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想出去看看, 又本能覺得有問題, 好端端的,這裡怎麼會有被下蠱的人呢?
百寒子不是已經出宮了嗎?難道他又回來了, 來找她?
朝曦最後還是沒忍住探出頭瞧了瞧,如果是百寒子, 他倆註定要碰到一起, 將該解決的事解決。
她來的正是時候,剛出去便見一道太監的背影從拐角處離開,手裡拖着托盤,似乎沒發現自己中了蠱, 走的異常平穩。
朝曦跟着拐入另一片廊下, 一直瞧了有半柱香時間,已經十分確定, 那太監確實不知道自己中了蠱, 快死了,否則不可能這麼淡定,悠哉悠哉,還有心情停下來看雪。
誰給他下的蠱?
百寒子出了宮, 還在宮裡的人只有師傅, 難道是師傅?
那太監膽子很大,將手裡的托盤擱下, 伸了手去接雪, 那手異常好看, 修長白皙, 還帶着淡淡的粉。
一般手長得好看的人,臉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朝曦不由自主生出一種猜想,他因爲外貌被師傅看上,師傅想與他雲兮霧兮,他不同意,於是對他下了蠱?
朝曦原來不知道,後來才曉得師傅其實行事作風十分霸道,幹得出強搶民男這種事。
也許想嚇唬嚇唬他,不小心玩出火,或是忘記給他治?
異蠱香十分難纏,一旦中了,只要一隻,一天的時間就能繁衍出上萬隻,兩天百萬,而且很難用東西控制,只有在最開始只中一隻的時候快速取出來,否則連她這樣的鬼谷傳人都沒法子,只能等死。
讓一個美男子死在她面前不現實,還是以那種殘忍的方式,如果他同意的話,朝曦可以冒險幫他治一治。
“喂。”她叫住那人,“你只有一個時辰了,再過一次時辰你就要死了。”
這麼說好像顯得自己跟個神經病似的,朝曦解釋,“你中了蠱,很毒的那種,一個時辰不解就會爆體而亡,死的很難看。”
也許被她的突然出現嚇到,也有可能是她的話,那人拔腿就跑。
朝曦連忙去追,她後來者居上,踩了廊下的欄杆,一翻身跳到那人前面,那人急急止住腳步,往回跑,被朝曦揪住領子拽回來。
“我是救你的命,跑什麼跑?”
她把那太監丟在一旁的牆根,自己堵在外頭,上上下下打量。
身形消瘦,皮膚白皙,五官俊俏,還真是個美男子,不,美太監。
聽說太監去了勢,會逐漸變得不男不女,鬍鬚褪去,皮膚也會細膩許多。
這太監不僅娘氣,還很怕事,膽小如鼠,被她一個女子嚇成這樣,雖然她穿了女裝,但是也沒他高,有什麼好怕的?
“你中了蠱知不知道,馬上就要死了。”朝曦強調一遍,“手伸出來。”
她要探探他的脈,有點古怪,如果真的中了異蠱香,離毒發時間那麼近,這時候體內最少有數千萬只蠱,爲了活,它們會拼命吸血吃肉,將他整個人掏空,不該這麼活蹦亂跳纔是。
那太監不敢,眼神中懷疑,不信任,忐忑不安的神色十分明顯。
朝曦有些無語,怕她在外頭太久不回去,小皇帝擔心,乾脆直接拽過他的手腕,上手探他的脈。
果然,脈象十分平穩,除了有些緊張,導致心跳加速之外,沒別的毛病。
“把衣服脫了。”朝曦不放心,想看看他心口,異蠱香會先啃噬心口,然後纔是其它地方,中了異蠱香,心口表面皮膚也會出現痕跡,很容易看出來。
她知道,那人不知道,連忙捂緊了衣襟,朝後退了退。
“麻煩。”
朝曦直接上手去解開他的衣裳,那太監掙扎,她手下一用力,將衣裳撕開,露出胸膛來。
心口表面很乾淨,什麼都沒有,這說明他沒有中異蠱香,可他身上那股子味是怎麼回事。
異蠱生在一顆花樹上,屬於花的伴生物,就像狼狽爲奸,狼和狽一樣,共生互利,因爲環境十分殘忍,所以爲了生存,它有個特性,格外能繁衍,成長期也特別快,最多一個時辰就能繁衍一批,一批數百個,再生數萬個,一直循環。
不是什麼複雜的蠱,生在花樹上也沒什麼威脅力,只是一旦到了人身上,便能要了人的命。
因爲它原來生在花樹上,爲了吸引鳥兒,蟲子,成年會發出一股子花香味,用來吸引獵物,所以都叫它異蠱香。
說它是異蠱,是因爲很少出現寄生在花身上的蠱,一般都寄生在活物身上,但是異蠱不僅能寄生在活物身上,也能寄生在死物身上,被列爲十大異蠱之一。
沒有中異蠱香,不可能有那股子味道,除非有人作假,故意騙她。
難道她的猜想沒錯,真的是師傅看中了他,對他下蠱,騙他說是異蠱香,實際上只是假的,有型沒有實質?
啪!
身後突然傳來東西破碎的聲音,朝曦回頭,發現是個宮女。
那宮女先是呆了呆,後尖叫一聲喊道,“快來人啊!太監與侍衛大白天行苟且之事!”
朝曦氣結,“亂喊什麼?誰行苟且之事了?”
出乎意料,那宮女一喊便來了許多人,二話不說就要過來抓她,朝曦哪肯,“我是教皇上練功的臨時夫子,略懂醫術,這人身上有蠱香,我是爲了給他看病。”
她看向那太監,“你說是不是?”
那太監搖頭,“不是,不是的,你就是想對我……對我……”
朝曦瞪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你爲什麼要誣陷我?”
那太監哭了出來,“沒有,是你,是你想對我用強……”
“我對你用強?”朝曦氣的肺都要炸了,“你看清楚,我是……”
女的啊!
臨到關頭,她又憋了回去。
不能讓人知道她是女的,欺騙皇上和大家,也是大罪,況且說她是女的,並不能幫她洗脫罪名,她是女的一樣可以強上太監,畢竟太監是男的,雖然去了勢,長得好看過把癮就是,不來真的也行,就像她跟沈斐。
“我已經有了……”
朝曦又住了嘴,她本來想說她已經有了沈斐,第一大美人啊,還能看得上別人?
但是這樣一來肯定會給沈斐添麻煩,沈斐是攝政王啊,又是皇上的師傅,可以嘴上說他斷袖,分桃,一旦坐實,對他來說就是污點。
攝政王是不允許有污點的,搞不好沈斐會因此失了人心,所以不能將沈斐抖出來。
等等,她是女的啊,又不是真的男人,說出來,沈斐不會有污點,因爲她就是女的。
朝曦張張嘴,剛要說話,突然聽到外面有人高喊,“太后駕到。”
朝曦瞧了瞧那個身上明明有異蠱香,卻沒有中異蠱香的太監,又瞧了瞧驚嚇過度的宮女,再瞧瞧就像候在門外,只等人喊進來的侍衛們,突然明白了。
這就是個圈套,太后的圈套,專門爲了套她。
拐角處有人款款而來,這次不是一個人,帶了浩浩蕩蕩一批人,明顯早有準備。
朝曦不解,“昨天剛跟我說了那些話,今天就迫不及待想來害我?”
太后巧笑倩兮,“昨天沒騙你,我說的都是實話。”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朝曦凝眉。
“你喜歡一個人,會讓他死嗎?”太后幽幽看她,“我說不動他,只好來勸你了。”
朝曦環顧一週,道,“這是勸?”
“這就是勸,你同不同意?”
朝曦冷笑,“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看來今天不能善了了,太后的目標很明顯,就是她,不殺了她,死的就是百寒子,太后不想百寒子死,所以一定會除掉她。
無論她答不答應,況且她也不準備答應。
沈斐怕是也沒料到,他失算了,就算在皇宮,小皇帝身邊,也不一定安全,這裡離養心殿那麼近,朝曦還是有顧慮,不敢走遠。
在幾步路的距離下,這麼大的動靜不信小皇帝聽不到,沒有來只有三種可能。
第一,他默認了,第二,他被太后禁足了,第三,他被太后騙走了。
朝曦更傾向最後一種,默認不可能,禁足等於撕破臉,被騙走還差不多,等他回來,這邊黃花菜都涼了。
偏偏沈斐也不在,他去處理他的那些親戚,巧的像被人安排的一樣,皇宮裡只有她和小皇帝。
小皇帝到底太小,手裡又沒有什麼力量,在皇宮裡自己都是個需要人保護的人,更何況保護她。
如果是原來,太后確實不可能動手,但是百寒子對她太重要,重要到她露出真面目,和小皇帝撕破臉。
還真是個多情的女人。
“不同意,那就去死吧!”太后聲音裡帶着恨意,“拿下她!”
這裡都是她的人,她一聲令下,所有人聞聲而動,齊齊朝朝曦攻來。
遠處還有弓箭手待命,朝曦不敢單獨跑,單獨跑就是個活靶子,她要邊打邊退,用太后的人做掩護。
“就因爲一個誤會,你就要殺我,不怕交代不過去嗎?”
這確實是個誤會,雖然有些麻煩,朝曦也是大意了,被她抓住把柄,有了對付她的理由。
主要還是太后昨晚那些話,加上相信沈斐,覺得跟在小皇帝身邊就能保證安全,誰能想到話是真的,沈斐也沒錯,錯就錯在他低估了百寒子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她寧願撕破臉,製造一個不太圓滑,甚至破洞百出的陰謀陷害朝曦,也要保住百寒子。
“朝侍衛對哀家的貼身太監用強,又拒不認罪,企圖逃跑,哀家沒辦法,只好痛下殺手。”太后目光冷然。
朝曦邊打邊退,邊用語言攻擊,“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明明是你夾藏私心,想置我與死地罷了。”
本來想說她喜歡別的男人,死皮賴臉追百寒子,但是想想不行,如果這事被所有人聽見了,太后只怕會在事後殺了所有人。
就當做個好事,放過他們。
朝曦已經退到養心殿門口,本來就沒幾步路,一下就到了,剛進去就發現不對勁,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內殿幾個小太監。
不過沒關係,只要養心殿還有人,太后就不敢明目張膽的攻進來,那是造反。最少要與裡面的人交涉一番,不成功才能用強的,先講理,理講不通才好用武,否則就是給人留下把柄,借這事攻養心殿。
朝曦先發制人,一進去便大吼一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在她身上,不給太后說話的機會,“皇上呢?”
那小太監嚇得結結巴巴,“宮外傳來消息,說是攝政王被襲,受傷昏迷,皇上出宮看他了。”
朝曦蹙眉,果然沒猜錯,小皇帝被騙出去了,才那麼一小會兒而已,他們就錯過了。
沒辦法了,她也只好出宮。
朝曦喊幾個小太監把養心殿的門關上,她自個兒進了小皇帝的寢宮,打開了機關,剛要進去,背後突然一疼,有人打了她一掌,火辣辣的疼,不過那一掌也將她打入機關內,省的她爬樓梯,就是滾下來,疼得厲害。
“你怎麼會武功?”那一掌勁道十足,顯然太后不僅有功夫,而且還不低。
“授人以漁,不如授人以柄。”
她又開始講故事了。
“大概是七八年前,還沒有小皇帝的時候,先帝沒登基,還是太子,我也只是個小小的側妃。”
“有一天我被一個得寵的妃子欺負,罰在雪地裡繡花,太冷了,我的手凍的完全沒有知覺,就在這個時候,百寒子出現,問我需不需要幫忙?他可以幫我殺了那些人。”
“我說不需要啊,授人以漁,不如授人以柄。”
“當時百寒子笑了,沒有拒絕,於是我學了武功和鬼谷秘籍,從此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了。”
密道佔據了整個牀,口子很大,太后站在密道口,踩着樓梯,一步步下來,朝朝曦逼近。
朝曦有些意外,“原來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這個故事和上個故事前半部分,應該說九成都一樣,只有一成改了。
不是百寒子殺的那些人,是她。
這個心狠手辣的女子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她確實狠,誰欺負她,她便殺誰,一路爬來,路上早已鋪滿了屍骨,是個不折不扣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