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的氣氛忽然變得嚴肅而凝重,不僅僅是他們已經進入了之前的遇襲區,而且童兵在逼問過那名特戰隊員後,就一直沉默着沒有開口。一種無聲的壓力,混雜着隨時會遇襲的危機感,折磨着隊伍裡的每一個人。
喬蕾除外。
來到這棟樓前,童兵接替了黃偉達的先鋒位置,悶聲不響地往右側外牆繞去。喬蕾作爲裝備與身體最薄弱的人,卻緊跟在童兵身後,甚至沒有拔槍在手,就這樣往黑暗的拐角中走去。
剩下的幾個隊員在漆黑的環境下,艱難地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只能硬着頭皮跟了過去。
黃偉達曾遠遠見過江小雅被撲咬時的慘狀,走在最後的他在拐過牆角時,還有些抗拒的別過頭,但當他鼓起勇氣走到這棟建築的右側凹陷區——也就是江小雅被撲咬的地點——時,卻見到其他幾人分散在不同區域,低着頭找些什麼。
烏雲恰逢其時地從月亮面前逃開,潔白的月光傾瀉而下,將這片平整的水泥地展現在衆人面前。
平整,乾淨,一目瞭然。
“不可能啊……”
“怎麼會?小雅呢?”
“找不到血跡?”
不僅是黃偉達,在月光下,其他幾名特戰隊員臉上才詫異之色顯而易見。喬蕾帶着巡邏隊到建築的左半邊凹陷處繞了一下,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別說是江小雅的屍體或者喪屍的痕跡,地上乾淨地就連血跡都沒有。
“我……我沒有看錯,我也沒有亂說!”看到童兵鐵青的臉色,黃偉達緊張起來:“那時候月光的亮度就和現在一樣,我看得很清楚,江小雅的血從脖子裡涌出來,流到地上……就是在這裡,這裡應該有血跡的!怎麼都沒了……”
“是啊,我也看到一點,我們都看到了。”另一名隊員亦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名替黃偉達證明的隊員,正是之前被童兵逼問過的特戰隊員。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童兵的目光一橫,一股莫名的壓力推得這人竟小退了一步。
當然,童兵並沒有針對他的意思,只是此刻他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對手佈下的一個極爲惡毒的計劃。其手段之惡毒,後果之嚴重,使得童兵難以抑制地憤怒起來。在強忍怒意時,童兵的眼神便沒有往常那麼平淡了。
他緊盯着那名特戰隊員,猶如一隻威風凜凜的野獸凝視着獵物一般,飽經歷練的特戰隊員,在童兵的氣勢下,幾乎連擡頭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你剛纔說過,江小雅告訴你,槍聲會吸引喪屍,所以你們不敢開槍。”他一字一字地問着那名特戰隊員。
那名隊員被童兵瞪得有些心虛,只能勉強點點頭,實在無法用聲帶回答。喬蕾見狀,在側後方用胳膊輕輕頂了童兵一下。
察覺到喬蕾的提示,童兵這才收斂了幾分氣勢,但臉色仍然很不好:“而且你們G2營地裡還在分享一個情報,那就是:即便身體沒有出血,喪屍也可以捕捉到人體的氣味,隔着再遠都可能被喪屍找到?”
那名特戰隊員只覺得心裡一鬆,開口便答:“沒錯,所以大家對這樣紮營封鎖的任務有很多怨氣,覺得我們
是被拋棄的一批人……”
“被拋棄的一批人?”童兵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
那名隊員的聲音本來就越說越輕,被童兵這麼說了一句後,又再度低頭說不出話來。
這讓年紀略大黃偉達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他想勸一勸,卻又不敢針對敏感話題,只能抓住之前所說的喪屍特性做文章:“童專員,幹嘛發這麼大火,喪屍這種東西,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沒什麼視力,聽到響聲自然就會過來,這不是常識麼?”
“老黃,你是消防隊出身,也難怪你不知道。”怒火漸漸被壓制下來,童兵身上鋒銳難擋的氣勢,在他刻意的控制下緩緩散去:“你說喪屍弱視、聽覺靈敏這是常識,我問你,這些常識你是從哪裡聽到的?”
“當然是電視……”黃偉達剛回答到一半,也忽然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妥。
影視作品中的喪屍,和現實當中的喪屍根本就是兩種東西,完全不能混爲一談,將藝術作品裡學到的常識用在現實中求生存,簡直不是求存,而是作死。
“我是軍隊出身,普通刑警民警的訓練科目我不清楚。但是國家有明文規定,武警和特警必須接受相應的防災訓練,包括生化災難。在訓練科目中,有一條非常重要的,就是區分謠言和實際災情。”童兵環視一圈,對所有人說道:“你作爲消防員,把那些假消息信以爲真,這不奇怪。但是你們4個是特戰隊出身,應該非常清楚虛擬與現實的災情區別。”
“沒錯,我們瞭解喪屍的途徑只有兩種。”這時,反倒是被童兵逼問的那名隊員回答道:“一個是專案組下發的文件,裡面是幾年前米國喪屍潮災情中得到的情報,比如血味是引導喪屍行動的要素之一;還有一個就是實際遭遇戰中最新整理出來的情報,比如這次的喪屍行動速度和野獸差不多快,普通人是跑不過它們的。至於電視裡播到的有關喪屍的內容……我們都受過專業訓練,絕對不會跟現實中的情況混爲一談的。”
喬蕾冰冷的聲音劃過衆人的耳膜:“但是江小雅卻告訴了你們很多新情報,比如人體氣味和聲音也能吸引喪屍。”
童兵點了點頭,終於問出了始終壓在心頭的問題:“她的這些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幾名特戰隊員忽然發現,這個問題他們誰都沒有追究過。
“G2營地是昨天下午日落之前形成的,到現在不過10個小時,江小雅不可能在10小時內被安排到2次巡邏任務。”在這片有足夠空間的地方,喬蕾再度習慣性地左右踱步起來:“也就是說,她在外出巡邏之前,就已經獲取了有關喪屍的新情報。一個之前從未見過喪屍的雖然,是怎麼獲悉有關喪屍的各種情報的……你們卻沒有一個人確認過。”
“都是一個隊的……”
“自己人總不會騙我們吧?”
“也許是江小雅和之前出去巡邏的隊員通過氣呢?”
3名特戰隊員面色爲難地回答了幾句,然而連他們自己都知道,這些話沒有多少底氣。
而童兵的眼神卻緊盯着第4名沒有開口的隊員,那是一個手持MG重型機槍的火力掩護手,童兵注意到,當
喬蕾說道一些不利於江小雅的質問時,那名隊員的表情便明顯反感了起來。比起其他隊員惴惴不安的神色,這種反感牴觸的表情尤爲惹人注意。
漸漸的,其他人都注意到了異樣。順着童兵的眼神,所有人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名火力掩護手身上。
“老趙?你……”那名被逼問過的隊員顯然和掩護手比較熟:“你怎麼了?”
“我想他應該知道答案吧?”童兵走到這名叫老趙的隊員面前,直視着他的眼睛:“對嗎?趙同志?”
他說的是疑問句,但語氣聽來卻早已知曉答案。
火力手眉頭越皺越緊,嘴脣也幾度咬合,卻始終不願說什麼。
他的戰友急了:“老趙你有什麼話說出來,不要在這時候還節外生枝啊!文隊長已經出事了,江小雅也犧牲……也失蹤了,咱們1分隊現在的人心惶惶,你有什麼事情,說出來行不行啊!?”
老趙看了一眼他的戰友,眼神中透出一絲痛苦的神色,但嘴卻始終緊閉着。即便是其他幾個與他不熟的隊員也看出來,他是不會說的。
這時,反倒是童兵開口解開了這個緊張的場面:“你不願意說,那就讓我替你說吧。”
“童……童專員?”
“我要有什麼遺漏的地方,你替我補充一下。”在其他幾名隊員緊張的注視下,童兵回頭看了一眼喬蕾,便開始揭曉了答案:“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們所得到的有關喪屍的情報,都是來源於江小雅。但是,她並不是跟你們每個人一一親口說的。黃偉達,你的這些情報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他想了想:“我是吃完飯的時候,聽旁邊幾個兄弟聊天聽到的。”
“但你就不一樣了。”童兵指向另一個隊員,也就是被他逼問過的,同樣來自1分隊的那人:“那些有關喪屍跑得快,聽覺強的情報,應該是江小雅親口跟你說的。”
那人低下頭道:“是,剛紮營的時候,小雅就關照我,讓我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警醒一點。躲在營地裡面並不代表絕對安全,還讓我也關照一下其他兄弟,提醒他們小心。”
“你就沒有懷疑過,爲什麼江小雅會知道這些嗎?”
“她說是文隊長這邊傳來的聯絡。”那人似乎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大家都是一個部隊的戰友,爲什麼要懷疑她?”
“正因爲她是你的戰友,所以你當時就完全相信了這些情報。”童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繼續說道:“不但你相信了,和你一樣隸屬1分隊的人,都對江小雅的話沒有任何懷疑。不但你們自己牢記住了這些情報,而且爲了‘互相關照’,你們還把這些情報私下傳了出去,4分隊和市消防隊的戰友,也一個個相信了這些情報。”
這時,那名叫老趙的火力掩護手第一次開口反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我們只是關照戰友小心,這有什麼不對?!”
看了老趙一眼,這次童兵絲毫沒有動用任何氣勢去壓制。在喬蕾的注視下,他露出了一個略帶冷意的淺笑:“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但江小雅傳出的話裡,不僅僅是和喪屍有關的事情。這就很有問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