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節的,出來吃晚飯吧,我請。”金珍發來短信。
“你怎麼知道我就沒人約。”我回復。
“別裝了,你想吃什麼。”
“隨便,雞煲吧。”
“你就這點出息!”
跟她吃飯多半是我先到,點完菜,洗完杯子,找服務員索要第三壺茶時她纔會來。
而這個時候熱氣騰騰的雞煲也正好上桌。
“我來的真是時候!”她滿臉笑容,在我對面放下包,然後坐下。
金珍很隱蔽的化了點妝,裙子也似乎是新買的,頭髮在出門前也經過一番打理,反正隔着煲裡的騰騰霧氣,她今天看起來格外漂亮。
“我還怕你想不開呢,結果好端端的活到了現在。”她對我的挖苦已經成了習慣。
“失戀而已,總比沒得戀要強。”我的反挖苦也成了條件反射。
她忽然不說話了,低下頭看着杯子,嘴裡很明顯有一句話正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我給兩個杯子倒水,她才趁我沒有集中注意的時候說了句:“我們能不能不要鬥嘴了?”
我很想立刻迴應一句:“我們不鬥嘴難道親嘴啊。”
但我沒說出口,因爲我明顯地感到今天的氣氛不同以往。
一個孤傲的女人,主動邀請一個失意的男人,儘管我們倆之間有着許許多多的觀念衝突,以及數不清的鬥嘴和慪氣,但是此時此刻,桌子兩邊僅僅是長假裡沒人約、沒事做、沒地方去的兩個寂寞靈魂而已。
她與我出自同一個校門,年齡相同,薪資相當,互相知根知底,外貌氣質談吐均不輸人,除了一點點過於熟悉對方相處方式的窩邊草心理在作祟,我還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拒絕這麼一位感情經歷還是空白的女人。
“最近沒有老男人糾纏你了?”我用筷子在雞煲裡亂翻,眼神卻偷偷地觀察她。
“算了吧,我再也不相信陌生男人了。”她也伸筷在煲裡翻青菜。
“那你豈不是隻能從老同學裡面挑?”
“應該是。”
我心裡怦怦直跳,剛纔設計以上的問題都是爲了引機會說出下面一句:“那你要實在沒辦法了,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這句話說得七分調侃,三分率性,充分結合了語境,也迎合了對方的心理,如果她心裡真的有跟我一樣的想法,點頭的機率是相當高的。
金珍含笑看着煲裡的雞塊不說話,我賭她心裡一定也在怦怦跳。
“你看咱倆在深圳也算相依爲命,反正信不過別人,不如就湊一塊做個伴算了。”我又壯膽說了句可以增加她點頭機率的話。
她雙手握到了一起,表情依然故作鎮定,眉角卻滑下一粒細汗。
這個過程在我眼裡就好比一個IE瀏覽器的下載進度條,藍色的小方格走到底之後,我的硬盤裡就多了一個文件,這個文件有可能帶給我往後的幸福,也有可能帶給我滿盤的病毒。
“我看還是算了。”金珍終於開口給了否定答案。進度條沒有讀完,下載失敗,連個殘缺文件都不給。
“爲什麼?”我稍稍遺憾,但幸好容易下臺。
“你這麼窮,我豈不是還要分擔房貸車貸,那我哪有錢買面膜。”金珍慌忙給自己碗裡夾菜,口中喃喃說道:“咱們都這麼多年同學了,不要開這種玩笑,怎麼可能呢……”
“真不再考慮一下?”
“從來就沒考慮過。”
這個嘴硬的女人。
我十分確定地記得她曾說過,只在自己覺得很重要的場合才化妝,穿裙子。
她不是沒有考慮,只不過在掙扎的最後關頭輸給了一種疾病。這種疾病一點也不罕見,每一個來深圳的女人都會有,只是輕重不同。
而金珍已經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