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起來說話。”
司青兒說着,扭頭向甜棗示意。
等甜棗過去將那孩子攙起來,帶到面前才問她:“你家清河公主去哪兒了?”
“回王妃的話,公主留了書信給您。”
小奴想跪下回話,膝蓋剛軟了一分,想了想又站起身,畢恭畢敬的取出懷中信函,雙手捧着奉到司青兒面前。
司青兒親自伸手接了信函,趁着這個功夫,又細看了小奴,並和顏悅色的道:
“真是個懂規矩的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回王妃的話,小奴沒有名字。”
“……”
看起來都十四五歲了的女孩子,怎麼會沒有名字?
司青兒差一點就要問這小奴姓什麼,轉念想到慕清河曾在書信上說,她生的孩子……生父不詳,所以卑賤。
“怎麼辦啊,本妃真的好喜歡你,又有規矩又懂事,可本妃身邊不缺奴才了……”
司青兒忍着眼底的心酸,活脫演了個一臉的慈祥,像模像樣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試探着問:
“左右你們公主今天不在,你今天就陪本妃玩吧?行嗎?”
她本是照着老奶奶哄孫子的慈愛在說話,誰知話剛說完,那恭敬又小心的小奴,顫.抖着就跪了下去:
“……公主說,她把小奴留給公主使喚了,所以王妃想小奴怎麼伺候您玩,都可以的。”
怎麼伺候您玩都可以。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兒啊。
滿臉慈祥的司青兒,感覺自己腔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噎着,想順順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來。
艱難的喘了一口濁氣之後,司青兒收回視線,勉強說了聲:“挺好的,那你這就跟着本妃吧。”
小奴聞言,趕緊起身。
也沒敢走在司青兒身邊,而是畢恭畢敬的到後頭,走在小攆後頭。
“唉。”
昨晚一時心軟,便給自己攬了這麼個好活。
現在想後悔,怕是也晚了。
打開慕清河留下的信函之前,司青兒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皇天后土保佑啊,慕清河可千萬別留訣別信。
假如這女人腦子不好,回去跟那些王八蛋同歸於盡了,那她可就攬了個大坑在身邊了啊!
天知道,要把那小丫頭的心態掰過來得費多少功夫。
萬一掰不回來,那她昨晚答應慕清河那些話,許諾的那些事,那可就成了對個死人的虧欠了。
那她將來還怎麼走夜路啊?!
帶着忐忑的心情,司青兒咬牙鼓起勇氣,打開了慕清河留給她的書信。
信件開頭,是感謝感謝謝再感謝,感謝之後,便是豪言壯志……
司青兒是一目十行的往下看,一直看到最後,才見着一句:“讓她好生等待,來日我得勝歸來……”
倏忽,一口濁氣被長嘆出口。
信上其他內容都不要緊,只要看到這句,司青兒高懸着的心,便穩了。
“蜜桃,待會你去跟雲嬤嬤要幾身跟甜棗一樣的衣裳,告訴她,本妃喜歡身邊人都美滋滋漂漂亮亮的。另外……”
司青兒終於敢大大方方的回頭看那小奴了,看着那丫頭緊低着的腦袋,略想了想,便說日後就讓那丫頭住她的逍遙園。
要讓一個拘謹、膽怯、習慣受辱的孩子重拾自信,還有比自在又 清閒的舒心生活,更合適的法子麼?
“走,咱們先去逍遙園。”
司青兒歷來是行動派,想到就要做到。
這小奴現在不光是她對慕清河的許諾,也是慕清河堅韌不拔的信仰……
慕清河喊她嬸母,這孩子便是她外孫女了,算起來是給人家當了外祖母的,自然要趕緊拿出做外祖母的慈愛才行。
只是,她一門心思想要去收拾逍遙園,給外孫女置辦暫居地盤,但她身邊的甜棗,卻猶豫着提醒道:“王妃,咱們要不要去探望一下皇帝啊?”
“探望他?”
確實也是,她現在可是當人家嬸母的人,這頭能替慕清河養孩子,那頭就不能去探望一下受重傷的慕長澤嗎?
認真想了想,司青兒回了甜棗一句:“外男的事有王爺操心,本妃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好生在內院呆着別添亂的好。走吧,去逍遙園。”
“……”
甜棗嚥了咽,沒再吭聲了。
身爲忠僕,該提醒的時候提醒了,至於主子如何決斷,那不是她們可以置喙的。
甜棗是以衛子之身受訓的,所以很多規矩都與做伺候奴婢的人不同。
其實也正是她身上的這一點,才讓她在短短兩三天之內,便讓司青兒十分信任。
小攆拐個彎,繞了花園裡風景最好的小路,朝逍遙園走去。
甜棗一如既往的目不斜視,而她身旁的蜜桃,卻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似跟甜棗一樣目不斜視,其實眼角餘光一直剋制不住偷看的心。
司青兒坐在轎攆上悠閒自在,沒事就偷瞄幾眼身旁的奴才們。
瞧見蜜桃極力剋制自己,儘量不偷看的樣子,就打心眼裡覺得有趣。
再假借撫鬢,瞥一眼後頭的小奴,本以爲那丫頭也是跟蜜桃一樣。
結果,也不知那小奴是病了還是怎麼了,竟行走間瑟瑟發抖,一臉愁苦。
逍遙園內,奼紫嫣紅。
裡頭的奴婢們一見着司青兒來,就像是見着了天上仙,笑語嫣然的都來請安。
“今兒本妃運氣好,白得了個大外孫女,你們趕緊的,去把花廳邊上那個小廂房收拾出來給她住,一應物件都要最好的啊!還有,去弄沐浴的熱水花瓣來,再給她找幾套仙女兒才能穿的裙子……”
司青兒頹自說得熱鬧,吩咐一衆奴婢們去忙,便回頭把手伸到小奴面前:“來,跟我到裡面看花花去。”
“……是,是。”
小奴顫顫的點頭,顫顫的伸手,小手剛搭在司青兒指尖,便暴露了她因懼怕而沁出的冷汗。
“別怕。”
司青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這個小丫頭打消恐懼。
帶着她進了花廳,手牽手的看了一會兒花花,就硬着頭皮,親自帶小奴去沐浴。
偌大的浴間,只有她和小奴兩人。
看着那小奴想哭不敢哭的脫了衣裳,她都好想照照鏡子。
難道她長了一張變.態臉,竟能讓這小丫頭腦補出十分可怕的虐待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