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鬆崗離開後,陳帥這才爽利地換下衣物,光着膀子走出了更衣室。那個叫做阿牛的混混還在門口,一副想催又不敢催的樣子,而且除了他之外,之前那個叫做豹哥的綠毛混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
好容易放鬆下來的臉立刻又繃了起來,陳帥繼續裝作惡形惡狀的腔調,衝阿牛問道:“催了這麼多次,怎麼現在不催了?”
“陳先生別介意,這大塊頭沒腦子,影響你熱身。都是玩拳頭的,當然知道上場前要靜一靜。”綠頭豹討好地接過話頭,又對身後的阿牛訓斥道:“連這都不知道,還不給陳先生道歉?!”
不願在這種小事上再浪費時間,陳帥無趣地擺擺手,正準備上臺隨便糊弄一下就脫身,誰知那綠毛豹卻還黏在身後,悄聲囉嗦着:“陳先生,那個骷髏是在南國學過拳的,他最擅長的,就是右側直蹬腿。據說他這蹬腿特別兇悍,能一腳踢斷樺樹。”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作爲一個外人,陳帥可沒寄希望這些混混能幫着他,忽然被綠毛豹這麼好心的提醒,陳帥反而警覺了起來。
“陳先生,你是雲少的客人……咱們當然是希望你能贏……能不要有什麼閃失啦。”
看着綠毛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陳帥忽然回憶起之前司儀介紹臺上打鬥者時的事情。那個與陳帥有矛盾的,背後紋着骷髏人,並不是鷹巢的混混,而是隸屬與東臨會碼頭堡一支;反倒是那個被骷髏打到半死的人才隸屬於鷹巢。
想到這兒,陳帥忽然停下腳步,側過頭問道:“你是想借我的手教訓一下碼頭堡吧?”
“哎……既然陳先生是雲少的朋友,想必多少也知道一點。”那綠毛豹果然被探出了實話:“這幾年碼頭坤的生意越做越大,這臭搖船的,仗着會舔太子的腿,已經三番五次挑釁我們鷹巢。特麼的!我們鷹巢連武警都殺過,還怕了他不成?要不是將軍嚴令我們不許壞了會裡內部和氣,咱們的十三鷹少早就把他碼頭堡剷平了。”
除了武鬥派鷹巢太過有名外,東臨會其他的分支並不爲普通人所知,故而陳帥並聽不懂話中全部深意,但是至少聽出了東臨會內部的矛盾。
“看來這個碼頭堡和鷹巢一樣,都是東臨會下面的組織,就是不知道誰大誰小。”陳帥暗道。
他正想着,綠毛豹似乎越說越氣憤:“現在我們鷹巢剛剛遭逢大難,2位鷹少死在外人手裡,還有幾個傷得不能動。都是東臨會的兄弟,碼頭堡這幫混蛋不拉一把,還特麼故意每天領人來打擂,小刀已經是第十多個被打傷的兄弟了。”
“你們不是東臨會裡最能打的麼?1對1怎麼還會輸給其他堂口的兄弟?”陳帥忍不住問到。
他甫一問完,就見綠毛豹與阿牛同時一愣。
“不好,難道這問題有破綻,讓我暴露了?”
果然,綠毛豹假笑幾聲,緩解了瞬間沉默造成的尷尬。他笑着解釋道:“陳先生雖然是雲少的朋友,不過大
概不常來東海玩,所以不知道內情吧。就算咱們是東臨會裡最能打的一批人,可是好漢架不住人多啊。這搏命臺是當年老將軍設下,讓弟兄們練身手膽識的。既然是要練膽識,咱們就不能像外頭那種假比武,1對1打完就下去休息享福了。上了搏命臺,要麼打過10個人,要麼站不起來,否則是下不去的。”
“10個?”陳帥一愣,這纔想起剛纔籤“捨命狀”時,貌似看到過這個條款。
“那是,咱們黑道有黑道的規矩,真要到了兩家互砍的時候,你要單挑沒人攔着,但是你單挑完了就想走,哪兒有這麼好的事情,對方就算不一擁而上,肯定也是出車輪戰找回場子啊。華夏黑道對砍都是這個套路。”綠毛豹攤開手解釋道:“所以爲了鍛鍊兄弟們的實戰能力,搏命臺也是這麼個規矩。咱們鷹巢兄弟能打不假,可也沒有以一敵十這麼兇。他們碼頭堡每次都靠着人多,先磨掉場上弟兄的銳氣,再派骷髏這種高手上來收人。特麼的,昨天送進醫院的幾個兄弟還沒醒呢!”
看着綠毛豹一副痛恨至極的模樣,陳帥很想再問“你們最厲害的十三鷹怎麼不上?他們以一敵十應該沒問題啊?!”不過想到剛纔一問話就引起了懷疑,他才忍着沒有開口,一路通過了西座走廊。
臺上果然已經換了人,骷髏手裡拿着一瓶水,肩膀上搭着一條毛巾,正坐在場下一個角落,噙着冷笑目送陳帥一步步走上搏命臺。而此刻站在臺上的,卻是一個和阿牛差不多壯的大塊頭。
“這人叫板刷,腦子笨得很,在碼頭堡都混得很爛,不過就是力氣大。他們碼頭堡每次來搏命臺找事踢館,都會先派板刷上來消耗體力,我們鷹巢好幾個兄弟都在他身上耗費了很多力氣,這才被後面幾個人給趁虛而入的。”綠毛豹似乎真的狠極了碼頭堡的人,臨上臺還不住提醒着。
陳帥倒沒把這話太當回事,他衝臺下掃了一圈,金鬆崗正遊走在人羣的外圍,似乎在估算明少駒可能前往的位置。
“幸好這豹哥一心想利用我做內鬥,否則如果冷靜下來想想,應該會對金探長認識我這件事情起疑心吧。”想到這,陳帥立刻收回目光,避免暴露金鬆崗的身份。
整個搏命臺並沒有梯子,1米多高的繩臺上,簡單地鋪着一層黃沙用來代替軟墊,在這種場地上一旦摔倒,身下的硬質地面根本不能提供任何緩衝;而所謂邊繩也只是普通的粗繩,裸露的後背只是靠上去,都會感覺到明顯的針刺感,如果被壓在邊繩上久了,這種粗糙的繩質非把後背勒出血痕不可。
排除那些反常的車輪戰規則,即便這些簡陋的設備,也從另一方面體現了鷹巢地下搏擊的殘酷。
陳帥光腳踩到了沙層上,腳底有些沙子溼黏地結了塊,應該是之前那個人的血浸透了地面吧。感受着腳下似有似無的血腥味,陳帥反感地嘆了口氣,這才直視起眼前的對手來。
誰知還沒等看清楚板刷的五官,這個彪形大漢已經高舉雙手衝了過來。
整個高臺不算寬敞,長寬各只有2米多,板刷身高臂長,張開雙手就幾乎封閉了一大半的空間。再加上陳帥根本沒聽到“開始”之類的信號,一個大意之下,竟讓板刷用熊抱扣住了腰環。
“哈哈哈,讓你特麼跟我們叫板!”臺下站在骷髏背後的碼頭堡衆人嬉笑起來。
而豹哥、阿牛所佔的一角,幾個鷹巢的混混一看陳帥被熊抱鎖住,皆忍不住搖頭嘆氣。
“這陳先生力氣雖然大,不過看上去根本沒經驗啊!本來還想借着他出口氣的。”綠毛豹一臉惋惜:“又不是正規比賽,上了臺還等什麼,直接動手了啊。”
“他不會不懂規矩吧?他不是雲少的朋友嗎?”阿牛也有點想不通。
“算了,這樣也好,原本按照搏命臺的規矩,雲少作爲冷血十三鷹是不能親自上臺的,否則比拳頭,咱們不會被這些臭搖船的佔上風。”綠毛豹前一秒還在替陳帥惋惜,誰知後一秒又奸笑起來:“不過,如果他們打傷了雲少的朋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到時候是卸掉骷髏一隻手呢?還是把他們所有人都送進醫院好呢?嘿嘿嘿,今天就讓你們知道,想跟咱們鷹巢鬥,沒什麼好果子吃的。”
聽到綠毛豹的嘀咕,阿牛這纔在一身冷汗中,領悟到了他的意圖:“難怪豹哥千方百計叫我不要催陳先生,讓他安安心心登臺比拳,原來就是想送陳先生進火坑,給雲少一個出手的理由?這黑道不好混,真不好混,再好的身手,也抵不住這種心機啊……”
“砰!”
“啊!”
一聲悶響,一陣慘呼,將正在後怕的阿牛拉回了現實,他擡頭一看,臉上立刻露出了和豹哥一樣的驚訝之色。
只見臺上,高過陳帥一個頭的板刷臉色慘白地倒在地上,雙手僵直着縮在腹部一動不動,手肘處血流不止,血液匯聚在他的腹肌溝壑內,形成了一個小小血潭,再往兩邊溢到地下。他的兩隻腳不斷蹬着地面,看得出正在瘋狂地向後挪動着身子,彷彿只要離一釐米也好,他也要儘可能離陳帥遠一些。
再看陳帥,他仍然站在遠處,表情依然是一副滿不在意的囂張模樣,身上看不出任何傷勢,就連呼吸也像剛纔登場時一樣平靜。唯一有變化的是,他垂在身側的雙手上,十指指尖已沾滿了血漿。
“這不可能,他用指尖捅破了板刷的手臂?”阿牛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一直在盯着臺上的其他人告訴他,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就在板刷自以爲能勒得陳帥窒息時,陳帥雙手呈爪狀向上一託,五形斷筋爪的手勢自然形成。陳帥的雙臂也被鎖着,但他只靠手腕挪動,充滿內功的指尖自下而上,毫不費力刺破了板刷的手肘肌膚,深深刺進了他的手臂肌肉裡。
看着板刷有力地蹬踏着地面,不像是重傷的模樣,陳帥暗自鬆了口氣。他甩掉手指尖上的血漿,再次強行裝出一副挑釁狀,盯着臺下同樣已經目瞪口呆的骷髏笑道:“下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