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之間互送奴才,就跟送個玩具沒區別。
被主人不喜的伶人奴才,死傷賤賣更沒什麼可稀奇的。
她才懶得把這些事往名譽上想。
再者,這人是慕九昱收的,大魔王收禮會不看底細嗎?
過了好幾天的逍遙生活,司青兒已經習慣了萬事不操心。
前世她是個萬事親力親爲的操心命,這輩子有幸在大魔王身邊自在幾天,便樂得吃喝玩樂,纔不去想這些費腦細胞的破爛瑣事呢。
再說,指不定什麼時候她就溜了,叔王府裡的破爛事,跟她還能有什麼關係。
“好了好了,雲嬤嬤去安排一下,換個節目繼續給公主解悶兒。……靜儀你來嚐嚐這個奶茶,真的很好喝呢!”
司青兒沒心沒肺的推推桌上的奶茶,眼皮都沒朝那舞姬身上多看。
然,就在她想再伸手去拉蘇靜儀坐下喝茶的時候,原本還在揮袖旋轉的舞姬,卻忽然身形一轉,直接朝着她們這邊撲了過來。
“賤人!憑你也配坐在這裡對人耀武揚威嗎!”
隨着那女子的呵斥聲,一道寒光撲面而來。
蘇靜儀大喊一聲不好,回身便想用身體將司青兒擋住,而眼看利刃到了面前的司青兒,則反手扯了蘇靜儀的袖子,直接將她掄去一邊。
電光火石之間,帶着風聲的一根銀簪,貼着司青兒的鼻尖,刺進羅漢榻後面的柱子。
而仰面躺倒的司青兒,則順勢一滾,抱着被她輪到身邊的蘇靜儀,便躲到羅漢榻邊上的屏風底下。
初夏裡輕薄的衣裙,貼着冰涼的地磚。
司青兒緊緊抱着懷裡的蘇靜儀,確定方纔伺候在邊上的幾個婢女,都朝那舞姬圍了過去,這才悄悄從屏風底下,往外看去。
眼前全是裙襬繡鞋在晃。
隔着裙襬繡鞋,依稀可見那舞姬已經倒在血泊。
“憑你,也配在王妃面前造次!”
兩隻穿着黑色長靴的腳,從血泊邊上走過,很快便憑空離開。
唯有那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迴盪在司青兒的耳畔。
這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怎麼聽着很像那天要殺她的小可憐呢?
“真是奇了怪了。”
司青兒嘀咕着坐起身來,剛要去攙扶身邊的蘇靜儀,便見那小丫頭正望着她掉眼淚。
“嚇着了?別怕,她已經死了,不會再傷人了。”
“姐姐。”
蘇靜儀哭着撲進司青兒的懷裡,緊緊摟着她的脖子:
“是我不好,我早該看出她身份時,就讓人料理了她的!我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膽子,我若是知道……”
“好了,咱們又不是天橋上算卦的,誰能未卜先知?不過……她到底是誰啊?怎麼一言不合就要行兇,我都不認識她,怎麼就要殺我!”
被司青兒這麼一問,蘇靜儀頓時就不哭了。
抿着嘴抽抽搭搭的攙了司青兒起身,這才耷拉着腦袋哽咽着解釋說,那舞姬不是別人,正是蘇靜嫺的異母小妹。
蘇靜嫺,當初被潑了一桶便污的玉璋王妃?
只是,司青兒倒是沒想到,這個因爲一桶便污便被玉璋王休了的前王妃,究竟是有多大的人格魅力,竟然能讓自家庶妹,爲她行兇殺人?
還有就是,這麼個心懷不軌的女人,怎麼還會被送到叔王府來?
那個送她入府的人,究竟存了什麼心思!
“錦鳶,你去……算了,今兒王爺會有很多煩心事要處理,咱們這裡的事還是晚上我自己跟王爺說吧!”
其實司青兒是想讓錦鳶去問問,除了這個蘇家的庶女,其他收進來的女人可都查看過身份來歷嗎?
但一想到慕九昱現在可能正跟那個公主府裡來的嬤嬤說話,她便不太想給慕九昱添麻煩。
左右她這裡也沒受傷,其他歌舞伎什麼的不管安不安全,都重新關回去讓人嚴加看管也就是了。
想到這裡,她就又跟錦鳶吩咐了幾句。
而邊上抱着一盞奶茶小口壓驚的蘇靜儀,則看着地上漸漸被擦拭洗淨的血跡,目光幽幽。
“不知道你以前聽說了沒有,當初太后帶着一幫權貴之家的老孃們兒來叔王墓前胡鬧,那些老孃們兒裡就有蘇靜嫺的母親。後來太后倒臺,連帶着同行貴眷們一起入內獄……”
“我聽外租母唸叨過,說是皇帝寬厚,只是收押了蘇國公夫妻,至於國公府……抄家之後,男丁發配充軍,女眷就地賤賣。”
“嗯。蘇國公參與了謀反,皇帝卻沒殺他,從這一點上來看,他確實是很寬厚。不過這蘇國公家的餘孽,不論是充軍還是賤賣,究竟還是留着人家的一條命啊。”
司青兒理解慕長澤年幼慈悲,對朝臣百姓寬仁相待,不願下死手的心。
但她此刻很想去找皇帝大侄子聊聊天,跟他講一講斬草不除根的後患。
“也不知究竟是誰買了那一窩子賤人。最好這輩子都別叫我知道!否則我……”
蘇靜儀目光陰冷,咬着半句話沒出口,但那殺人放火的心思,已經無從遮掩。
“那她從前於你有仇?”司青兒試探着問。
蘇靜儀,蘇靜嫺,她們可別是堂姐妹?
搞不好啊,真的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呢!
司青兒暗戳戳的猜測着,問完便伸手捏了個小點心,並未太執着的等蘇靜儀回答。
她說,司青兒便聽着,不說,司青兒便也不再追問。
面對司青兒的問詢,蘇靜儀靜默片刻,像是努力平復了心緒,纔有力氣繼續開口。
那是一個很長的貴族奪爵的故事。
故事裡得勝的一方,是如今深陷牢獄的蘇國公,而落敗的一方,這就是蘇靜儀的父母。
“這麼多年了,若不是外祖將我藏的很好,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時今日。奈何外祖終究是個空有虛爵的親王,能保住我苟活已經不易,斷不能爲了替我母親復仇,搭上碩親王府一大家子。”
蘇靜儀滿腔憤恨,撕破了手裡的繡帕,也崩斷了染了丹寇的指甲。
很多年以來,她只要想到早逝的父母,或者聽到與蘇國公府有關的任何消息,都恨不得化作厲鬼去找那些人渣索命。
可她人微言輕,又眼見外祖辛苦支撐偌大一家,縱使暗夜裡時常在恨意中驚醒,終究也一直隱忍,從不曾將心中恨意向任何人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