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克看着眼前熟睡中的弟弟,心中五味具雜。
要說他對亡語者沒有看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有幾個孩子小時候沒被父母用亡語者的故事嚇唬過?
然而就在今天一個亡語者在他眼前,用神秘術救了自己的弟弟。
忽米爾斯除了還在昏睡以外,身上的所有傷口已經全部癒合,老軍醫檢查了三四遍都直呼不可置信。
一個瀕臨死亡的人在幾分鐘內被完全治癒,這種事情在任何一個醫生面前都是純粹的扯淡。
以全人類來講,雖然對各種神靈都有所信仰,但是對神秘學的東西,尤其是對亡語者,其實是恐懼居多。
要是勃茲昂來評價,那就是“一羣葉公好龍的人而已。”
即便是那些真正的信徒,如果神靈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可能他們下一秒的反應就是逃走。
甚至不敢回頭。
忽米爾斯的眉頭蹙起,他慢慢睜開眼睛,眼前陌生的屋頂讓他有些愣神,而下一刻,自己見到王都護衛軍時候的興奮以及被追殺時候的恐懼一齊衝入他的腦海,他猛地坐起,只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在自己身側。
“沃爾克哥哥,你也被抓住了?”
沃爾克愕然,隨後有些哭笑不得。
“小弟,你沒事了,這裡不是王都。”
“那這裡是哪裡?”忽米爾斯茫然了一下,隨後似乎隱約記起,在自己逃亡昏迷前的最後一秒,看見萊納河方向衝過來一隊騎兵,他們穿着和護衛軍截然不同的鎧甲。
自己一定是被他們救了,只是爲什麼沃爾克哥哥也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
忽米爾斯看向沃爾克,等着他的回答。
“這裡是親王領,我們現在在親王殿下的城堡裡。”沃爾克揉了揉忽米爾斯雞窩一樣的頭髮。
“是哥哥的一個好友找別人救了你,你差點就沒命了,知道嗎?”
忽米爾斯抿了抿嘴,突然鼻子一酸,哽咽了起來。
“哥哥,嗚嗚嗚,我沒有媽媽了。”
沃爾克臉上的笑容陡然一收。
“北境那邊到底怎麼回事,你和哥哥說清楚。”
“父親……咳……他那天接見了一個從王都來的使者,我聽說,那好像是國王陛下的使者……”忽米爾斯忍住眼淚,開始講述這幾天的遭遇,從開始老哈登和他談話決定傳位給他,到三哥沃瑞爾突然發難,派人刺殺自己。
“……母親爲了保護我,被士兵殺死了。”忽米爾斯講到這裡,鼻子又是忍不住一酸,而當要講到烏勒的時候,他只是說自己不斷在地下穿梭,最後甩掉了追兵,並沒有提到烏勒。
“……我從北境出來以後,想着你在王都,我去找你起碼可以避免繼續被追殺,但是我沒想到王都護衛軍會在我說出身份以後直接對我動手。”
沃爾克大致明白了經過,而這些消息也印證了勃茲昂之前告訴他的猜測。
“那是因爲支持老三的人就是我們‘親愛的’陛下。”沃爾克說“親愛的”三個字時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衝進王都手刃對方。
自己家裡的內亂是這個人挑起來的,而且現在父親生死未卜,只有戰勝以國王爲首的聯合,才能確認父親的安危。
“老三性子雖然急躁,但是不至於突然間有這麼大仇恨心,我覺得事情肯定還有蹊蹺。”沃爾克心裡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想法,尤其是在他親眼看見索婭絲施展巫術的時候,
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不論如何,我先把這件事情告知殿下,不過現在他們可能休息了,還是明天再談吧。”沃爾克嘆了口氣,站起身。“忽米你傷纔好,早點休息。”
“嗯。”忽米爾斯點了點頭,如今見到了沃爾克,自己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
……
第二天清晨,幾人已經相聚大廳內,沃爾克心中對眼前的恩科羅斯那是一萬個佩服——他因爲心事而醒的很早,然而當他起來的時候,已經看見恩科羅斯在樓下批寫公文了。
常人眼中只看到恩科羅斯無與倫比的天賦和才華,卻忽略了這個驕傲的殿下,比起其他人有多努力。
他從來不是一個只依賴天賦的人。
同樣的,校場上還有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是勃茲昂,他正在做着每日的劈砍練習。
沃爾克這一刻也明白了爲何恩科羅斯如此器重勃茲昂,這是一個和他一樣努力的人。
努力的人,都該得到尊重。
“既然忽米爾斯已經醒了,那我們的計劃可以提前了,貝爾特那邊已經協商完畢,他們就演戲就好,只要西南方那幫人還固守原地,我們就有機會各個擊破。”
“另外,後勤則是由叔母那邊全權負責,我們將在今天正午佯攻格里恩橋,那是我們同北境交界的一處大橋,他們有重兵把守,橋對面還有一座要塞,是開國時期留下的產物。”
“不過以我們的射程而言,可以直接火力覆蓋那裡,是這麼說的吧,勃茲昂?”
恩科羅斯看向勃茲昂。
“對,炮彈我們的儲備量是足夠的,直接把那塊地方轟炸一遍沒什麼問題。”勃茲昂接過了恩科羅斯遞來的短棒,然後向地形圖一個地方指了一下。
“在這裡架設炮擊陣地,基本可以覆蓋整個要塞,我們留要塞北門讓他們去求援,以如今炮彈的威力,要塞內的士兵只能躲入地下,而求援過後,會讓周圍四個防守點的士兵回援。”
“然後我們再在他們來的路上徹底進行火力覆蓋,先把他們的援兵打了再說。”
“他們援兵要是跑了呢?”鄧倫提出了質疑。
“那更好,那意味着更多的援兵進入我們的炮擊範圍,只要他們敢來,我們就敢打,其餘近戰步兵守着橋口五百米的位置,他們敢突橋我們就炸了他們,但是記得不能炸橋。”
“要給他們留下希望的同時,慢慢消磨他們的力量。”
“好計策!”幾人分分感慨,而勃茲昂摸了摸鼻子。
“圍點打援”這個戰術,當年抗戰的時候可已經刻在基因裡了。
自己只是借用而已。
“而這裡其實是佯攻,目的是掩護突擊隊從寒林越過防線,直接衝到約爾堡。”
“突擊隊我親自帶隊,炮擊隊、工兵隊和橫刀大隊都給我,橫刀隊每人五顆手雷的配置,這樣要是都拿不下約爾堡,那我就不配叫勃茲昂·阿比斯莫了。”
“行,那你們去準備,三個隊伍我給你調,你還要什麼人?”
“內希讓她回家,這丫頭肯定會想跟着湊熱鬧的,姥爺你看着點。”勃茲昂說道,惹得幾人一陣莞爾。“索婭絲我會帶着,其餘的,基本沒什麼額外需要的了。”
“我這老骨頭給你忘了?”鄧倫吹鬍子瞪眼。“好小子,有本事了就把我們這些老傢伙忘了。”
“誒誒誒,您留着正面戰場纔是,正面哪能沒您坐陣是吧?”勃茲昂趕忙上前賠笑。
他其實明白,隨着自己本事越來越大,他和鄧倫他們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哪怕鄧倫是恩科羅斯的騎士總長,勃茲昂小時候也是鄧倫一手訓練起來的。
但是一個人在封爵以後,身份上就已經和過去脫節了。
鄧倫終歸是害怕,他害怕勃茲昂會變,畢竟他還年輕,他害怕勃茲昂以後就不再記得自己了。
“那先這麼定了,你們各自去準備吧,該給我那好侄子來點教訓了。”
時近正午,此時的格里恩橋對岸,北境領的士兵們架起拒馬嚴陣以待。
此時兩個陣營的人已經是心照不宣了,士兵們都明白敵人是誰,雖然他們不明白爲何要同自己人作戰。
但是服從命令,是士兵的天職。
他們不知道的是,距離此地大約十公里的坎爾特高地上,此時有十六挺巨炮昂然而立。
親王領的士兵們正在校準着炮口,他們要確保儘可能第一炮就打到要塞,畢竟雖然炮彈儲備足夠,但是打歪了是扣錢的。
沒誰和錢過不去。
“一號炮口準備完畢!”
“二號準備完畢!”
“……”
鄧倫聽到彙報以後,下令道:“槍盾陣,前進!到預定位置待命!”
方形重盾組成的戰陣開始移動,而每一面盾前都有一個圓形的小口,一根根長槍閃着寒芒從小口伸出,那是第二排的士兵使用的重槍,對於衝鋒騎兵有着極好的剋制,和拒馬原理相同但是更爲靈活。
很快,方陣來到了橋口五百餘米處。
對面的北境士兵嚴陣以待,而幾個士兵則是轉身跑向堡壘彙報情況。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幾聲炸響,如同晴空霹靂。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而幾秒過後,要塞的各處突然炸開,巨大的煙塵伴隨着火光沖天而起,北境士兵無比驚恐,只覺得這一切宛若神罰。
“真理隊開始進行彈道校準,第二輪齊射準備!”鄧倫掏出一個望遠鏡看向煙塵漫天的堡壘,心中對於巨炮的效果無比滿意。
“這小子搗鼓出來的東西,真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