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男子竟和辛子默有着神似的表情,雖然兩人相貌還是差了很多,但他笑起來的那一剎,杜安然恍恍惚惚竟以爲,眼前坐着的是辛子默。
是她好多天沒有見辛子默了嗎?
不,不可能。
沈沾替她的男朋友泡了一杯茶,摸了摸杯子的溫度後笑道:“喝點熱茶,時間還早。”
他衝沈沾微微一笑,這笑容猶如那明晰通透的和田玉,溫潤優雅,不張揚卻溫情脈脈。
他這一笑,杜安然就更覺像是辛子默在跟前。
只是辛子默的笑更多的時候擺脫不了他那種固有的霸道,但眼前這位卻不一樣,他整個人給她的感覺是如沐春風。
他脫了那一身白大褂,也摘掉了口罩,此時的他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整個人看上去很年輕,像還未畢業的學生。
但他低頭端起茶杯的時候,杜安然差點就要把他當成辛子默了。
側臉,太像太像。
杜安然跟前的咖啡已經有些微涼,她也端起了杯子。
沈沾又對她男朋友道:“你看我泡茶的手藝是不是又進步了?”
他笑了笑:“你親手泡的?”
“那當然,你見過西餐廳給你泡普洱的?”沈沾仰起的小臉上帶着一絲自豪。
“是有進步,只是時間有點倉促,還沒有讓普洱的味散開來。”他道。
“知道的,我們這不是要趕着去機場。”
“嗯,回去你可以慢慢再練,等你喜歡上了泡茶,你也就喜歡上了品茶。”
他的聲音在耳邊散開,杜安然聽着沒有說話,只是她忍不住去看他。
他在對沈沾微笑的時候,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間都是滿滿的愛意。只是一個恍惚間,杜安然還是會把他當作辛子默……
真得是她很久沒有見過辛子默了嗎?
謝辰錦一轉頭,見看到了杜安然眼中的遲疑,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爲,她想的和他想的差不多。
謝辰錦黑亮的眸子多了一些深沉,他對坐在對面的男子道:“認識這麼久,還沒有請教你的名字呢!”
對面的男子微微一笑,笑得清風霽月:“我姓辛,辛子俊。”
他的話音剛落,杜安然差點就站了起來。她的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姓辛,辛子俊……
謝辰錦反而沒有太多的意外,他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了。大概是他知道的事情比杜安然多,所以此時此刻的他,倒是一臉鎮定。
辛子俊還是保持着那份微笑,他見杜安然有些吃驚,不免問道:“怎麼了杜小姐,有跟我同名同姓的?”
杜安然足足愣了好幾分鐘,她看着他的那張臉,終於道:“你認不認識辛子默?”
難怪,她見他的第一面就覺得眼熟,覺得跟辛子默有幾分相像。雖然兩人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一個深沉霸道,一個溫潤如玉。
辛老先生的話也在一剎那間浮上了她的腦海裡,辛老先生曾經說過,他的孫子,一個因爲事故落進了海里,再也沒有回來;一個因爲仇恨,不會再理他。
落進海里……
沈沾也是在海里救了他……
當一連串的事實都被一根線串起來的時候,杜安然恍然大悟。辛老先生的孫子並沒有去世……
果然辛子俊笑了笑:“當然知道,只是沒有見過幾次。杜小姐認識他?”
他和辛子默確實沒有見過幾次,唯一那麼幾次還是很小的時候了。
此時的杜安然已經完全可以確定,他就是辛子默的弟弟,辛老先生的孫子。只是這麼久以來,他爲什麼沒有回家?
杜安然抑制不住內心複雜的感情,這一剎那,百感交集。
“他是我丈夫。”杜安然輕聲道。
辛子俊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訝然,他輕笑一聲:“原來……”
沈沾聽得雲裡霧裡,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看他們的表情,好像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沈沾不免問道:“你們……認識?”
杜安然沒有開口,辛子俊對杜安然道:“那這樣一來,我是不是該叫杜小姐一聲‘嫂子’”
沈沾更加迷糊:“什麼意思?”
謝辰錦不說話,只是端着一杯咖啡細細品味。他已經梳理清晰了來龍去脈,恐怕杜安然也明白了。
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很奇妙,想不到,猜不到。
杜安然搖搖頭苦笑道:“你怎麼沒有回去?辛老先生很想你……”
對於一個老人來說,白頭人送黑髮人是一種無法承受的致命打擊。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老先生的孫子,正值青春年華,歲月正好。
杜安然沒有經歷過那一切,但她從當初老先生對她說話的語氣中早就能揣摩出了一二。
可是辛子俊竟一去不回,甚至沒有通知家裡人。
辛子俊低下了頭,思忖很久很久,才擡起頭:“我自然是想過回去的,也許是因爲我自私吧,我母親和爺爺從來都不同意我學醫,他們想要我繼承家業。可我無法放棄我喜歡的東西,所以那一次事故後,我沒有再回去過。”
“可爺爺很想你,你應該能想象的出,他在失去你之後是有多痛心。”杜安然道。
“我都知道,所以我說,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這麼自私,大抵也是最後一次。”
“那你就打算永遠這麼隱瞞下去嗎?”杜安然還是覺得無法理解。
辛子俊倒笑了:“爺爺現在有大哥照顧,也挺好。”
杜安然覺得他雖然在學醫,不過對家裡的事情看來還挺了解的。
“你……要不要跟我回國?”杜安然問。
辛子俊沒有拒絕,只是想了想道:“再說吧。”
“其實在爺爺心中,你活着比什麼都好。他一定不會再堅持讓你從商的想法,此外,你爺爺已經把倫敦的集團都交由他人了,他自己也不再打算在商圈裡度過晚年了。”
“我都知道,他回去陪伴殷夫人了,我支持他的想法,就像我一直在堅持自己的想法一樣。如果可以,過段時間我再回去。”
杜安然點點頭:“我真怕你是一輩子都不願意回去了。”
辛子俊笑道:“我還沒有修煉到大哥的那種境地。”
杜安然知道他是笑辛子默的狠心,笑辛子默二十多年來都沒有再見過辛老先生。
杜安然也笑道:“你大哥早就迷途知返了,他心腸又不是鐵打的。”
辛子俊被杜安然的話逗笑了,他道:“那我祝大哥和大嫂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一旁的沈沾越聽越迷糊,杜安然是辛子俊的大嫂?可她從來沒有聽辛子俊提過自己還有個哥哥呢!
“我也祝你和沈沾和和美美,早日結婚。”杜安然道。
陽光從咖啡廳的提花窗子上照了進來,透過一層藍色的玻璃,光線被折射成了絢麗的七彩光芒。
咖啡廳外有一棵香樟樹,散發出迷人的香氣,風輕輕一吹,香味就散到了他們的桌前。
伴着那咖啡的香氣、點心的甜美,整個場景便慢慢融成了一幅畫卷。
美進歲月的骨髓裡,精緻玲瓏。
辛子俊笑着,沒有說太多的話,他整個人都挺安靜的。即使是後來他們在說說笑笑,他也只是習慣性地傾聽。
杜安然覺得在這一點上,他和辛子默倒是比較相像的。
坐在這咖啡廳裡,她驀然就有點想辛子默了……
“子俊,我們該去機場了。”沈沾道。
辛子俊也看了一眼手錶:“是該去了。”
他們倆站起身,杜安然和謝辰錦也站了起來。
當沈沾和辛子俊的背影慢慢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的時候,杜安然才覺這一切恍如一場夢。
沈沾和辛子俊……兩人都像一場梨花春雨裡的夢,傳奇得不像真實。
只是彼此,都等到了最適合自己的那人。並且,都不會再回到從前。
這樣也好……
“走吧!”謝辰錦對杜安然道。
杜安然看了一眼謝辰錦,跟在他的身邊離開了咖啡廳。她和謝辰錦並排走着,沒有說過多的話,但兩人也是心照不宣。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杜安然也希望謝辰錦能找到這一生的摯愛。雖然她不是他最好的選擇,但她相信,他也一定會擁有自己的緣分。
晉少南在手術後的半個月,終於可以下牀走動了。
他的臉上總有一種陰鬱的色彩,沒有了從前的陽光溫暖,好似那六月的天氣,下雨了……
杜安然很能明白晉少南的心情,但她在竭力照顧他,她雖然知道以自己的力量不能去改變什麼。
晉少南喜歡上了站在窗口看風景,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他閒下來,他就會站在窗口。
哪怕外面的風景不好看,哪怕下着雨刮着風,他也堅持站在窗口。
“安然,你是不是請了很多天假?”
杜安然給晉少南送東西的時候,晉少南問道。
杜安然不在乎地搖搖頭:“沒事,我上司人很好,再說我以前工作很認真的,現在放幾天假他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這樣不好,你早點回去吧,我父親在這兒,還有辰錦請的護工。你就放心好了。”晉少南道。
杜安然還是搖搖頭:“我陪陪你,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就帶你去大學看櫻花,走我們走過的路。你要是想寫劇本,我就找人來幫你排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