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大雪天姚知芳添妝,說往事姐妹情更深
什剎海顏府,聽濤閣。
顏府五房七小姐已經風光大嫁,可喜慶的氣氛並沒有減退,因爲接下來的十二月,就是正兒八經的顏府五房嫡長女九小姐的婚期了。
下人們這個月的月錢都翻倍,每人做了兩套新衣裳,都是新絮的棉衣,體面點的管事的襖面上還用上了綢緞。
正日子是在十二月十二日,據說是請欽天監合了睡蓮和許三叔的生辰八字之後算的婚期,絕對會大吉大利,早生貴子,白頭偕老什麼的。
睡蓮聽了,掰着手指頭數了數她和三叔的年齡差距,整整十三歲啊,除非自己早衰、或者三叔學逍遙派掌門天姥童姥,練“八荒**唯我獨尊功”,他們兩個一起老去的機率等於零啊!
三叔,您老先在夕陽紅的路上慢慢走着,十三年後,我再慢慢追過來。
十二月初一,天上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嘩啦啦的,府裡都是僕人們揮舞着大笤帚掃雪的聲音,睡蓮用罷了早飯,懶洋洋躺在臨窗大炕上看着漫天飛雪。
自從繼母和祖母相繼去世,睡蓮就不用晨昏定省了,可多年早起的習慣已經養成,更何況,她今日還要等一個人。
“在二門等候的人去了麼?”睡蓮問道。
添衣坐在小杌子上繡荷包,忙站起來說道:“硃砂和石綠親自帶着人在二門候着呢,還有四個粗使婆子擡着小竹轎,今天外頭雪大,估摸着姚大小姐那邊的馬車會走的慢些。”
聽說是硃砂石綠兩個妥當的去接知芳,睡蓮也就放下心來,靜靜的等待。今天是知芳來給自己添妝的日子,因知芳是和離回家的,身份尷尬,正日子那天肯定來不了,所以提前十來天單獨瞧睡蓮。
巳正(上午十點)的時候,姚知芳圍着一件銀狐皮大氅,出風毛的帽檐幾乎將整個臉都掩實了,坐在四個粗使婆子擡着的竹轎上,硃砂和石綠一左一右擁着轎子,石綠身形高挑,她手裡舉着一把青綢油傘給知芳擋雪,另一個粗使婆子手裡還抱着一個孩童,那孩童用一牀大紅錦被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圓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白雪皚皚的琉璃世界。
到了聽濤閣,添飯迎過去收了石綠手的青綢油傘,石綠騰出手來,去抱粗使婆子手裡的孩童,硃砂則扶了知芳走下竹轎。
“知芳!”睡蓮下了炕,親親熱熱的和知芳打了招呼,然後半蹲着和剛剛從大紅錦被解脫出來的孩童說話:“喲!安姐兒今天怎麼來瞧我了呀?”
不滿三歲的女童奶聲奶氣的說道:“因爲——因爲我想姨姨了。”
“她那裡是想你了,明明是惦記你這裡的小點心呢。”知芳伸出纖指,輕輕往女童額頭上一點,笑道:“大雪的天,本來沒打算帶她來的,可是她一早就像狗皮膏藥似的粘着我,母親和二嫂怎麼哄都不行,沒辦法,就帶這張膏藥一起來了。”
“膏藥”安姐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起來,說道:“我想點心,也想姨姨。”
衆人鬨笑起來,睡蓮憐愛的將安姐兒抱起,坐在炕上逗她說話兒,採菱早就端上了一盤盤精緻的點心擺在炕几上。
看見點心,安姐兒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憐兮兮的瞅着知芳,知芳點點頭,說道:“只准挑五塊點心慢慢吃,多了可不成。”
安姐兒舔了舔嘴脣,強忍住饞意,繼續對着知芳發起目光攻勢,知芳心裡早就化成水了,無奈說道:“八塊,頂多能吃八塊。”
“嗯。”安姐兒重重點頭,笑嘻嘻的拿起一塊顏色最鮮亮的玫瑰蓮蓉糕塞進嘴裡,小口慢慢咬着,小淑女的派頭。
睡蓮打量着懷裡香香軟軟的安姐兒,她穿着一身大紅織金妝花緞小襖、銀鼠小皮裙,頭髮用紅絛帶紮成兩個小包包頭,留着整齊的劉海,濃密的眼睫毛長且翹,就像西洋畫裡的娃娃似的。
石綠給睡蓮遞過帕子,睡蓮拿着娟帕給安姐兒擦去嘴角的殘渣,石綠看着安姐兒雪娃娃般的小臉,忍不住說道:“姐兒和大小姐長的好像呢。”
知芳面不改色笑道:“可不,都說外甥像舅,侄女像姑,我這個大侄女和她爹媽都不像,就是像我這個大姑姑呢。”
石綠暗想,侄女像姑,我們家九小姐都說像已經去世的大小姐,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等安姐兒吃完一塊玫瑰蓮蓉糕,知芳叫人將她抱到隔間,幾個小丫鬟陪着她玩。
安姐兒被石綠抱着,掙扎着下了地,有模有樣的對着知芳和睡蓮行了禮,才挪着小胖腿跟着石綠去了隔壁暖閣裡玩兒。
書房只剩下睡蓮和知芳對坐,睡蓮斟了兩杯紅亮的紅茶,兌上煮沸的牛乳,再放上一大勺枇杷蜂蜜調勻了,一杯捧給知芳,一杯自己捧在手裡慢慢喝着。
知芳感嘆道:“自打認識你以來,你就一直愛喝這個,十幾年了,從未變過。”
睡蓮也嘆道:“是啊,十幾年了,人和事都在變,唯有着口味保持下來了。”
“如今你也要出嫁了,過個十來天,我還要叫你三表嫂呢。”知芳噗呲一笑,“我記得八年前你跟着我家的官船回京時,手裡捧着個手爐砸傷了我三表叔的脖子,我三表叔吵着要你賠湯藥銀子,我二哥哥好容易勸了回去。呵呵,沒想到最後銀子一個沒陪,反而把人給陪進去了。”
想起尷尬的往事,睡蓮小臉微微一紅,誰能想到,丟了一個手爐下去,卻上來了一個夫婿。
兩人說笑了一會,聽到隔間安姐兒爽朗的笑聲,知芳豎着耳朵聽着,說道:“怕又是玩瘋了,安姐兒不認生,在那裡都能自得其樂。”
“說起來,有不少人說安姐兒和你相似吧。”睡蓮有些憂色,說道:“這孩子不僅相貌和你神似,連性格也是極像的。”
知芳點點頭,說道:“幸好我妹妹知菲和我長得像,侄女像姑也是極平常的。”
安姐兒就是知芳親生的女兒,藉着二嫂的肚子生下了,如今是姚府孫子輩的嫡長女。姚家向來是男丁多,女孩少,昔日姚知芳就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後來是妹妹知菲,現在就是不到三歲的安姐兒了。
當初知芳和離回家,已經有了二個多月的身孕,她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姚家也擔心服用墮胎藥傷了知芳的身體,最後將知芳送到去天津鄉下悄悄生下孩子,對外稱是養病,孩子滿了月就被抱到燕京,藉着二少奶奶的肚子生下這個女嬰。
“當時看到是個女孩,我抱着她哭了,幸虧是個女兒,家裡纔敢養在身邊,若是個男孩——怕是會送到廣州那邊給人收養了,我們母子,從此就能再見面了。”
想起往事,知芳感慨萬千,嘆道:“如今我也不打算改嫁啦,像我這種和離回家的,不管是什麼原因,肯定說不了什麼好人家。家裡也捨不得我嫁出去吃苦。”
“等我看着安姐兒長大了,出嫁了,再送走了父母親,我就去鄉下莊子裡頭住着,閒來種點菜蔬,秋冬打打獵,等騎不動馬了,我就煮茶唸佛經,給家人祈福。”
知芳才二十一歲,就已經可以預見到晚年生活,睡蓮心裡一痛,問道:“你——你可曾後悔?”
知芳遙遙頭,說道:“我不後悔,僞帝做亂時,若我不嫁入安順伯府,我家人就不保了。我父親、我兩個哥哥都要冤死詔獄,我母親和知菲她們甚至要成爲官奴發賣。”
“若真成了官奴,估摸着我祖母就要學侍郎那家一樣,帶着全家女眷上吊自殺,一家人死在一塊,總比分離、被□致死的好。”
“再說我表哥他——他雖是個無可救藥的紈絝,但是對我是極好的,嫁過去的那三個月,他爲了姚家四處奔走,拿着他爹安順伯的名帖,終於把我父親和兩個哥哥從詔獄裡拖出來了,我的家人也得以保全。”
“表哥反對舅舅投靠僞帝,可是他一介紈絝,從來不過問政事,也沒有自己的人,人言微輕,舅舅根本不聽他的,舅舅說,安順伯府也是開國元勳,就是因爲是蒙古人,所以即便是戰功赫赫,遠勝於那些公侯之家,但也只能屈居伯爵之位。”
“安順伯府爲了大燕國的邊關安定,數代都有薛家子弟死在沙場,馬革裹屍還,立下戰功無數,卻始終不能加官進爵,百年了,還是個一等伯爵之位。舅舅說不服,想要放手一搏,謀個侯爵之位,結果——。”
“兩個薛性伯府家,都是因爲這個原因被僞帝說動,投靠了叛黨,最後也一起覆滅。我聽說聖駕脫困平涼城時,蒙古人後裔朵顏三騎的人立下大功,也有封了伯爵的,你說這個世界奇怪不奇怪,每天都有人走向終點,也有人走向起/點。”
“我嫁過去之後,整天爲了家人擔驚受怕的,月事早就亂了,懷了孩子都不知道,伯府覆滅的那天,我婆婆逼我吃砒霜,她說我生是薛家的人,死了也是薛家的鬼。”
“我不肯吃,我說我想我母親,想我妹子知菲,婆婆就要兩個媽媽強行灌藥——。”
“啊——!”即便是知芳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睡蓮也嚇得大驚失色,她緊緊的握着知芳的雙手,似乎覺得只要一放,知芳就會飛走。
“是表哥——表哥打翻了藥盞,跪着求舅母放我一條性命,額頭都磕破了,我舅母這才放過我。表哥把我藏在假山下的密室裡,備足了清水和食物,他說要我等着姚府的人來尋,三天後,我兩個哥哥來尋我回去,再過三天,表哥被砍了頭,我聽到消息就暈倒了,然後就被診出了喜脈……”
“所以我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知芳眼神裡滿是堅定,“幸好是個女孩兒,長的又像我,看着她慢慢長大,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多麼美好的一個生命啊,我怎麼也不可能扼殺她。”
睡蓮是第一次聽知芳講述那段過往,心裡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知芳遞給睡蓮一支白玉鳳簪作爲添妝禮物,說道:“如今我被外人視爲不祥之人,你大婚那天我肯定不能來觀禮了。真是遺憾啊,我們在成都時四個手帕交,我送走了素兒,送走了如玉,可是我們兩個明明是最好的交情,我成親時你不在,你成親時我卻不能來了。”
睡蓮眼圈一紅,知芳勸慰道:“不過沒關係,我妹妹知菲會來的,她會把婚禮的場面講給我聽,就像我真的來過那樣。”
嗚嗚!
睡蓮下暴雨似的淚水溼滿衣襟,知芳一邊低聲安慰,一邊給睡蓮擦淚,好容易將睡蓮勸回轉了。
知芳說道:“……我三表叔是個外冷心熱的,看起來是個糙漢,其實內心是個細心的,我母親說,三叔那樣的人,是個懂得疼老婆的,只是他家世太過複雜,你嫁過去要小心永定侯那邊的算計。”
“別看堂堂侯府,他們什麼腌臢事都做得出來,我祖母是以前老侯爺的親表妹,這些年冷眼瞧着侯府,很多事情心裡明鏡似的,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可以來姚府找我祖母說說話,看看能不能幫得了你……。”
知芳她自己都這個田地了,還想着要盡力幫襯自己,大雪的天,睡蓮心裡溫暖如春,都說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知芳卻一直是一盞長明燈,無論在什麼時刻,順境或者逆境,她都是亮堂堂的,任何醜惡的、齷齪的事務都無法傷害她的靈魂。
又說了會子話,安姐兒跑跳的進來了,石綠抓都抓不住她,安姐兒爬到臨牀大炕上,手裡拿着幾個窗花剪紙顯擺道:“大姑姑、姨姨,這是我自己剪的哦。”
“這個給姨姨。”安姐兒塞給睡蓮一坨紅紙,睡蓮小心翼翼展開了,卻是一對歪歪扭扭的大紅雙喜字!
“真好看,過幾天姨姨就把這喜字貼在窗戶上。”睡蓮當寶貝似的收好了。
安姐兒看見睡蓮紅腫的眼皮,小胖手一伸,將手裡的糕餅塞到睡蓮嘴邊,哄娃娃似的安慰道:“姨姨不哭,來吃餅餅。”
睡蓮也不嫌棄這是安姐兒吃剩的,兩口就咬了下去。
就在這一天,睡蓮收到了最珍貴的了禮物。
日子過得很快,十二月十一日,寧佑、寧嗣、寧康,還有九老夫人沈氏帶着八嫂宋氏去給給睡蓮鋪嫁妝,一百二十擡嫁妝浩浩蕩蕩從什剎海顏府擡到了積水潭寧園,再現了睡蓮生母魏氏十里紅妝的場面,轟動燕京。
當然,這一百二十擡嫁妝裡面有一半是許三叔暗暗塞給顏家的,都在嫁妝單子裡,成爲睡蓮的私產。
十二月十二日清早,添飯隔着牀帳叫睡蓮起牀:“小姐,該起了。”
正在倒洗臉水的硃砂感嘆道:從今晚起,就要改口叫九小姐爲夫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明天出嫁,我想我應該燉一鍋肉了。
三叔是個幸運兒,因爲十八釵是蘭舟第一次把女主的第一次給男豬腳的文。
蘭舟之前的所有文,女主的第一次要麼給了男配,要麼**給了其他人,其中有個文更變態,女主的第一次同時給了一男一女,那是在監獄被這對變態那啥了,虐得我至今不敢寫那個文的下一部。
今天蘭舟要一雪前恥,把87《紅樓夢》和《黛玉傳》兩部電視劇裡的大紅猩猩氈貼出來給大家看。
我今天花了3個小時時間找出來的,我要花花~~~~~~~~~~~~~~
對於這個大紅猩猩氈服裝,其實所有的電視劇都沒有尊重過原著。
圖1,是87《紅樓夢》寶玉穿的,妝容和大紅猩猩氈都很幻滅。
圖2和圖3,是《黛玉傳》裡面,平兒拿的所謂大紅猩猩氈,尼瑪,就是一個便宜貨化纖紅布和一條人造白毛。
圖4和圖5是《黛玉傳》裡頭寶玉穿的大紅猩猩氈——尼瑪,上面多了個灰鼠斗篷是腫麼回事!!!!!?????服裝拉出去砍頭。
圖6和圖7是《黛玉傳》裡寶玉馬天宇在某部MTV的劇照,論色,我覺得馬天宇是最適合演寶玉的哈哈,那個坐在摩托車上撩人的小眼神哦,電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