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真的有可能做到嗎……僅僅只是通過一部擬感電影,就能夠往大腦植入一塊完整的生物蛋白芯片?”
將時間撥回到幾分鐘之前,對於這個芬妮最先提出的說法,江舟疑惑的問道。
按照她先前所說,目前她所研究的蛋白芯片植入手術,究其本質其實跟擬感電影十分類似。
非侵入性無創手術——通過腦機接口的納米神經網絡刺激大腦神經,逆向對神經網絡結構進行調整。跟擬感電影相比,其不同的地方在於,擬感電影只是向感知神經輸入一段特定的信號,而她們則是需要進行一系列更加複雜與深度的刺激。
但既然芬妮到普路託深潛公司都已經能夠完成這一雛形,那麼阿波羅生物將這項手術完美隱藏到了擬感電影裡,好像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最起碼,對於那些完全將AI技術視作神蹟的人來說是這樣的。
“那照你的說法,這就相當於只通過U盤的數據傳輸,指望它能夠給電腦換一張全新的顯卡一樣——沒有萬用打印機的輔助,即便是來自超人工智能的技術也不至於這麼離譜吧?”
但身爲公元時代腦神經科學家的江舟,並不相信這一說法。
“很簡單,因爲你買電腦的時候,並沒有連同它的生產車間一起買回來。”
對此,芬妮是如此回答的:
“所以,你買的電腦不會自動升級,不會爲了存儲下更多的信息而自行生長……而神經網絡卻是一個在不斷進行着動態變化的系統,其中每時每刻都會有神經細胞死去,也會有着新的神經細胞產生。隨着外界的環境刺激,舊的神經聯接會斷開,而新的神經連接又會連通——你難道沒聽說過數學家的某些腦區會比常人溝回更深嗎?”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
“人的身體本就是一座最好的生化車間工作。甚至在它的每個員工手裡,都有着一份完整的建造DNA藍圖。”
“或者半份……”
江舟嘟囔着糾正,然後立刻道:
“這跟你說的並這不是一回事。‘飛馬’完全是長出了一個全新的器官,在藍圖體系之外的全新器官,或許你可以告訴我另一個能夠讓人在離開青春期以後還能夠發育出全新器官的……”
江舟的說話,在看到對方的表情以後便立刻停下來了。
貌似他還真的知道一個……
“虹橋腦區。”
他喃喃道。
虹橋腦區,一種在植入腦機接口以後可能產生的變異,能夠將深淵暗網中的信息流轉譯成爲各種能夠理解的意象。
江舟所能夠理解的學術界一般認爲,它是在腦機接口植入時由延伸納米神經網絡刺激所產生的神經結。本質是一種良性腫瘤,真正發揮作用的其實還是腦機接口納米神經網絡本身。
但按照芬妮的說法,虹橋腦區還可能是一種生物蛋白芯片,一種特殊的調整改造。
倘若虹橋是生物蛋白芯片的話,那麼再多出幾種生物蛋白芯片好像也不是那麼離譜的事情了。
看着江舟臉上懷疑的表情,芬妮沒有接話,而是給了他震驚的時間。
在沉默了幾分鐘以後,這個來自公元時代的老傢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
“換而言之……它們其實早就已經在我們的基因裡?”
“也不能這麼說……該怎麼說呢……”
芬妮有些1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然後解釋道:
“這項技術更像是通過一定的方式,誘導特定基因型表達,最終達成相對應的效果。人類的基因就好像是代碼庫,而那些生長出來的新器官則是腦機接口的特定刺激下,被調用編寫的新腳本。畢竟無論是抑制自我意識,還是細胞層次的修復替換,這些其實都是人體原本就有的功能。”
聽到這個解釋,江舟像是安心下來了一些般的點了點頭。 除了基因之外,環境誘導也是性狀表達的重要決定因素。
“但虹橋腦區的功能是幫助我們用感性去理解程序語言……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編程本身就是我們基因裡原本就有的功能?”
但即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還是有些不解地繼續道:
“換而言之……我們的祖先,早在幾百萬年前就懂編程了?”
將技術給寫進DNA裡,難不成人類也有“俺尋思”的天賦?
對此,芬妮有些頭疼的敲了敲自己額頭,然後無奈地道:
“你的這種思維還真像一個公元年代的老古董啊……手掌大的人更適合打籃球,難道意味着打籃球的技術就因此寫進DNA裡了?它只不過是給了你更好的天賦而已。說到底編程也不過只是一種語言,一種思考與實踐的方式——鳥會飛也不需要懂空氣動力學不是嗎?”
說完,也不等江舟回答,她嘆了一口氣繼續道: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類的智力就跟孔雀的尾巴、或者麋鹿的巨角一樣,都是爲了在求偶時取得優勢而演化出來的東西。因此,並不存在不懂就沒法用的道理。智慧從來不是爲了探求真理而出現的,或許真理之路只是恰好與人類的進化之路重合了一小截路程而已。”
說到這裡,不知怎麼的,她的臉上閃過了一陣悲傷的表情。
她嘆息了一聲道:
“但倘若連真理在進化之路上都可能並不重要的話,那感情呢?
“愛呢?”
回想起他們的上一個話題,立刻明白對方在哀傷什麼的江舟安慰道:
“這點你大可放心,倘若愛只是一種用於優化進化的算法,那你與哈內爾之間產生的東西肯定不是愛,而是某些更深刻的東西……某些即便是某些神祇也想搞懂的東西。”
看着芬妮向自己投過來的期待目光,江舟聳了聳肩道:
“畢竟你看……兩名女性之間是沒法靠傳統方式傳承基因的。”
他真的不是很擅長安慰人。
…………
時間回到現在。
哈內爾一臉疑惑地問道:
“所以說,什麼是《二重身》?”
她已經不記得了……
聽到這句話,吉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表情很快平靜了下來。
既然自己在萬維網上找不到這部擬感一絲一毫的信息,那麼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相反,自己能夠記住反而才顯得奇怪。
不過按照芬妮的說法,當年哈內爾曾邀請過她去觀看那部擬感電影……換而言之,對方失去記憶很可能是在她的第二次“自殺”以後。
所以說,她兩次“自殺”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這個纔是關鍵。
這麼思考着,吉姆打算將這個話題給先混過去。卻未曾想,對方完全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的意思,而是轉而問道:
“用擬感電影植入生物蛋白芯片,這麼可能?”
好生硬啊……是她腦子裡的邪惡雙胞胎姐妹發力了嗎?
吉姆雖然這麼想,但還是配合着道:
“爲什麼不可能?每年因爲擬感電影而創造出來的賽博精神病難道還不夠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