雲蘇一見那鷹就知道相公有正事,走向前將小寶抱走。
他取下黑鷹腳上信紙,黑鷹往外一飛,又融入了夜色中。趙賀辰打開一看,裡邊是兩張小紙條,粗粗一眼,便將其中一份交給段雲蘇。
段雲蘇正倚在牀上逗弄小寶呢,見趙賀辰伸過來的東西,稀奇地睜大了眼,還有她的份兒?
她打開一看,微微詫異:“谷秋傅陽他們到北國去了?”
之前傅陽說過他是北國人,這一次回去是要作甚?
“紅樓剛得來的消息,看來姬夙不久也要離開了。”趙賀辰想起剛纔小寶那一聲“小小辰兒”,臉一黑,趕緊走罷,別帶壞了他兒子!
“那另一份說的是甚?”段雲蘇見他將信紙在燭火上燒了,更加好奇。這個時候,難道還有什麼秘密不能見人?
趙賀辰笑了笑,微黃的燭光中眼中光芒一閃而過:“沒什麼,查一下霍叔死前,沒說完的話是甚。”
“查出來了?”
“不過是提醒我們小心成王的詭計。”
段雲蘇直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大局已定,若真只是成王的陰謀,現在查來也是沒用,那成王早就死在趙賀辰劍下了。不過他不想說,自己也不必逼問,日後總能探聽的到。
段雲蘇沒將此事放在心上,看了一眼燒了半截的蠟燭,說道:“明日還要早朝呢,相公早些睡罷。”
趙賀辰走到牀邊隨意躺下,小寶一見直接往他身上爬,小身子壓上趙賀辰胸膛上。這丁點的重量在趙賀辰眼裡算不上什麼,也就由得他胡亂爬着。
段雲蘇酸溜溜地說道:“瞧小寶,這麼喜歡黏着你。”
“娘子不如再生一個,肯定喜歡黏着娘子。”趙賀辰誘哄道。
小寶不知爹爹孃親在聊着什麼,看他們不理自己了,又想起來鬧騰。趙賀辰不放手,拍拍他背哄他睡覺。也不知道是不是玩了一整天困了,還是父親的氣息太安心,小寶慢慢安靜下來。爹爹的胸膛寬闊厚實,小寶安穩地趴着,隨着那有節奏的呼吸,一上一下,直接當作是搖籃慢慢迷糊了過去。
趙賀辰見小寶總算要睡了,輕手輕腳地抱着他到隔壁屋子去。段雲蘇看着趙賀辰的背影,覺得份外的暖心。
是夜,沒有了小寶搗亂,趙賀辰如意地將娘子給撲倒,死死糾纏,看着懷中嬌人兒輕喘連連、熱情如火,暗道一聲娘子也會口是心非。長夜漫漫,某人不管娘子的求饒,一次又一次的索取,酣暢淋漓。
第二日清晨,趙賀辰起來早朝時,段雲蘇睡得迷糊完全不知道醒,趙賀辰看她胸前露出的痕跡,心神一蕩,忍不住親了上去。
段雲蘇眉頭輕蹙,將這惱人的東西拍開,嘟囔了聲翻身又睡過去。趙賀辰看她雪背上點點曖昧紅痕,清咳了一聲,拉過被子將人蓋好,輕聲洗漱出門去。
微亮的日光耀醒了段雲蘇,她伸手輕擋眼睛,睡眼惺忪地起身打個哈欠,驚覺自己還全裸着,暗罵了趙賀辰一聲,忙手忙腳的將衣裳套進。
穗兒聽到聲響進來,看見主子已經穿好了衣裳,心裡正奇怪着呢,紫月悄悄戳了她一下,穗兒忙反應回來將洗漱的溫水送上。
整理妥當,段雲蘇去給安親王妃請安又一同用了早膳,小寶醒來被直接抱到這裡來。安親王妃直接打發段雲蘇回去管事,抱着小寶不願鬆手。
段雲蘇無奈起身,每日管家,還要去聽那些下人稟報大小事務。早早的處理完,下午要去仁和堂。
退朝的時辰早就過來,段雲蘇沒看趙賀辰回來的身影,想起昨夜迷糊間似乎聽到他說要去柔福宮,還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呢。她處理好事情,便同安親王妃報備一聲,也不等他了。坐着轎子去了仁和堂。
段雲蘇覺得應該感謝老天讓她嫁到這個家,家中長輩對她到仁和堂一事並不阻撓,甚至說在這當坐堂大夫也沒多大意見。不過按安親王妃的意思,時辰上還是有些限制,畢竟段雲蘇的身份不同,也還有一頭家要管。
仁和堂開館後,段雲蘇成了京城中最奇怪的大夫,每日只坐堂一個半時辰,過了時間誰也別想強行留人。這診費收的更怪了,那些鼻孔朝天橫得不行的有錢人,進去的肯定被狠狠宰上一刀;倒是他們平民百姓偷着樂,看病也花不了多少錢銀,不會坑着他們盡選些又貴又沒用的藥材。
段雲蘇這做法,讓甘藍懊惱地抓抓頭,這樣下去仁和堂還能賺銀子?只是偏偏仁和堂有皇上御賜的牌匾,富貴人家還真是愛往這裡來,見段雲蘇這脾氣,無奈門外威嚴的侍衛,又招惹不起。
忍冬倒是一臉平靜,每次段雲蘇上前取材製藥,自己都在旁邊跟着。段雲蘇看兩人資質不淺,有心將些東西教給他們。
“甘藍忍冬,你倆過來。”
兩人聞言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去,段雲蘇將兩本書各自交到兩人手中,說道:“這醫書你倆好好琢磨琢磨,有不懂的過來找我。”
忍冬面露驚喜,東家娘子這是打算傳授他們醫識了?他歡喜的直接跪地拜了一下,倒把段雲蘇給唬住了。
“跪着作甚,趕緊起來,修行靠個人,學不學得來還看你們的本事。如果哪天你們不想在仁和堂幹了,記得先打一聲招呼。”
段雲蘇倒不介意將這些傳出去,那兩本都是宮中的醫書,既然有人記載就肯定有人會,原本也不是她的獨家絕學。
她如今最上心的,是反覆研究草藥藥性,不同的藥種藥量,調製成的藥丸藥性差之千里。她要讓最簡單無奇的藥草綻放驚人光芒。趙賀辰曾玩笑道,他的娘子一定能製出活死人肉白骨的藥丸。
天外慢慢的陰沉下來,看着是要下雨了,甘藍擔心東家娘子回去不便,便說道:“東家娘子,您還是先回去罷,這時辰也要到了,下雨路難行。”
段雲蘇點點頭,放下手中藥材準備回去,門外匆匆忙忙跑進一丫環:“大夫!大夫!”
“找大夫何事?”忍冬向前問道。
那丫環好像很着急,額上全都是汗,氣喘吁吁道:“求大夫到府上給夫人看診。”
“仁和堂的大夫不外診,你去找別家吧。”忍冬拒絕道。
那丫環更急了:“求求你了,我怕時間來不及。我家夫人動了胎氣,求大夫過去一趟。”
段雲蘇看了那丫環一眼。
丫環見堂中之人沒有動靜,以爲大夫擔心診金,忙交代了來歷:“我是霍府上的丫環,大夫您行行好,就您藥堂離府上最近了。”
霍家?段雲蘇動作一頓:“哪個霍家?”
“就是剛平復了冤情的霍將軍霍家。”
段雲蘇臉色一沉:“走罷。”
忍冬甘藍眨眨眼,東家娘子明明不接外診的,這是緊張的樣子是怎麼回事?認識的人?
霍府,是皇上賜下的府邸,這麼多年,先前的霍府早已不在了。
段雲蘇也沒心情打量府中的景緻,直接跟着丫環進了後院。那丫環沒想到仁和堂的大夫居然是女的,原本還以爲是那兩男子中的一個呢。不過也好,女大夫給夫人看病更方便。
兩人直接進來院子,段雲蘇一進屋,就看見裡邊站着不少人,一行的如花美眷,趙方也在裡邊。
牀上躺着的,正是許久不見的聽荷,牀褥上已經粘上了不少血跡。趙方一見居然是段雲蘇過來了,看了一眼那丫環,也來不及多問了,忙說道:“嫂子,您趕緊給聽荷看看。”
段雲蘇淡淡地瞥了眼在場之人,發現裡面居然還有個霍螢,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夫人也不知懷了身孕,方纔摔了一跤……”那丫環忙稟告。
“哪裡請來的大夫,靠譜麼?”一女子聲如黃鶯,輕聲問道。
段雲蘇冷冷的視線射了過去,那女子嚇得站定不敢再說話。
“你過來。”段雲蘇指着請她來的丫環,後又冷聲道:“其餘的全都給我出去!”
趙方知曉段雲蘇的脾氣,猶豫一下率先往外走。屋裡的人看了一眼,陸續跟着出了屋子,霍螢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下,忙跟上。
“聽荷醒醒,可聽得見我說話”段雲蘇問道。
聽荷睜開眼,蒼白一笑:“小姐,我沒睡着,小姐來了我真高興。孩子……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Www _ttκǎ n _¢o
“說什麼傻話呢,將藥吃了。”段雲蘇在藥箱中掏出一淡色的藥丸,那丫環猶豫了一下喂聽荷服下。
她偷偷看了一眼大夫的藥箱,見裡邊的東西和別的大夫都不同,很多的小藥瓶子都不知裝的是什麼。
方纔夫人叫大夫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見聽荷面容慘白帶着絕望,段雲蘇號過脈,說道:“你儘管放心,我要救的,閻王也搶不走。”
她直接掏出銀針,那丫環來不及反應段雲蘇已經落下三針,聽荷的身子微顫着有些緊繃,段雲蘇皺眉:“聽荷放鬆一下,孩子能救回來的。”
“小姐……”聽荷面無血色地笑了笑:“聽荷怕疼,很疼很疼……”
段雲蘇卻聽出了話中含着的無奈與傷痛,她輕嘆一聲,在藥箱裡翻找了一下,從瓶子裡倒出顆幾近透明的藥丸放進她嘴:“一會就不疼了,待會睡上一覺,就全好了。”
藥丸入口即化,聽荷吞嚥下去,嚐到了甜甜的味道,眼中驀地流淚,無意識地抓住牀褥虛弱笑道:“小姐莫不是想騙聽荷,甜甜的就像糖一樣。”
段雲蘇無奈凝眉:“不想笑就別笑了,如今只剩你我,何必強顏歡笑。”
那丫環緊張地站在一邊,也不知段雲蘇爲何要留她下來。她看着大夫手中銀針就這麼扎着,一根兩根下去,等了半晌才聽到大夫說讓她打來溫水,忙下去忙活。
段雲蘇落下最後一針,看聽荷臉色平定下來。料想這該是藥效發揮了作用,便稍微鬆了一口氣。她取來藥箱中用碳條做成簡易的筆,取出紙張直接開列方子。
聽荷的身子比以往差了許多,幸好這孩子夠堅強。
取水的丫環很快回來了,段雲蘇讓她給聽荷清理一下,丫環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已經治完了?
“那個……大夫,可要奴婢去抓藥?”丫環仔細清理好,替聽荷換上衣裳,又換了牀褥,問道。
“不急,你家夫人放才服的藥藥力還沒過,小心藥性衝撞了。”段雲蘇蓋上藥箱,一板臉道:“不如先同我說說,你家夫人怎麼摔倒的?”
“奴婢當時剛按主子吩咐取來糕點,還來不及上前就看見夫人絆住路邊的石塊摔倒了。”
“哪個主子?”
丫環猶豫了一下,小心地撇了一眼外邊,說道:“就是霍螢小姐。”
“石塊是長地上的還是落在路邊的?”段雲蘇問道。
“是從地上伸出來的,之前也絆倒過人,不過那路一般主子都很少過去,所以一直沒有挖了出來。”那丫環見段雲蘇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問道:“方纔出去打水,老爺一直在外面候着,問夫人是否有事呢,可要開門讓他進來?”
這是他府上,自己哪裡攔得住:“你去開門罷,將藥方拿去仁和堂,不要經了別人的手,熬藥是你看緊了,千萬別離開。”
那丫環一聽就知事情嚴重了,全都記在了心上。
趙方進來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坐在牀沿上握住了聽荷的手。段雲蘇看他眉宇間擔憂的神色實實在在沒見一絲的假意,暗自嘆了口氣。
“我如今是該叫你趙方呢,還是該叫你霍瑞澤?”段雲蘇說道。
“還是喚我趙方罷。”
“既然你還念着這份情,那我就多說兩句。”段雲蘇對上他的眼睛,不錯過他的一絲表情:“如今霍家也光明正大地站出來了,還是那句話,可後悔娶了聽荷?”
“我從沒後悔過,我也不知聽荷懷了身孕,要不怎麼會這麼粗心。”趙方眼中後悔不已。
“如今孩子保住了,剛纔那些女人你打算怎麼辦?”段雲蘇尖銳地直接將問題指了出來。
“小姐!”聽荷掙扎着身子想坐了起來,她臉色依舊沒有多少好轉,可是她害怕聽到了不想聽的話。
段雲蘇臉色一沉:“什麼小姐,如今你是霍家少主的夫人,我是你蘇姐姐!別人敢欺負你沒後臺,直接搬出我安親王府的名號!”
聽荷熱淚一盈,她定定地看向趙方,良久強忍住淚水說道:“方郎,讓我同蘇姐姐說說話可好。”
趙方看着她眼中的淚水,心裡聲扯着痛,他也不顧有旁人在了,低頭輕吻了一下,柔聲道:“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邊。”
看着那人離開的背影,聽荷久久的沒回過神,段雲蘇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日子好了,原本應該過得更舒心,但這兩人,不知不覺已經有了不淺的隔閡。
“聽荷,別多想了,如今好好養着身子纔是正經,別讓孩子受了罪。”段雲蘇淺嘆一聲。
也許是當了母親,聽荷的神色要比以往堅定了些。她輕撫了一下肚子,先前差點就失去了它,想想都覺得心驚:“蘇姐姐放心,我總不會和自己的孩子過不去。”
“怎麼會摔倒了,可是有人想害了你?方纔進屋時那些女人都是怎麼回事?”段雲蘇問道。
“蘇姐姐想多了,聽荷真是自己摔倒的。當時身邊沒有人,地上也沒用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想起之前屋子裡的幾個女子,眼神微微有些泛空,後又笑道:“那些都是別人想討好方郎,一個又一個的送了進來的。”
“你可同趙方說過?之前他願意將那舊部將領送來的妾弄走,這一次怎麼也該顧一下你的感受。”段雲蘇看了眼她的肚子,說道:“再說如今你也懷孕了,誰知道那些人有沒有歪心思的。”
聽荷無奈一笑:“蘇姐姐,如今方郎不同往日了,一味的拒絕,我被貼上嫉妒的名號也算了,可不能壞了方郎的前程。”
段雲蘇深深而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心底一聲長嘆。聽荷的做法也沒錯,她的想法也不過是隨了這時代,爲夫家着想,三從四德,做個賢良的當家主母。霍家如今興起,趙方是僅剩的子孫,子嗣問題上更加看重在。霍家的舊部將領以及外邊人的眼中,又怎麼能容忍霍家少主就這麼一個女人。
“聽荷,若是過得不如意,同蘇姐姐說一聲,你身子虛弱的很,思緒不能過重。”
聽荷笑了,眼中滿是淚光:“聽荷沒有孃家幫襯,也多謝蘇姐姐能看得起。聽荷是三生有幸,才認識了蘇姐姐。”
“說什麼傻話呢。”段雲蘇走向前,將一藥瓶親手交到她手中:“這藥你一天三次,一次一顆,吃完也就好了。外邊煎的藥,讓你那丫環悄悄倒了。”
“如果這是你認定的路,那就想開些,若是哪天后悔了,回來找蘇姐姐。”段雲蘇輕笑着理了她額前碎髮:“蘇姐姐如今管着王府,有錢有勢,來一羣聽荷都養得起。”
聽荷釋懷一笑:“好,若真有那一天,聽荷回去繼續給小姐當丫環。”
“傻丫頭,沒志氣!”
段雲蘇走了,聽荷收回臉上笑容,望着牀帳微微晃神,手擱在平坦的肚子上,心緒不知飄向了何處。
趙方輕聲走了進來,坐在牀沿上握住她的手,看着牀上女子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從前的聽荷總是憨憨的笑着,眼睛裡是不曾有過這樣的抑鬱,自己娶了她,明明是想給她快樂。
“荷兒,明日我就讓人將那些人都關在院子裡,誰也不理會,好好的守着你,還有孩子。”
聽荷微微側首,看着他清秀的容顏,微微一笑。
“好……”
她求不來蘇姐姐的好福氣,能有世子癡心守候。世間最難得的是癡情人,自己早已做好了準備,像其他的女子一般相夫教子不再奢望。方郎今日之言,她可否能再抱上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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