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茲昂帶着內希達爾一路騎乘，不敢有絲毫停留，等到城堡附近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城堡的侍衛們看到勃茲昂的時候都十分震驚，畢竟勃茲昂現在風塵僕僕的樣子簡直和逃難的一樣，況且昨天勃茲昂大人還帶着公爵大人在王都學習，怎麼今天卻突然回來了？
此時勃茲昂懷中的內希達爾則睡得正香。
“幫我備好信紙，我要給姥爺寄一封信。”勃茲昂抱着內希達爾跳下了馬，內希達爾一臉睡眼惺忪，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我們到了？”
“嗯，內希你先去找夫人，我得去寫封信。”說完，勃茲昂就帶着內希達爾走入城堡。
勃茲昂將內希達爾送到麗芙手上，隨後回到房間，用準備好的溼毛巾快速抹了一把臉，坐到書桌前，提起了鵝毛筆。
“姥爺：
抱歉叨擾，但是有要事彙報，我和內希達爾在王都遭到了暗殺，我們現在已經平安回到公爵領，期間無人追殺，對這件事情，我有三個猜測，具體情況如下：
其一可能，吉爾塔斯的暗殺者在上次事件以後並沒有被追捕完全，但是這回暗殺者人數太多，因此存疑，概率較小；其二可能，主和派想拉您下水，刺殺我們可以讓您懷疑國王陛下，但是有疑問是他同我們並無仇隙，單純拉您下水，那這個代價太大，因此存疑；其三，也是我個人認爲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國王陛下的命令。
理由有，首先刺殺我們可以嫁禍吉爾塔斯或者主和派；其次，我之前拒絕了國王陛下的招攬，他可能懷恨在心；最後，內希達爾的死亡，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國王陛下。當然，以上爲我個人想法，只可做參考，不過暗箭難防，望您注意。
此致
勃茲昂·阿比斯莫”
將信件封好，勃茲昂在外面貼着封口寫上“親王殿下親啓”，再蓋上蠟封。
他匆匆下樓，將信件交給門外的騎士，這才轉身回到城堡，來到了餐廳裡。
一整晚的趕路，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內希說你們遭到襲擊了，是怎麼回事？”麗芙此時正帶着迷迷沖沖的內希達爾用着早餐，小丫頭沒熬過夜，吃個早飯數次差點把臉砸到煎蛋上。
“大概率是我們親愛的國王陛下。”和麗芙說就沒太多顧忌了，主要是勃茲昂並不想影響恩科羅斯的判斷，而麗芙這邊其實很多時候都更願意去聽取勃茲昂的建議。
麗芙皺着眉沒有說話，她其實明白在皇族宗族裡面，自己女兒就是個異類，被排斥本來就是理所應當，而像恩科羅斯這樣依然願意接納她們的其實很少了。
只是沒想着爲了利益，國王居然試圖弒親。
“那我們現在聯合親王殿下一起遣人去質問國王？”雖說麗芙能想得出國王試圖殺死內希達爾的理由，可她終究是一位母親，要說對自己女兒的安危無動於衷那是不可能的。
“我們的陛下必然已經留了後手了，能當上國王，他也不會是什麼庸人，我們即便質問，他也不會承認的，況且我們也沒資格在沒證據的時候直接質問我們的陛下。”勃茲昂搖頭否定了這個方案。
“一旦殺死內希，他可以名正言順把這塊已經給出去一百多年的封地收回去，同時分割貝爾特領和親王領，從地理層面瓦解聯盟，對他來講是一舉多得的買賣。”勃茲昂快速訴說着自己的分析，然後叉着烤好的香腸往嘴裡送去。
“這次失敗了，只能說讓我們加強了警惕心。不過我們得當心可能到來的戰爭了。”
“威爾森應該沒有足夠的力量同我們開戰。”麗芙現在敬稱都不用了，想到自己女兒差點被殺死她就分外惱怒和後怕。
“他是沒有，哪怕聯合主戰派那幫人他也沒有，起碼明面上的力量，他就差我們很多，前面幾年我們和他都相安無事，所以我並不是很明白如今他急於動手的原因。”勃茲昂捏了捏鼻樑。
“算了，不想了，如果真的開戰也輪不到公爵領在最前面，我們連常備軍都湊不夠……”麗芙嘆了口氣，常備軍現在纔有標準的六成。
勃茲昂也只能無奈地笑了笑，而後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內希，你的雞蛋要涼了。”
“唔……唔？！好的，我馬上吃完。”
……
另一邊，在伊斯塔王國，班納港毀滅之後，似乎一切都陷入了沉寂，王國的軍隊在海岸線上反覆巡查，也沒有找到究竟是什麼將自己龐大的港口葬送。
那可是他們號稱世界第一的海軍啊。毀滅得如此不明不白，伊斯塔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西南部的吉爾塔斯則是在偷着樂，存在漁業的只有他們、伊斯塔和北邊的約瑟，而在經歷了漫長戰爭以後的吉爾塔斯早已無法在海上同伊斯塔爭雄，這次伊斯塔海軍的毀滅對他們來講反而是好事情。
而在這邊悶頭尋找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在幽暗的深海中，一股暗流已經沿着大陸架開始一路北上，那裡是那個給萊文留下刻骨銘心仇恨的地方。
約瑟王國。
約瑟王國雖然有着極長的海岸線，但是因爲地處寒帶，大部分地區都被冰川覆蓋，無法建設港口，而北港則是他們最大的港口。
同其他國家的貿易、漁業以及海軍大部分都集中於北港。
雖然叫做北港，但是以地理位置來看實際北港位於約瑟王國的東海岸中部地區。
此時北港人聲鼎沸，最近正是開海時節，融化的冰川會釋放大量微生物從而使得魚羣北遊，這段時間，約瑟王國的魚獲產出都會十分可觀。
小販們在簡易搭建的木製攤位上叫賣着魚，此時的魚獲已經都凍住了，而寒冷可以帶來更長久的保質，商人們和軍隊的採購都在巡視着攤位，挑選着貨物，商人們要把魚賣往國外，而採購們要給今年的軍隊儲備足夠的魚肉。
一切都井然有序，如果海里面不冒出那些密密麻麻的奇形怪狀的頭顱的話。
剛剛出海的漁船紛紛被掀翻，漁民們驚叫着掉入海中，起初還不斷掙扎着，很快就沉入海中，血紅色不斷隨着波浪翻涌而出，再被海浪衝刷，淡化乾淨。
人相比大海實在太過渺小，幾十人從死亡、染紅海面到海水迴歸正常甚至還沒有超過兩分鐘。
岸上的人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而那在海中起起伏伏的怪異頭顱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些是什麼玩意兒？！”
尚未出海的船隻飛快回港，船上的人們爭先恐後地朝着陸地跑去，似乎只要上岸就意味着安全。
然而事實真的如此？
班納港的遭遇早已表明了一切，可在這個時候有能力知曉並且將之聯想的人幾乎沒有，因此當人們在岸上拍着胸脯以爲安全的時候，陸陸續續爬上港口的巨大海妖們無疑是瞬間擊破了他們內心深處最後的一根防線。
此時前面海妖們手中的武器已經煥然一新，那是在班納港軍備庫中繳獲的人類武器，相比海底用各種珊瑚魚骨拼湊出來的脆弱的劣質品，通過冶煉鍛造出來的鋼製武器顯然更具殺傷力。
海妖們吼叫着朝着人羣衝去，而已經嚇破膽的約瑟人哪裡還有反抗的勇氣？
一根根長矛扎穿奔逃中的人類的肩膀、大腿，以最高的效率讓他們失去反抗能力，而這一次不同的，是他們沒有去刻意殺死人類。
“他們是養料，只有足夠的養料才能製造更多的軍隊。”萊文站在海中，遠遠看着這一幕，表情冷硬。
他在成爲海妖之主之時， 以海中各種大型生物死亡的廢墟爲養料製造瞭如今的海妖大軍，然而在上一場戰鬥中，雖說毀滅了班納港，但是海妖的損失也十分巨大，沒有學習過排兵佈陣的海妖們就單純只是在通過數量和天生的力量去壓倒性地殺死人類，然而當人類的軍隊以軍陣抵抗，海妖死亡的速度就不可以道理計了。
因此在最後，萊文才不得不溝通海底，召喚出了奧特瓦。
這種作戰方式並不是萊文想要的，然而如果去從頭訓練海妖，那自己的復仇將遙遙無期。
因此萊文決定以戰養戰，以活人掩埋海牀內製造海妖，以死去的屍體作爲養分催化祂們成長。
每一場戰鬥都將是一次洗禮，活下來的海妖，戰鬥的意識將快速增長。
這樣的方式無疑是殘忍無情的，然而對爲復仇而生的海妖們，這卻彷彿理所應當。
遠處的雪原上揚起煙塵，那是約瑟的軍隊在趕來支援。
“現在，還不是時候。”萊文冷靜而冷酷，棕色的發須被蕩起的海水打溼，眼神銳利地盯着那到來的騎兵。
“養料足夠了，撤退。”
“能持續收割的羊羣纔是好羊羣。”
海妖們嗷嘮着拖着半死不活的人們回到海中，整個北港的活人幾乎被洗劫一空，只留下零散的人在哀嚎和掙扎。
很快，士兵們趕到，他們無法想象，地面上血跡斑駁，然而爲何卻沒有一具屍體？
一個將軍從後方騎馬走上前，遠遠地看着翻滾的海水，只覺得那裡有一道視線看着自己，陌生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