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快點!”國子急忙道。
“好!”開車的兄弟看到辛子默傷勢很重,趕緊加快了速度。
車子飛馳在雪地上,雖然這種路況比任何時候都難開,但車子依然開得平穩而快速。
“真是爲了辛氏連命都不要了!”國子狠狠批評辛子默,他知道他這會兒也聽不見了。
國子還不敢打電話給陳叔和杜安然,他怕他們聽到辛子默再次受傷的消息又會不平靜了。他只得嘆了口氣,讓兄弟將他送到最近的一家醫院裡去。
一到醫院,辛子默就被送進了搶救室,國子和衆兄弟不免捏了一把汗。
已經是凌晨四點的倫敦,大雪紛飛,黑夜悄然。
杜安然忽然被一個夢驚醒,在夢中,她又夢到辛子默永遠離開了她。她的心慢跳了一拍,右手緊緊握住左手,怔怔地望着窗外,嘴脣發白。
管家被她輕微的舉動嚇醒,她剛剛打了個盹,這會兒就看到杜安然臉色蒼白。
“怎麼了,杜小姐?做噩夢了嗎?”管家握住她的手,原來杜安然此時的雙手冰涼冰涼。
杜安然雙手顫抖,她使勁搖頭:“沒有,沒有……”
“沒事,沒事的,我在這呢!”管家趕忙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喝點水,暖暖身子。”
杜安然接過白開水,喝下去後身體才稍微舒服了些。窗外的雪還在下個不停,院子裡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
“管家,這雪什麼時候纔會停?”杜安然癡癡地看着窗外。
“倫敦這種大雪很常見,也許天一亮就停了,也許會下很久。”
“你在哪裡……”杜安然眼睛紅了,她不知道這樣寒冷的天氣,他在外面會不會冷。
“杜小姐,不早了,我扶你上去睡會吧,你在這窗口都坐了一天一夜了。”管家心疼道。
“我不上去,我等他。”
“唉……”管家嘆了一口氣,不敢再逼杜安然,只得站在她的身邊守護着。
還好屋子裡足夠暖和,不然管家真怕這樣下去,辛子默還沒回來,杜安然就先病了。
“管家,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你也累了。”
“我不累,我陪着杜小姐。”
“謝謝你,管家。”杜安然握着管家的手,有了管家在,她才感覺到了那一絲的溫暖。
雪隨風旋轉,飛舞着,恣肆着,翻動着,繾綣着……
“誰是病人家屬?病人失血過多,需要簽字輸血!”搶救室的門忽然打開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拿下口罩,急急忙忙跑出來,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向門外喊道。
“我是他朋友!”國子連忙站了起來。
“必須直系親屬簽字。”
“這種情況還要什麼直系親屬?我是他在倫敦最好的朋友,我說行就行!”國子凶神惡煞衝着醫生吼道。
“國子,你冷靜點!”有人拉住了國子。
“冷靜什麼!這時候我上哪兒去找子默的直系親屬!”
“我來籤!”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電梯拐角處突然響起了一聲渾厚的聲音,蒼老卻有力。
辛老先生拄着柺杖一步一步走到了國子和醫生的跟前,他每一步都那麼矯健和堅定,他的目光裡也滿是堅定和執着。
老先生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身後也只有一個司機跟着。
國子看了看他,疑惑道:“老先生,您怎麼來了?”辛子默回來的消息,只有他和幾個兄弟知道,辛老先生怎麼會過來……
“我辛確在倫敦的人脈,你應該很清楚。”辛老先生道,“任何消息都別想瞞我。”
國子乖乖閉嘴,是,辛老爺子當年可是倫敦都爲之一振的風雲人物。他們這些晚輩的一舉一動,還都別想逃過他的眼睛。
“請問您是病人的什麼人?”醫生問道。
“爺爺。”辛老先生從容鎮定。
“那就好,請隨我過來。”醫生點點頭。
辛老先生這才拄着柺杖跟在醫生後面去簽字了,國子和幾個兄弟豎起大拇指,口中嘖嘖稱讚“還是老先生有氣魄”。
辛老先生跟隨醫生簽完了字,這才握着醫生的手道:“請您一定要全力救治我的孫子。”
“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醫生重新帶好口罩回到病房裡。
國子這才扶着辛老先生坐下:“您坐會,一定不會有事的。”
“爲什麼第一時間不通知我?”老先生質問國子,“要不是我的人發現了蛛絲馬跡,你們是不是就打算今晚都瞞着我了?”
“不是,我怎麼敢瞞着您。是這三更半夜的,我怕您不方便。”國子和老先生的家不遠,他基本就是老先生看着長大的,說實話,他對老先生很尊敬,當然,老先生從小沒少批評他,他因此也挺害怕老先生的。
“不方便?是不方便我來嗎?”
“怎麼會……”國子也有些心虛。辛子默和老先生之間的狀況他非常清楚,正因爲非常清楚,他輕易不敢讓他們見面。
“別解釋了,我都明白。”老先生的聲音裡有了哽咽,不是他不懂,只是他假裝不懂。
“血庫告急,請問誰是AB型血?”
不一會兒,醫生又出來了。
“我是O型。”“我是A型……”國子和衆兄弟面面相覷,他們竟沒有一個是AB型血。
“我是AB型。”老先生站起身。
“不行,您歲數大了,不能輸血。”還沒等醫生開口,國子先否決了。
“是啊,是啊。”衆人也連忙勸阻。
“那你們倒是說說,這兒還有誰能輸?”辛老先生擲地有聲。
衆人都低下了頭,不再開口。
“帶我過去吧!”老先生對醫生道。
“您確定要輸血嗎?按照規定,您的身體狀況是不允許的……”
“我身體好得很。”老先生用柺杖敲了敲地板,顯然很生氣。
醫生沒有辦法了,現在大雪封路、醫院人又少,想要找到合適的血源,確實不容易。他只得默許了老先生的獻血要求,好在缺的血不多。
針管紮在老先生的臂彎上,國子看得心都一頓一頓的,但老先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程序完畢後,國子連忙扶着老先生坐在椅子上休息。
老先生沉默了半晌後纔對國子道:“我等會就走,你好好陪着他。別告訴他我來過醫院。”
國子不解:“爲什麼?您這麼關心子默,他知道後一定會感動的。”
“我不需要他感動,我欠他的。”老先生搖搖頭,眼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談什麼欠不欠的。”
“我只怕等不到他原諒我的那一天了。”
“老先生,您別這麼想,你們畢竟是親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其實,我真怕他像子俊那樣,再也不回來了……”
“是啊,您已經失去了一個孫子,您還想再失去一個孫子嗎?如果等他醒過來了,你們就好好談談。”
“不必了。”老先生擺擺手,“我心裡有數。”
老先生站起身,拄着柺杖準備離開。
國子見他去意已決,沒有再留。他知道,這麼多年都沒有解決的事情,也不指望這一朝一夕能解決。
搶救室的走廊裡頓時又只剩下了國子和幾個兄弟,他們默默坐在椅子上等待辛子默手術出來。
早上五點半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醫生,怎麼樣?”國子第一時間衝了上去。
“沒事了,很好。需要住院幾天。”
“Thankyou,thankyou!”國子很激動,連連握住醫生的手。
國子立刻給辛子默辦理了住院手續,將他安置在了一處安靜的病房裡。
辛子默看上去還很虛弱,整個人臉上都沒有任何血色,那張本就清俊瘦削的臉龐,此時此刻看起來越發清瘦。
國子終於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一切都安然無恙。
國子讓幾個忙了一晚上的兄弟都回去休息了,並讓他們順便打探了下警局那邊的消息。也不知道這次是誰向辛子默下的毒手,不過一旦被他國子查到,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倫敦的雪下個不停,國子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打電話通知杜安然過來,他想,這種時候,辛子默第一個相見的人,不是他國子,而是杜安然。
其實從上次早上喝酒他就全看出來了,辛子默逢場作戲,和杜安然鬧彆扭,其實,他心裡一定非常在乎杜安然。
從小到大,國子還沒有見辛子默這樣在乎過一個女人。
那種在乎,是用眼神表露的。不費一言,卻清清楚楚。
第二天一大早,天亮了,雪卻還是在下着。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白色,看不見綠樹,看不見屋頂,也看不見行人。
這種天氣,大家一定都躲在了壁爐邊談天說地、講故事、吃烤肉,這種天氣也事宜做這樣的事情。
“你快點好起來滾回中國吧,我真是折騰不起了,我還得陪我爸媽過新年呢!再有幾條命也不夠被你折磨的。”國子對着病牀上的辛子默絮絮唸叨。
但辛子默是毫無反應,他靜靜地躺在病牀上,眉頭似乎深鎖着,長長的睫毛投下一道淺淺的陰影,薄脣緊抿,安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