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之後的夜班車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空蕩的車廂,涼爽的空調,舒緩的音樂,慢騰騰地行駛在熒光流連的都市之夜。窗外的繁錦,窗內的悠閒,只隔着一層能映照出自己臉龐的茶色玻璃。
我把額頭抵在玻璃窗上看自己映照出來的雙眸,然後從雙眸後面看流動的窗外世界。大巴車慢悠悠的輕輕顛簸,而路邊五彩斑斕的繁華便在這一顛一簸中,從我的眼睛後面一波一波地流淌而過。
車廂里正在播放一首多年前非常流行的英文歌:《BigBigWorld》。當我還在讀高中的時候,這首歌大街小巷爭相播放。
時隔這麼多年再次聽到,熟悉的旋律和Emilia那磁性的嗓音依然令我的心境一片舒寧。
I“mabigbiggirlinabigbigworld
It”snotabigbigthing
Ifyouleaveme
ButIdodofeelthatIdodowill
Missyoumuch
Missyoumuch
……
音樂給我的思緒帶來一股暖流。
暖流過後,餘音繞樑,如新鮮出浴一般的舒爽。
售票的小姑娘興奮地坐到前排,雙掌托住腮幫子,望着司機問道:“能不能再放一遍,這歌真好聽。”
她也說出了我的心聲。
於是熟悉的旋律再一次響起,Emilia的迷茫與困惑又讓我共鳴一次。
小姑娘烏黑的娃娃頭,絲絲分明,素面朝天,卻顯得分外潔淨。她閉着雙眼安靜聆聽,聽到的部分,小嘴還一張一合地跟着做口形。
“你這小不點兒,聽得懂不?”司機轉頭瞥了她一眼,笑容裡滿是輕蔑。
娃娃頭怯怯地搖頭。
“聽都聽不懂,你裝個什麼勁呢,這可是人家洋文歌。”司機又說。
娃娃頭撅起小嘴,站起身朝車廂後面走來。小女孩生氣的方式就是背對討厭鬼,然後離得越遠越好。她輕盈的身體走在顛簸的車廂裡,如履平地。
她走到我旁邊的時候朝我這邊看來,而我也在看她,於是我們四目相對了一個瞬間。她一對清澈的大眼睛裡仍映着一絲委屈。
我輕輕一笑,揮手示意她過來。她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乖乖地俯下身來傾聽。
“這首歌名字叫《BigBigWorld》——世界無限大。”我小聲告訴她。
她的一對眸子頓時明亮起來,由愁容到笑容的演變就如快鏡頭裡一朵加速綻放的花兒。她索性在我旁邊的空位上坐下,問道:“這首歌唱的什麼意思呀?”
“主要說一個女孩迷失在茫茫人海中,爲離別的愛情感到困惑,還有各種複雜的心情交匯於心的感覺。”我忽然覺得這其實就是我自己的感覺。
娃娃頭眨巴眨巴大眼睛,笑道:“原來這麼深奧呀,難怪這麼好聽!”
我笑了。雖然深不深奧跟好不好聽並沒有什麼關係,但也許在她眼裡高不可攀的東西總有一種莫名的美麗。我問道:“你也喜歡聽英文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