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幕歸山山前的時候,畢火不得不停下車。
山腳下的道路被一些隕石損毀,阻隔得不成樣子,雖然看起來已經經過一定的修繕,但是,畢火開車仍不能上去。
於是,他只得提起鄭逸雲,從山下往上走。
“這麼簡單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問我,不是要舉行葬禮麼?那肯定會需要一個寬敞些的地方,自然便會在主峰上。”
靈熒的話語所帶的語氣欲發的濃郁。
朝幕歸山主峰走去,畢火突然被兩名身着唐裝胸戴白花的青年阻攔下來,這二人都比畢火高了將近一個腦袋。
“小子,山上可沒有醫院,現在不讓進,快滾開!”
兩個青年人居高臨下俯視畢火,臉上表情顯得頗爲不耐煩。
看情形,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趕人。
畢火的頭本來一直是低着的,這是他從小不自覺中形成的一種習慣,因爲身殘,所以自卑;因爲自卑,所以低頭。雖然最近他能力看漲,但習慣終究是習慣,沒有特意的堅持,便不會有二十一次的重複。關鍵是,畢火併不認爲低頭有什麼不好,起碼現在他還沒有感受到這一點,所以,他的頭依舊低着。
低頭便是不正視,正視屬陽,不正視屬陰,陰同寒,寒便冷,加上棱角分明的帥氣模樣,所以畢火看起來也帶有一點酷,酷酷的感覺。畢火這份酷酷的樣子存在最大缺陷,便是那未能脫掉的稚氣,他終究,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十五歲的男孩。
有一種現象,就是能力與地位乍一眼看去相差不多的幾個人,彼此間往往會相互忽視,忽視彼此身上擁有的那份氣質,準確一點說,還包括氣場。
而氣場這個東西,可以很大,也可以沒有。大的氣場,有的人以高昂尖銳的聲音與大幅度的動作來展現,而有的人則是以神情,比如目光,比如語言裡的邏輯來展現。
氣場太大,如果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身份,並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畢火就犯了這個錯誤。
起碼,在這兩名唐裝青年眼中,畢火併不比一個乞丐強多少。
但是,他的眼神展現出了強大的氣場。
畢火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目光如同烈火直照眼前兩青年,肆無忌憚地,隱隱藏有一絲冷意,透骨的冰涼。
兩青年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當然,他們並沒有將這個冷顫與畢火聯繫起來。但凡經歷過生與死的考驗,人們往往會顯得空前自信,看事物更冷靜,能夠快速而準確的判斷。當然,所有的一切都會有侷限性,這個“準確”一樣有侷限性。
“小子,你聾啦?讓你滾聽到沒有,你敢拿眼瞪我們!你找死!”
一把銀灰色的手槍出現在畢火視線中,黑洞洞的槍口挪向他眉心。
時鐘在槍口上慢下來,剎時,畢火目光沒有那怕一絲波瀾。
砰!
瞬間加速到七百多米每秒的子彈螺旋而出,直奔畢火眉心。暗道,不存在憐憫。
如今的畢火比起三個星期前打小黃毛時,要強上不少。而那時,小黃毛的槍便打不中他,現在自然更不可能打中他。
只見畢火身影一閃,便欺身來到那拿槍青年的跟前,下一秒,一道藍光一閃而沒。
咻~~
那隻拿槍的手自由落體,血水從斷裂的部位噴射而出,彰顯出人體心臟血液的壓強是多麼威猛。
“啊……”
青年抽氣般的慘叫最後才響起,不知道是嚇的,
還是因爲疼痛。
看到表情顫抖往後退開的青年,畢火併沒有追趕。
靈熒以腦波對他告誡:“畢,這些可都是你的手下,千萬別下死手!”
“嗯。”畢火迴應。
“讓開!”
頭自然而然低下,徑自往前走去,藝高者膽大,畢火徹底無視這兩青年。
從始至終,畢火左腋下一直挾着鄭逸雲。
腋下要挾一個人,並不容易,尤其是這個人的身材比挾人的人更高大,但畢火把握住人的關節折向,輕易做到了這一點。
當畢火從自己身前走過時,那個站在一旁沒有動手的青年腦中卻響起一個空冥的聲音。
“把你同伴掉落的手撿起來保存好,明天去求你們新來的頂頭老大,他能幫你同伴把手接上。”
因爲畢火的原因,這青年雖然驚異,但表面上卻不敢顯露絲毫聲色,直到畢火走遠。
接下來的一段路,依舊時常有些青年隨意地站在路旁,但卻不再有人上前阻擋畢火,他們就好像沒有看到畢火一般,開心地交談着一些在畢火看來無聊至極的八卦。
“我今天看到趙秘書長了,她跟她助理也就是那個大美女趙菲在一起,一樣漂亮得不行,完全看不出她是一個三十多的女人!”
“你知道嗎?我聽說趙菲助理是趙秘書長的堂妹,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不可能!肯定是假的,我聽趙菲助理說過,她們兩個只是長得有些相像,可沒有什麼親戚關係,……可就因爲她們兩個長得相像,趙秘書長才讓趙菲當她的助理,不得不說,有時候樣貌也很重要!”
“那必須的,如果男的都長你這樣,那哥哥我可就幸福了……”
“咱們倆的樣貌是彼此彼此,誰也別笑話誰!”
畢火從這二人身前走過,那二人只是轉頭隨意地看了畢火一眼,便接着交談。
實際上,除了一開始的兩人是看守的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趙然拉來湊數,擺排場的。所以自然,這些人也不會有什麼心思來關注畢火是什麼人,只要不妨礙他們,你愛幹嗎幹嗎,與他們也沒有關係,他們也懶得多事。至於前面畢火傷人,那青年一聲深爲驚懼的慘叫,也不是多麼大聲,這後面的人沒有聽到或者沒有注意也屬正常。
受傷的那兩個青年此時正在積極處理傷口,並沒有通知其他人,實際上,久經陣仗的他們是不敢得罪畢火,怕這份通知給他們帶來更大的災禍。而其他人要知道,以畢火的手段,只要畢火願意,相信很快就會知道,他們通知或者不通知,意義並不大。所以,他們沒有必要爲這一件可有可無的事來得罪畢火。
有些人,如果知道現在自己難以匹敵,當然是要少惹。如果真有深仇大恨,只有慢慢積蓄力量,或者把握時機,趁其病,要他命,而不是徒自找死。
一路平坦,哪怕攜帶着一個百多斤的人,畢火腳步也並不慢。
“畢,拐過這個彎,就可以看到趙然。”
“另外,龍騰幫幫主劉鋒龍也來了,他在山腰的廣場上打坐。”
穿過一片小樹林,眼前是一條相對寬闊的石板小路。在小路的盡頭,是一段臺階,臺階直通山腰的祭奠廣場。臺階的兩旁,每隔個兩三米便筆直站着一個身着黑色唐裝,胸戴白花的青年。
此時,臺階上,除了兩旁站着的這些青年,還有兩道靚麗的身影。
“趙然,另一個不認識。”
畢火擡頭看了一眼,接着再次低下。這次低頭,更帶了一絲對趙然的感激,還有對山腰上奶奶遺體的敬意。
“畢火小弟!”
看到此現的這道身影,正是畢火後,趙然連忙迎接上來。
趙然忐忑地看着畢火,當看到他腋下挾着的人的臉時,她失聲小小驚呼了一下。
“老天,你這是把鄭家少爺抓了?”
她十分緊張,跟着她一起跑過來的趙菲也緊張,但當她看到堂姐口中的大哥竟然是一個“小屁孩”時,她還是好奇心更多了點。
趙菲站在趙然身側,禮性地給畢火鞠了個躬,沒有開口說話,她明白,在京都片區大哥面前,沒有她說話的份。
頭部微微側了側,眼中閃現一絲堅毅,畢火挾着鄭逸雲朝臺階方向走去,直接掠過這兩位專門迎接他而來的女士。
“畢火小弟!”
稍稍愣神後,趙然追了上去,跟在畢火身後。至於她剛纔提的問題,她已經從畢火的神情間找到了答案。
與之前不同的是,臺階旁的那些唐裝青年,當畢火走過的時候,盡都一一低頭行禮,十分恭敬。顯然,這個跟趙然跟在身後離不開關係,要不現在誰能認識他畢火。
畢火登臺階的步伐看似很慢,但也不過五六分鐘的時間,他便來到了山腰,鞋子踩上了廣場上的石板。
此時,肅穆的棺木前,站着一道筆直的身影,低頭向着死者默哀。
同樣的看到這道身影的趙然趙菲,止住了繼續向前的步子,轉身朝山下走去。
“這個劉鋒龍,真是太做作了,太做作了!我看着都覺得噁心,他之前一直是在打坐的,是等你上臺階時他才站起身,他這是裝模作樣,他對你奶奶的死根本沒有半點傷心的情緒!我感受不到哪怕一點傷感的波動!”
看到廣場上的情況,畢火只是稍一駐步,便接着朝廣場中心放置棺木的位置走去。靈熒的話他自然聽在耳裡,但他並不氣憤,劉鋒龍可以說跟他非親非故,能來,便是給面子。
似乎是因爲聽到了腳步聲,劉鋒龍轉過身來,一張沉痛的臉展現在畢火眼前。
他看着畢火,語氣沉重地說道:“畢火,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真是對不起,這是我的失責,所以我答應趙然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
“謝謝,也感謝大哥你能來。”畢火真心說道,語氣誠懇。
看着眼前的畢火,劉鋒龍眼中閃現出一絲異色,他沒有想到畢火在自己的唯一至親離世後還能表現得如此淡定,以畢火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追到京都,他本以爲畢火應該會失意好一陣子。看得出來,他跟自己奶奶的感情很深。
嘆息一聲,劉鋒龍退到了一旁,給畢火拜祭騰出地方,可卻看也沒看畢火腋下挾着的人一眼。
畢火擡頭,目光從棺材轉向劉鋒龍。
“大哥,我想我可能不能繼續呆在龍騰幫爲你效力。”
“如果是因爲你手中的這爛仔的話,就別提離開龍騰幫的事,小小一個鄭家,我劉鋒龍自問還應付得來。”劉鋒龍隨意說道,他也是在看着棺木。
在棺木的前面,還有一個爐案,擺有一些貢品香爐,最顯然的是一張不小的黑白頭像照片,那是畢老太的。
照片中的畢老太慈眉善目,頭髮梳洗得乾淨利落,十分潔淨。
聞言畢火一怔,他倒真是這個意思,他本不是一個願意欠人恩情的人,自然也不想因爲鄭家的事給龍騰幫帶來麻煩。
點了點頭,既然劉鋒龍都這麼說了,他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麼。
“大哥,你把這廣場上的人都撤走吧,我想跟奶奶一個人呆一會兒。”
瞅了眼畢火,略略點點頭,隨後,在劉鋒龍的示意下,廣場上所有的人,包括劉鋒龍自己都是離開廣場,走向臺階下面的一處亭臺。
畢火猛然擡起頭,看向蒼天白雲,雙眼瞬間一片血紅。
“血祭!”
“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