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聊了一會各自的近況,逐漸停了下來,看着杯子不說話。
離開熟悉的校園和熟悉的人羣,我們實際上已沒有多少共同話語。
張茜悄悄觀察了一下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問了一句:“跟王熙有聯繫嗎?”
小鐵勺哐啷一聲從手指間滑落到桌面,我的面部開始微微搐動,雙眼像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彷彿稍稍一碰便會淚水四溢。
王熙……王熙,你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這個名字……
張茜慌亂起來,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在意!都過去五年了,你心裡還在怨她嗎?”
我使勁搖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心裡不停地喊道:我不怨她,我不怨她……
她給了我那麼深至肺腑的愛情,留給我那麼刻骨銘心的回憶,就算她讓這一切戛然而止,不給任何理由,讓我在抑鬱和自卑中過了整整五年,我也從來沒有怨過她。
張茜見我只是搖頭,又問:“那你有沒有怨我?當初介紹你們認識,看你們如漆似膠的好了那麼久,我原本很欣慰的,卻怎麼都沒想到最後……竟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傷害……”
我擡手緩了下雙方的情緒,幽幽說道:“我一點兒也不怨你,而且直到現在我還是堅持認爲,她在那四個月裡給我的快樂,仍然多過這五年來給我的陰影。”
張茜又紅了眼眶,聲線發顫,表情比當事人更加不捨,如五年前在我宿舍樓下替王熙傳話時一模一樣,緩緩說道:“別……你別這麼說,越這麼說我越內疚……是王熙太傻,不懂珍惜……”
王熙在大二那年暑假突然判我死刑,中斷了與我的一切聯繫,開學後也只是叫當初的牽線紅娘替她歸還一些東西,其中包括一本我倆共同經營的交換日記,裡面記錄着兩個人相知相愛的全部回憶。
張茜從手提包裡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角,說:“王熙把心裡話全寫在那本日記裡,叫我務必交給你看,那時候你爲什麼死活不願接過去看一眼呢?你到現在都不想知道她究竟爲什麼離開你嗎?”
“求你了,不要說……”
我把臉轉向一邊,一股穿堂風吹在我溼潤的眼窩裡,特別冷。
當年你執意要走,不給理由,不讓挽回,我用沉默成全了你,早已經不堪承受,爲什麼還要用那些殘酷的文字來奚落和嘲笑我?
你叫我去死我可以死,但請不要在捅了我一刀之後還說一句:親愛的,我不想這樣……
張茜怔怔地望着杯子出神,我們都陷入了沉默。
過了很久,她又從手提袋裡翻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說:“我們改天再聯繫吧……我先走了。”
她走出了幾步,纔回頭說:“桌上是王熙的名片,我昨天才在這裡見過她,就是你坐的那個位置。”
這輕輕一句話,竟讓我全身顫抖,眼線決堤,淚如泉涌。
哭到後來,杯裡的卡布奇諾每一口都比淚水更鹹,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