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公主去哪裡了嗎?”
司青兒在小奴坐到浴桶裡才靠近,說着話,伸手抓了一把花瓣,輕輕撒在水面。
小奴不敢擡頭,唯唯諾諾的回答:
“不,不知道。”
“我猜你也是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沒關係的,以後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司青兒撒完花瓣便沒了別的動作,安靜的原地坐着說:
“公主喜歡你,想擡舉你。我也喜歡你,所以就答應了公主的請求。在公主得勝歸來之前,你要住在我這裡,做我最心愛的外孫女。我來找你的時候,你就陪我玩,我不來找你的時候,你就跟着嬤嬤學才藝。你要努力些,快快改了現在的怯弱,要學着自信陽光……”
司青兒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沒生過孩子,偶爾在劇組演個母親後媽什麼的,戲外也很少能跟童星們互動到一起去。
而今看着面前十四五歲的無名外孫女,她真的是絞盡腦汁才儘量語言簡單易懂,又不會讓對方有腦補恐怖片的可能。
然鵝,她終究還是小看了對方的想象力。
“賤婢多謝王妃喜愛,賤婢會好好陪王妃玩的,至於才藝,從前小奴也學過一些,只是不知王妃……”
“你都學了什麼才藝?是公主偷偷教你的?”
司青兒還以爲着孩子終於明白的她心意,便喜滋滋的問。
結果人家說了半天才藝名稱,她一個字都沒聽懂。
“公主教過奴婢很多,只是每次輪到奴婢出去伺候,她都讓別的姐妹替了,所以……若是賤婢做得不好,還請王妃不要怪罪。”
“……啊?神馬?你說,什,麼?”
好言好語說了半天,對方竟然還是曲解了她的心意!
司青兒在這一刻,感到自己嗓子眼都苦了,好想仰天長嘯。
“好孩子,你方纔說的那些才藝,在咱們這可不是正經才藝,趕緊都忘了吧。”
司青兒說着悽悽哀哀的長嘆了一聲,然後伸手拿了舀水的木瓢,走到小奴身後,輕輕用水澆在她髮梢。
“以後你要學的才藝,是跟許多皇族貴女一樣的儀態規矩,琴棋書畫。你要儘量端莊淑惠,要自信發光,將來還要嫁最好的夫婿,過最幸福的人生,從今日起,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奴才,你是你自己,是我司青兒的捧在掌心裡寵愛的好孩子。誰敢欺負你,儘管告訴本妃來,本妃親自抓着你的手,跟你一起打回去……”
要不是這叔王府姓慕不姓司,司青兒都想說,從今日起你就是叔王府的小主子,誰敢欺負你,儘管狠狠打回去……
她一邊說,一邊動作輕柔的幫對方洗頭髮。
等外面傳來甜棗的稟告聲,說是蘇靜儀來了,她才幡然覺醒似得,試探着問那個小丫頭:“要是可以自己選姓名,你可有自己喜歡的嗎?”
“……”
小丫頭沒動靜。
司青兒耐心等了等,還是沒等到迴應,放下木瓢,轉到前頭一看,才知道那丫頭咬着嘴淚流滿面。
薄薄的嘴脣,不知何時已經咬破了。
淚痕浸染了血跡,在嘴角暈成點滴猩紅。
“你……是我弄疼你了嗎?你快別咬了,都出血了!”
司青兒莫名心慌,扯了手帕要給她擦嘴,又怕帕子不乾淨,反而弄髒傷口,便扭頭再去找乾淨的絹帕。
“王妃娘娘,您殺了賤婢吧!您要賤婢做的事,賤婢做不到的。公主把賤婢給了您,賤婢便可以任由您玩耍驅使,但您要賤婢學那些……賤婢雖然生來蠢鈍,撒謊哄人做奸細的事,賤婢學不會……賤婢真的學不會……”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溼漉漉的小奴爬出浴桶便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一聲聲,一句句。
不光是膽怯畏懼,還有其他司青兒一時品味不出的滋味,弄得她整個人都愣在原地,懵得說都不會話了。
“王妃,奴婢進來伺候吧?”
門外,響起甜棗的問詢。
司青兒像是得了救星,趕緊就讓那丫頭進來幫忙。
幫什麼忙?
司青兒也亂亂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纔好。
好一通忙亂之後,小奴繼續沐浴,只是,這回陪着她沐浴的人,多了甜棗和蜜桃。
其實之前沒讓別人跟進來幫忙,是怕小奴身上有不可見人的傷痕,怕傷了小奴的自尊,也對日後爲小奴翻身留後患。
此時,已經知道她雖被教了些不堪的才藝,但始終都被慕清河小心保護着,並未真的伺候過任何人,這倒是讓司青兒大爲寬心了。
“蜜桃,你去問問碩公主,就說本妃新得了個很招人稀罕的寶貝兒外孫女,想讓她趕緊幫着琢磨個合適的閨名。”
思來想去,這種起名的事,誰來做都不合適,但要是碩公主幫着想個小字閨名先用,倒是更給這小奴貼金。
至於正經姓名,還是留着將來慕清河去頭疼,她個表親嬸母大姥姥,還是不摻和的好。
趁着蜜桃去求名字,司青兒便與甜棗一起幫着小奴洗澡擦頭髮,等蜜桃喜滋滋的回來了,送新衣裳的婢女們也到了門外。
“蜜桃先說。”
司青兒眼疾手快的指了蜜桃進門,得了個“嘉寧”二字後,便從善如流的往外吩咐道:
“都進來伺候我嘉寧寶貝穿戴打扮!往後她就住在逍遙園裡了,誰要是敢在伺候的事上怠慢,看本妃怎麼罰你們!”
“是。”
屋裡屋外,瞬間跪了好幾堆。
剛從浴桶裡走出來的嘉寧,本也想跟着一起跪,但司青兒一把將她拉住,並認真囑咐:
“從今以後,除非王爺要你跪,或者皇帝來了不得不跪,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你都不用跪的。我叔王妃認下的外孫女,得有我叔王妃的體面。記住了嗎?”
“是。嘉寧記住了。”
嘉寧回話時,依然畏畏縮縮守着規矩,看着叫人無奈又無奈,無奈的厲害。
可這一時半會就要把個大活人改了脾性習慣,就是大羅神仙怕也很難。
除非像她一樣, 被個不同心性的人魂穿,但真要是那樣,恐怕彼嘉寧,便不是此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