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茲昂,去把書房的地拖了,姥爺一會兒要用。”走道里傳來女僕長尖銳的聲音。
“是!”勃茲昂小跑着去到儲物間拿出拖把。
這是他來到城堡的第三天,他從來沒想過,城堡有那麼大——以規模而言,大概是以前旅遊見過的天鵝堡的兩倍。
而他來到這裡以後,就負責打雜跑腿的活計,但是大部分是關於城堡的主人——恩科羅斯姥爺的事兒。
雖然至今爲止他還沒見過這位姥爺,對他的感官也停留在收留了自己、善良、驕傲上。
不過平時飯菜能吃得上白麪包搭配範爾斯濃湯——這是十多年前一個叫範爾斯的人發明的,用羊肉烹煮以後,放進番茄濃湯的底料裡,和少量牛奶和黑胡椒烹煮。
有條件的人家會用上芝士或者奶油,以及,在湯裡放上蘑菇碎或者花生碎。
白麪包裹着濃湯的醬汁一起第一次進入口腔的感覺,讓勃茲昂對以前鄙視西餐說了聲抱歉。
他本人就是個芝士愛好者,而這個濃湯的口感相當對味。
勃茲昂很快走進書房,大理石磚的地面微微反光,勃茲昂細心地擦淨了每個角落,隨後拉開了窗簾,讓陽光照在地面上,讓地上的水汽蒸發,不然這樣的地面有水漬是容易打滑的。
正當勃茲昂提着水桶要走出書房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高大的金髮男人。
勃茲昂得感慨,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對,是好看,典型歐式男性那種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眼眶,嘴脣微薄但是不顯得刻薄,眉頭微皺,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覺,而金色的長髮則增添了一絲柔美,但是又不顯得娘,而是一種俊美的感覺。
男人身材高大,屬於那種模特級別的身高,胸膛挺起,可以明顯感受到平時鍛鍊有素。
身後則是一個棕色長髮的女子,穿着束腰小背心、白襯衫和一條黑色長褲。
勃茲昂趕忙讓到一邊,隨後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脆響。
只見自己剛打掃完的地面一地碎玻璃,而男人則是滿臉怒容,卻無處發泄的樣子。
“這些亡語者,簡直無法無天了!”
“您得知道,這是您叔父的過錯,他的所爲您也聽聞過了。”身後的女子冷靜地回答道。
“我自然知道他是個什麼爛人,我也知道他那些所作所爲有多不是人,他這人,死一千遍都不夠,但是那些人,憑什麼不顧其他無辜之人的死活?”
“貴族高高在上草芥人命是不對,他們又如何?”
“城堡裡除了我叔母,包括我叔父在內七百多號人無一生還!現在整個公爵領,亂的跟一鍋粥一樣!每天都在死人,因爲公爵領根本抽調不出人手去維持秩序!”
“你知道我那個纔出生的堂妹現在在公爵領內被叫做什麼?魔女!”
“我從來不歧視亡語者,但是我也從來沒有一天像今天這麼痛恨他們,他們絕大多數就是一羣不受管控的暴徒,他們的所作所爲不是在挑戰權威,而是在挑戰人性,挑戰道德!”
男人一口氣說完,仰着頭微微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看着門口不知所措的勃茲昂。
“是勃茲昂吧?抱歉了,你剛弄乾淨的地面,我心情不太好,你把這裡重新打掃一下吧。”
“啊,是的姥爺。”勃茲昂已經猜到了眼前的人正是恩科羅斯,只是沒想到哪怕對待下人這人也能如此,心中對他的印象更進一步。
只不過,“魔女”這個詞讓他心裡有些打鼓,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被稱爲魔女?
按恩科羅斯剛纔所說的,他的堂妹纔出生,而纔出生的嬰兒似乎因爲自己先天帶着的某種能力殺死了城堡裡幾乎所有人。
同時,“亡語者”也第一次傳入了勃茲昂的腦海裡。
“什麼是亡語者?”勃茲昂腦海裡劃過疑問,他飛快地打掃着碎玻璃,而恩科羅斯則坐到了椅子上。
儘管外面陽光正盛,恩科羅斯臉上卻是一片寒霜。
“姥爺,你不會要去接手公爵領的爛攤子吧?”女子看着眼前的恩科羅斯,試探地問道。
“不然呢?”恩科羅斯反問道。
“姥爺,不是我說,公爵領的事兒就是個燙手山芋,首先您不知道接手了這件事兒,那個亡語者會不會繼續報復以及是否會遷怒於您,其次,王子殿下那邊,您是知道的……”女子不斷訴說着利害關係試圖打消恩科羅斯的念頭。
“行了!現在城堡裡只有她們母女倆還活着,而且也沒人願意去服侍她們,畢竟沒人知道我堂妹究竟是否還會像纔出生時那樣再來一次。”恩科羅斯煩躁地擺了擺手。“我不接手,意味着沒人會去接手了,那她們母女兩怎麼辦?”
用着最兇狠的語氣說着最善良的話。
勃茲昂頭也不擡地腹誹。
“至於那個亡語者,他如果還敢繼續動手,我就敢出兵討伐他,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他強還是我的三萬騎兵強!”恩科羅斯下了定論,而女子顯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恩科羅斯半句話沒提及王子,看來終究還是有些避諱,他其實很明白王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及王朝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他並不喜歡那樣的地方,自然也不會去爭奪王位,可是如果真有人試圖拿自己當磨刀石,他倒是要看看那人的刀究竟有多鋒利。
時間很快又過了半個月,在這段時間裡,恩科羅斯宣佈接管了喬納爾公爵領,他首先出兵鎮壓了公爵領中的亂象,抓捕和擊殺一千餘在公爵領內作亂的人,同時更改了公爵領的稅收政策,和自己的領地同步,這讓混亂的民衆瞬間平靜了下來。
要知道,恩科羅斯的稅收比以前的喬納爾低了兩倍有餘。
同時恩科羅斯在公爵堡旁邊建了一個小城堡,送了一批下人過去,專門爲公爵夫人和他纔出生的堂妹服務,好在的是那個女孩纔出生時的那種狀況再也沒有發生過。
而這個狀況一直維持到了五年後。
此時的勃茲昂已經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小夥子了,五年裡,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營養均衡,讓勃茲昂個頭衝到了一米八多些,一頭黑色的短髮,高挑的身段,長期勞動和同騎士們一起訓練帶來的健壯的身體,讓勃茲昂看起來和往日天差地遠。
脫離了整天坐在辦公室和沒事兒的時候就刷手機的習慣,勃茲昂如今的身體素質比起在地球的時候何止好了一點。
而這五年裡,也就發生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那麼幾件事兒:
首先是老國王終究還是駕鶴西去,而王子也在兩年前上位了。
其次,蒸汽機被搗鼓了出來,而搗鼓的人就是勃茲昂自己。
這在整個國家掀起了一股技術改革浪潮,恩科羅斯更是從領地修了第一條蒸汽列車軌道一直延伸到喬納爾公爵領。
儘管勃茲昂起初想一步到位搞個內燃機的,奈何以前學的物理化學知識忘的差不多了,只有蒸汽機勉強記得些,畢竟也簡單。
“果然穿越不可怕,就怕穿越沒文化……”勃茲昂自嘲地躺在大樹下躲陰涼,口中銜着一根狗尾巴草,好不愜意。
今天他輪休,如今的他已經是一個見習騎士了,而因爲蒸汽機的“發明”,他也被給予了男爵的封賞,只是他依然願意呆在恩科羅斯手底下做事兒,主要還是感恩恩科羅斯當年救自己性命這件事。
況且恩科羅斯作爲親王,還十分賞識勃茲昂,像有一次看見勃茲昂打掃完衛生在他的書房翻閱書籍不但沒有訓斥,甚至還讚賞不已認爲勃茲昂好學。
“勃茲昂!姥爺叫你過去一下!”山坡下方,一個騎士高聲呼喊,雖然勃茲昂被封了爵位,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和他有來有往,主要勃茲昂自己沒什麼架子,作爲一個現代人,也沒什麼作爲貴族的矜持,大家和他玩得也開,因此大部分時候都是直呼其名。
“啊,就來!”勃茲昂答應了一聲,吐出嘴裡的狗尾草,隨後就朝着山坡下走去。
很快勃茲昂來到了書房,他整理了一下衣裝,隨後輕輕叩響了房門。
“進來。”
恩科羅斯的聲音響起,而勃茲昂快速判斷了一下,恩科羅斯現在應該是在辦公。
他推門走了進去,隨後在恩科羅斯前方站好。
“姥爺你找我?”
“對,公爵領那邊,小公爵需要一個護衛,我實在想不到其他人,就找你過來了。”
“呃……啊?”勃茲昂一愣,他當然知道“小公爵”是誰,五年前,他纔到城堡就聽說了隔壁喬納爾公爵的女兒,在出生之時就殺死了除了自己母親整個城堡的所有人,雖然後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但是這個女孩從出生開始就被冠以“魔女”的名號。
如今說缺個護衛,需要自己去,但凡對方是個普通人勃茲昂都能接受,但是這位,自己去了究竟是誰保護誰?
“怎麼,不願意?”恩科羅斯放下文件擡起頭,哪怕勃茲昂說不願意他也能接受,畢竟常人對亡語者都有種天然的牴觸心理,更何況是一個已知殺傷力如此強大的亡語者?只是可能會有些失望。
“不,那倒不是,只是,呃,我感覺她應該用不上我保護吧?”勃茲昂撓了撓頭。
“保護還是必要的,亡語者雖然力量強大,但是身體依舊是凡人,任何人都可以輕易殺死他們。”
“這樣啊,那如果沒人去那就我去吧。”勃茲昂笑了笑。
“你不害怕?”恩科羅斯有些好奇。
“我感覺,還成吧,她不是五年都沒有出過事兒了麼?況且,他們這些人,其實也挺可憐的。”
“呵。”恩科羅斯不知道是該感慨無知者無畏還是說勃茲昂心態好。
“行了,收收東西,明天你就去公爵府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