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鐘的時候,公司裡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一個冤大頭的我。
窗外漆黑一片,整個公司也是寂靜無聲,沉悶而空洞。只有財務室裡亮着燈,我的機箱就像吵着要回家睡覺的孩童一樣,發出怪聲不停叫喚。
我已經新建好了賬套,開始錄入第一批數據,每錄完一條保存,系統就會“當”的一聲悶響,每隔數十秒就響一次,這單調的節奏烘托得這個空間越發沉悶和恐怖。
忽然一個白影飄來,接着便聽到一聲嘆息:
“怎麼就你一個人吶?”竟然是Josie來了。
這一刻我其實是非常驚喜的,但又想博取更多同情,便繼續扮可憐狀,撇了撇嘴,滿眼都塞着委屈。
“你的同事呢?”她輕輕坐到老黃的座位上,將一個KFC的塑料袋放在了桌上。
“他們都在啊。喏,老黃在這裡……”我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將椅子底下的大瓶可樂提起,然後指了指桌邊用報紙包着的一堆荔枝殼,說:“沈姐在這裡,來,給沈姐SAYHELLO一下。”
“別玩了,你吃東西沒有啊,我給你買了這個……”Josie將KFC的袋子推到我面前。
“你也不用買這麼多吧。”我光是從塑料袋的外面就能數出三個盒子、兩個紙袋和兩杯飲料。
“還有我的呢。”
“你也沒吃?”我瞧了一眼顯示器下方,說道:“現在都快九點了,我不是通知過你讓你自己先吃的嗎?”
“本小姐願意。”Josie毫不理會我的激烈反應,從盒子裡捏起蛋撻咬了一口。
這算不算要與我共患難的意思?
但是在我心目中,即使棲身鳥巢,Josie依舊是那隻高貴的鳳凰,與野鳥爲伴已經是極大的委屈了,絕不能讓她再受更多苦難。
於是我說道:“吃完你就快回去吧,下次別這樣了。從今天開始我天天都要加班,起碼加到月底,晚上我有工作餐可以報銷,就是回家會晚一點。吃飯的時候你不用等我……”
Josie根本就沒聽進去,一邊吃薯條一邊冷眼白我,忽然彎下身湊近了臉問道:“說心裡話,你想不想要我來陪啊?”
我心裡偷偷樂,正求之不得呢,脫口而出:“我想……”
“你想得美!”Josie又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經的自顧自說道:“我纔不會做那麼無聊的事情!不過呢,要是某人以加班的名義,悄悄躲起來獨享豐盛的加班餐,那本小姐豈不是太虧了?”
“的確很虧。”我已經習慣了她這種打一棒子再給一顆糖的風格,等着聽她獨特的邏輯分析。
“所以呢,要是本小姐心情好,就應該來看看某人的加班餐吃得好不好,飽不飽,就當是慰問一下;而要是心情不好呢,就更要來看這壞蛋偷偷吃什麼好吃的,居然不跟我分享!”
“那也就是說,不管大小姐你心情好與不好,小人的這點糧餉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不止是糧餉,就連你的人也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加班’這個詞太深不可測了,誰知道你會披着這個藉口去做什麼壞事,連家都不回了!”
Josie拐了這麼大一個彎,其實就是想留在辦公室陪我,嘴上卻死撐着不肯明說。
我偷偷在想,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女人在家裡等候,哪個男人會捨得不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