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帳子裡隱隱的有爭執聲傳來,但是簾子放着,我根本什麼都聽不到。
突然,阿木汗從帳篷裡大步走出,臉沉的跟什麼一樣。
我根本不敢叫他,他走的太快了,轉身衝進帳篷裡,玉聽樓正疲憊的站着,似乎很渴睡的樣子。
“怎麼樣?怎麼樣?我還需要逃婚嗎?”我激動的問他。
玉聽樓雖然疲倦,但還是優雅的坐下,“我告訴他所有的事情了,我說不能因爲我的錯誤決定就把你犧牲出去,而且、、、、、、、”他停頓一下。
“而且什麼?”我問他。
“問柳答應用一條地下商線交換這個錯誤。”玉聽樓輕輕的道。
我原來這麼值錢!我瞪大了眼睛,“其實在你來之前,我打算今天晚上逃走的。”我吶吶的道。
“這本來就是我玉家的事情,本來就不關你的事,這個人情是我欠問柳的。”玉聽樓溫和的拍拍我的頭,“小妹乖,這阿木汗倒真是個不死心的人,哎,總之幸好他還算是理智,否則我看沒這麼容易,不過齊磊也帶了人準備接應以備不時之需,我們最好快走。”
齊磊還帶了人接應?這可真是讓我驚訝。
和玉聽樓一起走出帳篷,我正琢磨着四處去跟認識的人告個別什麼的,猛一擡頭,突然發現四周好多人默默的看着我,嚇了一跳。
“眉兒,你要走了啊?”阿黛蘇衝過來,抹着眼淚,“我捨不得你啊!我還想帶你去看草原上的白色的格桑花呢!”
“阿黛蘇,我也很捨不得你,可是我必須走了!”我衝上去擁抱她。
“可是那是不一樣的啊!我希望我們一起去山下放馬,去捉魚,一起摘花,你走了我很傷心啊!”阿黛蘇眼淚汪汪的抱着我。
我也有點離別的傷痛,但更多的還是自己不用再被逼嫁爲人婦的欣喜,嘿嘿,我不用嫁人了,嘿嘿、、、、、哎,阿黛蘇你哭的我好傷心,我也好想哭啊!
“你可終於走了!”一個紅衣服的高挑美女笑道,大眼睛咕嚕嚕的轉着,她身旁另有兩個豐滿的美女,
“是啊,我可終於走了,你們都要開心死了!”我反脣相譏,這三個女孩兒都是阿木汗的“那啥”,平常老是看我不順眼。
“走吧走吧!小平胸!”
“老孃我這是輕盈美!懂不!看你現在的身材就知道你以後一定會胖的很厲害!”我回嘴道。
“哎,你說什麼?”她氣急。
我叉腰瞪她,“還不快點快活一下!我就要走了哎!沒有人跟你們搶阿木汗那個傢伙的被窩了!”
“沒人搶?”另一個女孩叫了起來,“阿木汗是我們族裡的最好的男人之一!多少女孩要跟我們搶他的被窩呢!就你個傻子放着正妻的位子不做?你跑什麼跑?”
“我就是喜歡自由怎麼了?老孃就是看不得自己的男人左擁右抱的,喜歡我就只能有我一個!”我氣勢洶洶的的叫道。
“行了,你們別吵了!”一聲鞭響,阿木汗揮了一下鞭子,冷冷的道:“快走!我送你們一程。”
阿黛蘇吻了我一下,我跨上玉聽樓爲我準備的馬,對着衆人揮手,“再見!阿黛蘇再見!大娘再見!大叔再見!小鬼頭們再見!那幾個老瞪我的美女!祝你們早生貴子!胸部更加偉大!身材早點發胖!”
瞧我的突厥話說的多好!
大家叫了起來,紛紛和我說再見。
“你這個小瘦子!小心那天你男人嫌你沒胸拋棄你!”
那幾個女孩笑罵着和大家一起揮手。
我用盡全身力氣喊回去,“老孃我才14歲啊啊啊啊啊!還有很大發展空間啊啊啊啊!阿黛蘇再見!我愛你啊啊啊啊!我會想你的啊啊啊啊!”
“你喊什麼哪?”玉聽樓問我,他聽不懂突厥話。
我決定閉嘴,再回頭更傷感。
策馬揚鞭,奔馳大半天,能看到艾斯克霞爾城的隱隱輪廓了,阿木汗勒住馬,冰冷冷的道:“朋友,我就送到這裡。”
玉聽樓一抱拳,“多謝!”
我嘆口氣,對玉聽樓道:“大哥,你先走,我要和阿木汗說兩句話,馬上就來。”
玉聽樓想了想,帶着衆人離去。
我將馬頭轉向阿木汗,他正緊抿着嘴脣,眼光閃爍的看着我。
“對不起。”我誠懇的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你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睡。”阿木汗直白的道,我翻了個白眼,“沒錯,我討厭這樣,老孃的男人若是敢有別的女人,我先閹了他,而且我對你沒別的想法,所以我不會嫁給你。”
“那還真是可惜了,我喜歡你呢。”阿木汗笑道。
Wшw● ttκā n● ¢ O
我也對他笑笑,“並不可惜,我很高興遇見你,也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不做我的情郎,你可以做我的大哥、我的朋友,這不也挺好的嗎?”我搖搖手上的鐲子,對他一笑。
阿木汗仰天大笑,“也對,我阿木汗到那裡都不缺女人,但是女人做朋友,我可還沒有,好!我又做你大哥,又做你朋友!這把銀刀給你!你的那個珠花頭飾,就給我!我們做安達!”
安達是契兄弟的意思,我胸中豪氣頓生,“好!我的那朵珠花可是我心愛的東西呢,你要收好哦!”
“這銀刀也是我心愛的東西,你也收好,什麼時候你受了委屈,就來草原上找我!”他笑道。
“好!一言爲定!我雖然只是個小丫頭,但是什麼時候你有了困難,我也一定全力幫你!”
阿木汗伸手過來抱住我,我們在馬上擁抱,他像兄長一樣拍了拍我的後背,又親了一下我的額頭,“不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大哥,你的朋友。”他藍色的眼睛溫柔的看着我,“再見,漢人的姑娘。”
我含淚對他笑笑。
阿木汗一笑,甩了下鞭子,策馬離去,他高高的揚起手,衝着落日而去,大聲的唱起了悠揚的歌謠,那是突厥人常唱的思念朋友的歌兒。
我就那麼看着他遠遠離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是淚,這不是悲傷,而是別的什麼東西,我擦去淚水,這才轉身去追玉聽樓。
我實在不理解爲什麼我們要回去艾斯克霞爾城,對我來說,再見到齊磊簡直是尷尬中的尷尬。
男人們自然不會這麼想,玉聽樓看到齊磊後,兩人低聲說了些什麼,齊磊看看站在不遠處的我,對我點點頭。
我尷尬的要命,只好強笑着對他揮揮手,心裡覺得怪怪的。
我還是住進了原先的屋子,玉聽樓跟我說我們明天就走,我鬆了口氣,既覺得有些捨不得,又有些放鬆的意思。
“我們回那裡?”我問玉聽樓。
玉聽樓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自然是回謝家了,問柳在那裡,我需要把你送回他身邊去,你被劫後,問柳在巡視杭州等地的分堂後就回了本家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是啊,我是人家的丫鬟,自然要回到主人那裡去的。
玉聽樓似乎看出我心中不快,“對了,小妹,回去後,我好好辦個儀式,正式收你爲義妹,你看怎麼樣?這樣,謝家也能看重你幾分。”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猛地擡起頭來,有些生氣的道。
“嗯。”玉聽樓欲言又止,我嘆口氣,淡淡的道:“多謝玉少爺,經過這次事件,我覺得還是不要再提義妹這樁事情了,不過還是感謝您,我覺得這段日子、、、、、還算是有些收穫。”再不看他,我轉身就走,心中很有點說不清的感覺。
我的賣身契歸謝家所有。
當初我欠賣身契的時候還不清楚,但是經過那個被綁架、被考驗的晚上,我開始長了個心眼,暗中觀察起來。
原來我這麼笨,自以爲當初編出來的那套話天衣無縫,其實自己想一想也是漏洞百出,大齊百年沒有戰亂,天下雖有動盪但還算是平定,所以戶籍制度控制的很嚴格。
我的原來身份是平民,謝安懷他將我的身份連同賣身契一起上報給官府,將我的籍貫簽到了京城謝家的名下,改成了奴籍,而被劃分到了奴籍的我,自然身份變成了奴婢,從此就不得有行動自由,普通人出外都需要有通關文書呢,更何況我一個小丫鬟?除非開有謝家開給我的路引和證明,否則我就會被當成是逃奴而被抓起來。
這就是我爲什麼那麼想要回我的籍貫,我想重新把自己變成自由的人。
自由,這東西以前沒覺得有什麼,但現在卻覺得格外珍貴。
一想到要回京城的本家,我的腳底慢慢有一股寒氣升上來,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想什麼呢?”齊磊走過來,站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問道。
我鬼使神差的問道:“齊磊,你覺得幸福是什麼?”
齊磊一愣,“怎麼問這個?”
我不依不饒,“那麼你現在幸福嗎?”
齊磊搖搖頭,我也沒想過。
我嘆口氣,不再說話,齊磊看了我一會兒,靜靜的道:“你呢?你覺得什麼是幸福?”
“自由。”我回答他。
齊磊笑笑,“那麼,你得到自由後,會幹什麼?”
“我想,我會四處雲遊,看遍所有的美景,最後,在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安家,當然,如果能回去真正的家也很好、、、、、”我神往的道。
“真正的家?”
我笑笑,他並不明白我的意思。
齊磊道:“你好好睡吧,明天,我送你們出城。”他說完轉身就走,我在他身後呆站着,想說聲謝謝,卻硬是沒說出來。
一夜無話。
我想說我不是嬌弱的人,想騎馬回去,玉聽樓死活不幹,還很沒風度的告訴我,既然齊磊綁架我都把我弄的不瘦反胖,如果他帶我回去沒把我照顧好,謝安懷和安豐都會找他算賬。
哎,胖了是因爲這裡的東西實在是太好吃啊!
眼看的他快抓狂了,我只好乖乖的鑽進馬車。
齊磊安靜的看着我上了車,我從車窗探出頭看看着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玉聽樓虎視眈眈的看着我哪,我只好輕輕的道:“謝謝你照顧我,沒虐待我。”
這話說的我自己都覺得彆扭。
齊磊看看我,溫柔的笑笑,“再見。”
“再見。”我楞楞的道,心中無限淒涼,雖然這個人綁架了我,但是這人畢竟給我帶來了一段美好的異域記憶,但是世界這麼大,交通這麼不發達,可能以後很少見面啦&&^%(&)**_
老孃要是知道五個月後能再見到你,老孃纔不會這麼惆悵哩!
估計玉聽樓是看我和齊磊兩人間的小宇宙交流的過於火花亂濺,下令衆人上路。
我把頭從窗戶縮了回去,
馬車搖啊搖的開始走了。
突然一段笛子聲從後追來,這熟悉的婉轉悠揚的調子,正是阿卡娜節上的那首讓人記憶深刻的愛情讚歌。
我的心頓時狠狠的跳動了起來,探出頭去一看,齊磊正在馬上吹着笛子,靜靜的看過來,微風拂過,清晨的西域的天空清澈如琉璃。
昨天的夕陽,我送了別人。
今天的清晨,別人卻來送我。
我回頭,在車內緩緩躺下,蜷縮起來聽着這清澈的笛音,再大的馬車聲響也蓋不住它的旋律。
就算是這天地的一縷幽魂又怎樣?
就算在這世界孤獨萬分又怎樣?
至少這一刻,這笛聲是隻屬於我的。