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的視角似乎有些異動,陳帥一個冷顫驚醒過來,左手下意識地猛揮了出去,卻發現那叫囂的腐屍仍在幾米開外根本沒有接近過。反而是那記驚惶中斬出的手刀失去了控制,正斬在了身後的那塊閥門擋板上,陳帥現在的一掌力量非腐屍可比,不但掌緣深深嵌入擋板之中,而且將固定擋板的焊接處都被他一掌震開,整塊擋板的左下角徹底脫離了儲氣罐,變得一晃一晃,偶爾還可以從其縫隙中看到內部的深紅色閥門把手。
“看來你還不夠清醒,這和我想象中有點區別。”秋明的話雖是在取消,可陳帥卻聽得出其中的殺意:“你只需要留在那裡不動就可以了,如果這也做不到的話,我不介意在病毒泄露前,先替肖副官報仇。”
在與腐屍近距離的格殺中,秋明渾身上下都已經沾滿了各種黏液,但在陳帥耳中,他這句話仍然說得輕輕鬆鬆,絲毫沒有狼狽喘息之意。他知道秋明不是在開玩笑,因爲就在剛纔他還親眼見過,凡是可能被病毒感染的戰友,都會幹乾脆脆死在秋明的槍下。
然而這種認識卻讓陳帥更焦躁了,因爲現在面臨感染的,已經是他最重要的人。
“不要焦急,我們已經趕到了位置。金錢豹觀察到的情況還不算糟,這個鎮子雖然出現了感染,但是軍隊已經把一半的小鎮隔離了起來。他們的防線還沒有被攻破,而且軍方佔領的那一半地區裡,有醫療團隊存在,感染的情況正在被遏制。”馬小明也意識到了陳帥的心態,便儘可能地提供着有利的消息。
然而陳帥的心裡仍然如火燒碳炙一般:“懶喵應該沒有事……可是小喬她……她還在昏迷當中,我剛纔把她一個人留在工業區裡了!”
回答他的,只能是無聲的沉默。即使馬小明能夠爲了朋友而冒險,但以現在這片地區的感染程度,冒險回到工業區早已成了不可能的任務。現在對馬小明和安吉麗娜來說,單獨在外面行動已經太過危險,只有緊跟着軍方大部隊,隨時混入難民中接受疫苗注射,才能避免在無形中被感染、或被喪屍吞噬的命運。
“我知道……你先照顧好自己……我知道的……”顫抖的雙脣抿住了好幾顆滾落下來的汗珠,陳帥用最後的理智迴應着馬小明:“我離她近,我去救她……我去救她……我去……”
之後,馬小明似乎又說了些什麼,秋明的聲音也不斷從輕至響。但陳帥卻已經聽不見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離開這個位置,否則一旦放任這些腐屍打開儲氣罐,2種病毒混合後的結果是所有人都承擔不起的。陳帥不清楚如果腐屍身上的催化劑與原本的喪屍病毒發生反應會有怎樣的殺傷力,但以現在的觀察,至少整個工業區中的人都不會倖免——包括喬椏。
可現在嫉妒罪徒不知提前安排了多少催化劑感染源,喬椏失去了意識獨自躺在一個廢舊廠區裡,對任何危險都沒有抵抗力。陳帥實在不敢去賭,賭她在這場已經失控的局面中能夠安然睡到造成
,正好可以避開所有的毒氣、避開所有的感染體、避開所有的傷害。這種過於僥倖的機率,從來就不會給陳帥產生安全感。
他沒有其他辦法,他只能殺。
原本平衡的局面被陳帥瘋狂地突擊所打破,他張開雙臂猶如猛獸一般撲向了最近的腐屍。嫉妒罪徒很清楚這個影鐵人的能耐,普通的腐屍既快不過他,也擋不住他的一擊。
它們只能退。
從空中看去,深紅色的腐屍羣猶如開花般向圓心外側散去,陳帥如一隻殘暴的野獸,不斷撕扯着逃跑最慢的那一隻。他狂奔、騰躍、出爪、攥指,每一個動作變得猶如機械般精準,不論腐屍如何變相逃竄,他的腳步都能正好攔在某隻倒黴鬼的半路之上。鐵爪之下,不論腐屍用手臂去擋,用細長的腳去蹬踢,甚至用咬合力驚人的下顎去啃,都毫無爭議地被穿透、撕爛、扯碎。
運足了全身內力的手指本就如鋼刀般鋒銳,再加上影鐵甲的指關節處的三角槽設計,讓陳帥的雙手成爲了2只名副其實地攪拌機。鐵指毫無阻礙地插入腐屍們的某個部位,再隨着手腕地瞬間轉動,將其中那已經腐爛的組織再度絞成更細碎的存在。
在看似陷入瘋狂的追擊下,陳帥仍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他幾乎都用右爪來收割腐屍的性命,而左爪卻只是緊扣住某隻腐屍的後頸,卻不立刻捏爆,只將它掙扎的身體牢牢禁錮着。影鐵頭盔上的攝像頭始終盯緊着閥門那一片位置,但凡有其他腐屍想要趁機對閥門下手,左手中那隻腐屍便會被一股巨力擲飛出去,將那些偷襲閥門的同伴砸倒在地。
陳帥現在的手勁幾乎已與童兵無異,從他手裡便是扔出一枚硬幣,也猶如子彈般駭人。只要是陳帥一出手,不論是被擲出的、還是被砸倒的,都免不了骨折筋斷,雖說不至於死亡,但短時間內根本別想再爬起來。
在這種大殺四方的威懾下,腐屍的數量卻並未減少多少。陳帥也試過將殺死的腐屍立刻拋向半空中的走道,但那裡還是龍組與腐屍正在爭奪的場所,一些腐屍躲過龍組的火力,將同伴的屍體再次拋落下來,被殺死的腐屍只要落地,一定會立刻被地下觸手吸走血肉,促成另一隻腐屍的再生。
看到遠處的碎肉堆裡又不時重生出腐屍,陳帥越打越急。
眼前1頭腐屍奮力奔爬着,已經離閥門越來越遠,陳帥紅着眼睛遲疑了半秒鐘,依然鐵足一踏追了上去。在如有神助的預判下,直線衝刺的他很快便堵在了左右亂竄的腐屍面前。可正當陳帥習慣性地出掌卡住它的咽喉時,一股巨力掀開空氣衝擊了過來,正擊打在陳帥額頭上。在這股衝擊下,陳帥被打得仰頭向後跌了幾步,險些沒有一跤摔在地上。
“狙擊槍?”他的腦袋被震得雙耳鳴嘯,恍惚中看到了影鐵系統彈出的一個提示光屏,上頭列出了未知攻擊的分析和位置:“秋明?”
“影鐵人!你是在變相讓我們全軍覆滅嗎?”秋明的咆哮
終於響了起來。
“什麼?”陳帥這才意識到,秋明始終在通訊器中說着什麼,只是自己方纔根本沒有留意到。他擡頭一看,竟發現空中走道上還在抵抗的龍組士兵已經再度銳減,只剩下了15、6人!
“混賬!自以爲速戰速決!老子在上頭看得很清楚,爲了不讓你拋上來的感染體再掉下去,我們的戰士自顧不暇,好幾個都被腐屍偷襲致死。”通訊器裡又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陳帥聽出正是之前那個負傷的1號隊隊長褚嘯志。
他擡頭一看,在高空支援的直升機又多出一架,受傷的褚嘯志正單手捏着一挺機槍,邊射殺着空中走道上的腐屍,一邊破口訓道:“一個不懂配合的自己人,比敵人更致命,你他媽要是聽不懂秋明的命令,就早點死在這兒!”
“閉嘴。”冰冷的聲音打斷了褚嘯志的訓斥,沒有任何動容的藐視,是所有訓斥的剋星。然而這種聲音卻不是出自秋明,而是正一步步繼續往遠處走的陳帥。
“你跟老子說什麼?”
“聽不懂嗎?閉嘴!”
“褚隊長,不要刺激他的情緒!”
秋明想要立刻制止,局勢卻已經無法改變。
在他開出那一槍後擊中陳帥頭盔後,子彈雖沒有飲血,卻帶走了陳帥心中最後一絲理智。影鐵頭盔上的藍色指示燈驟然變紅,系統光屏上的負甲者心率指數也呈現出了異常警報。但從直升機上看,陳帥的動作卻忽然平靜了下來。
他猶如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在一個沒有睡好的早上,邁着麻木的步子走向上班的路。每一步,只有身體的機能在維持平衡,而步履主人的精神,卻已經徹底放棄,甚至祈禱着自己隨時都會跌倒。正是邁着這樣的步子,陳帥將那塊閥門留在了身後,一步步向工業區外走去。
“你幹什麼?!”褚嘯志的機槍也對準了陳帥的後背,他不顧傷勢,擡起血淋淋的左手,將耳麥摁在嘴邊吼道:“你想讓病毒擴散開來嗎?”
“隨便。”的確是很隨便地回答着,陳帥的腳步沒有任何停下的樣子,他的瞳孔幾乎淪入了混亂的漩渦,只有最後那中心一點,還留着最後的理智:“我要去救她,你們是死是活,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
“你在胡說什麼!站住……罪人!”
眼看幾頭腐屍已瘋狂撲向病毒氣罐的開啓閥門,褚嘯志一怒之下,機槍子彈從上而下衝着陳帥後背呼嘯而來,一時間陳帥猶如行走在灰石雨點之中,被子彈飛濺的灰石隨着他的腳步,一寸寸向前延伸着,彷彿永遠都不會分開一般,就如同陳帥心中那股執拗的幼稚,不論他如何成長,都無法徹底擺脫掉一般。
“我要去救她……小喬,我立刻就來!”
眼中最後一絲清醒終於在泯滅邊緣爆發了出來,陳帥雙目閃出危險的執着之芒。正當他即將聽不見所有聲音,一心只想往回飛奔時,一記狙擊槍的怒吼再次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